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談戀愛”對于謝玦來說是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詞。
二十一世紀了,謝玦自己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身邊又不是沒有談戀愛的人。
他們班就有一對情侶，高一下半學期談的,一個坐第一排一個坐第三排,能看出來倆人都很青澀,在班裏的時候只敢眉來眼去的,也沒多膩歪。
平時班裏同學能看見他倆一塊兒在食堂吃飯，有心人還在後頭小花園“偶遇”過。
之後高二開學沒多久分了,倆人反倒被調成同桌了。
氣氛那叫一個尴尬，中間像是有一條別人看不見的屏障,倆人都絲毫不會跟對方有接觸,更不用說對話或者對視了。
謝玦也沒想過,“談戀愛”這件事會有一天以這種形式降臨在自己頭上。
池翰墨親他那下像是把他整個人都親傻了，呆了半天，謝玦聽見池翰墨問他：“那你還要加那個學弟的微信嗎？”
“不加了,不加了。”謝玦道，回過神來看了眼池翰墨。
……人還是那個人,但感覺不一樣了。
和池翰墨眼神對上的時候,謝玦感覺自己全身就跟過了電似的,酥麻順着相接的目光流過四肢百骸。
到這時候，那股被“驚訝”壓下去的“驚喜”才後知後覺地冒上來。
原來自己和池翰墨是互相喜歡的？
原來池翰墨也喜歡自己啊。
方才慌張化成了一種更為熱烈的情緒，但謝玦不知道那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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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知道現在應該做什麽，陌生的感覺和陌生的……關系，讓他像是确認一般向池翰墨問道：“那我們現在的關系……你是我,男朋友了？”
“嗯。”池翰墨看着他點頭,臉上也有可疑的紅暈。
“那，我也是你男朋友了？”
“嗯。”池翰墨再次點頭。
謝玦又問：“那,咱倆這時候談戀愛，會不會影響你學習啊？”
池翰墨聽見謝玦這個問題被逗笑了：“這個時候，你想先問的就是這個？”
“那肯定啊……你要是我男朋友的話，你學習成績那麽好，肯定會被我影響吧”
“可你自己學習也很認真啊，怎麽不想想自己會不會被我影響？”
“那我的成績肯定沒法跟你比啊……”謝玦道：“你還每天花那麽長時間給我補習。”
池翰墨道：“我不是你男朋友也不會放着你不管。”
謝玦想了想：“好像也是哦。”
“那，你對別人也都這樣？”
謝玦突然問。
他其實知道答案，畢竟他也不是一開始和池翰墨認識就被對方劃分在“自己人”的範疇裏的。池翰墨是個很有邊界感的人，謝玦非常清楚。
就看池翰墨換到最後一排來呆了一個多月，對他和對于欣然他們的态度還是不一樣就能看出來了。
但謝玦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就非要問一句，純為了聽池翰墨的那句答案。
就像小時候上幼兒園的時候執着拉着玩得好的小夥伴問：我是不是你最喜歡的小朋友。
因為知道了自己受寵愛，就忍不住帶上些撒嬌，從對方口中聽到“自己是重要的”。
“不，只對你這樣。”
池翰墨給出答案。
聽到想要的回答，謝玦輕咳一下，臉也快速紅了起來。
“那……”
“現在該我問了。”池翰墨開口：“那于欣然給你介紹學弟是怎麽回事？如果我剛才沒有反對，你真的會加那個陌生學弟的微信？”
“沒。”謝玦道：“不加，那……”
話說到一半，他有點難以啓齒，琢磨要以什麽樣的方式告訴池翰墨，那算是一種對池翰墨心意的試探。
他覺得自己是要說清楚的，換位思考，如果池翰墨問他這種很暧昧的問題，他也是想要弄明白怎麽回事的。
謝玦不願意讓能說清楚的事情變成誤會，更不想因為這個誤會讓池翰墨不舒服。
之前不知道池翰墨的态度也就罷了，可現在知道了。
那他好像就沒有更什麽理由隐瞞了。
可是要怎麽說呢？
在池翰墨的目光下，謝玦猶豫再三，直接把自己手機擺在了池翰墨面前，手機頁面上赫然是學校的匿名論壇界面。
“這其實是個，小技巧？也不是技巧，是個試探……也不能說是試探，就……你自己看吧，這個帖子是我發的。”
謝玦其實是個很簡單的人。
對真誠的人真誠，對喜歡自己的人，也不會掩飾自己的喜歡。
池翰墨聽他這麽說，有些意外地拿起謝玦的手機來，翻開上面的內容。
謝玦遞給他手機的時候還貼心地把帖子滑到了最上面，他先看到的就是主貼內容。
——“我是上次求助的朋友貼樓主，我想問一下。如果，假如，萬一，我真的對我朋友心動了，怎麽知道我朋友對我是什麽感情呢？”
池翰墨注意了一下發帖時間，不是今天。
他看了一眼謝玦，看對方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沒開口，繼續看帖子。
樓裏匿名同學們七嘴八舌的讨論中，有幾個讓樓主“試探”的建議變得格外眼熟。
“讓你這個朋友幫你帶杯奶茶，如果對方對你也有意思，肯定會問得很詳細的，包括但不限于幾分糖幾分冰要什麽配料，甚至連點什麽牌子的奶茶也會仔細問你的。如果你這個朋友對你一般，沒什麽那方面的想法，可能就簡單問一下你喝什麽，看着買了。
是真心還是敷衍，不用我多說了吧？樓主應該能體會到。”
池翰墨看到這樓的內容，問謝玦：“所以你那天突然跟我說想喝奶茶？”
謝玦揪了揪自己的頭發：“嘿嘿。”
池翰墨繼續往下看，對這個帖子內容有了了解後，不出意外地在下面看到了嘗奶茶、肢體接觸觀察對方反應，以及假裝受傷觀察對方表情等等建議。
正好能和謝玦這兩天的行為對上。
他翻到比較靠下的位置，看到了那條“最猛試探”的回複，頓時明白剛才謝玦為什麽支支吾吾。
“所以……沒有這麽一個學弟，于欣然也沒有給你推名片？”
池翰墨問。
“是的。”謝玦像是和頭發較上勁了，用手指轉着頭發尖玩。
他的頭發長長了些。
“為什麽不直接問我？”
池翰墨看完這個帖子沒責怪謝玦“耍心機”，也沒笑他在這件事情上去學校匿名論壇尋求幫助，反倒把手機放回謝玦面前，用溫柔的語氣問道。
“我……不确定嘛。”謝玦拿起自己的手機，用手指劃拉了兩下：“萬一，你拿我就當普通朋友，我要是直接問，那多冒昧啊。”
“我以為互相了解到我們倆的程度，沒有什麽話不能說。”池翰墨道。
“是，但這還是不太一樣吧。如果你并不喜歡我喜歡你呢？我不想因為我自己的個人情感失去你這個朋友。”謝玦真心實意地講：“我家的事兒你了解，你家的事兒我也了解，在這方面确實沒得說，可這事兒……還是帶着點個人隐私吧，你又是那麽一個……有自己原則的人。”
池翰墨沉默一瞬：“所以，如果我對你只是正常朋友的情感，你會怎麽樣？疏遠我？”
謝玦聽了反倒朝他笑：“沒有那麽多如果，好在你，你也喜歡我，這不就皆大歡喜？”
池翰墨怔了一下。
或許是成長環境的原因，又或許是因為一路走來遇到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池翰墨習慣性地把每件事情想很多，反複去想如果最壞的情況發生了該怎麽辦。
就像剛才，他在廚房洗了一把臉。
走回屋前池翰墨想了很多。
他甚至想，要是自己的借口沒勸動謝玦，謝玦非要加那個學弟的微信，他能不能用“學習為重”的借口，拒絕謝玦關于這方面的想法。
出于私心，也處于他那一瞬心裏陰暗的嫉妒。
到現在，池翰墨也忍不住想“如果”。
但謝玦的話說得輕松又肆意，一下沖淡了池翰墨那些說出口的、沒說出口的擔憂。
對，現實裏的路就一條，為什麽老去擔心那些沒有發生的事情？那不是屬于他們的路。
庸人自擾罷了。
“好。”池翰墨看着謝玦，輕聲道。
……
“互相表白”後，兩人的關系像是變了，但又像是沒變。
沒變的是——謝玦依舊坐在桌前抓耳撓腮，對着解不出來的題苦思冥想。池翰墨在他旁邊，一邊寫自己的暑假作業，一邊抽空幫謝玦提點思路。
變的是兩人的相處。
就好比這天晚上，兩人洗完漱躺在床上。
黑夜裏，倆人心跳一個比一個快。
好像應該做點什麽，但是誰也不知道具體應該做點什麽。
剛談戀愛的情侶會做什麽？
這也沒人教啊。
更何況……人家剛談戀愛的情侶也不像他們這樣吧，在确定關系前就已經在同一張床上睡了好一陣了。
有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睡了嗎？”
黑夜中，謝玦開口問。
“還沒有。”
池翰墨的聲音從旁邊傳過來。
片刻後。
“睡了嗎？”池翰墨問。
“沒呢。”謝玦道。
謝玦睜着眼，經過一番思想鬥争之後，帶着身上的毛巾被往池翰墨那邊蹭了一點過去。
睡覺也沒必要貼牆那麽近，是吧。
他的手原本交疊着，隔着毛巾被搭在肚子上——謝玦的入睡姿勢很“端莊”，但醒來就不一定是什麽樣了。
挪了點地之後，謝玦把兩只手放下來，放在身側。
他本來想調整個姿勢，看能不能睡着。
誰想手一垂下去，倒是不小心觸到一種溫熱。
還沒等謝玦反應過來那是什麽，溫熱的觸感就已經先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池翰墨的手比他的溫度高些。
兩人誰也沒說話，也不知道是誰先動了下，兩人握着的手變成了十指交握。
……
“睡了嗎？”
不知過了多久，池翰墨又問。
“沒睡呢。”
“不早了，睡吧？”
“好。”
夏天的傍晚不能說有多涼快，沒開空調的室內只有搖頭電風扇帶來一陣又一陣的風。
化不開的溫度裏，最炙熱的是兩個少年拉在一起的手。
帶着難言的激動和情愫，融入難以入眠的夏夜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