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周斯越和他父母約在了咖啡廳,他自顧自地點了一杯美式,又要了一杯桃子氣泡水。

周父周母本來也不是過來喝咖啡的,服務生剛轉過身周父就咳了一聲準備開口。

“等會兒再說,少個人。”周斯越低頭看着手裏的手機,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周父的話。

“還有誰?你弟弟今天不來。”

“不是年年。”

凝結的水滴順着杯壁流淌,周父看着那杯冒着泡泡的淡粉色飲料,面色一青。

“沈斯越,你不要告訴我你又搞了個男人。”

周斯越聽到這話擡起頭,他沒說話,臉上卻帶着‘恭喜你猜對了’的表情,波瀾不驚的臉上帶着些許挑釁的笑。

“你他媽搞男人沒夠是不是?!”周父的眼睛怒瞪着,聲音尖銳。

“搞男人怎麽會有夠,這麽多年我搞過的男人比你搞過的女人多多了。”

“不孝之子!”周父猛地一拍桌子,周圍的人紛紛側目,周母趕緊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發火。

“您要不嫌丢人就大點聲,我反正不覺得這是什麽難堪的事,就怕您面上無光。”

“沈斯越!”周母出聲打斷周斯越的話,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不要一見面就和爸爸吵架,這麽多年他嘴上不說,心裏還是惦記你的。”

“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紅臉?”周斯越嗤笑一聲,“二老唱戲之前還是先把我的名字念對吧,我叫周斯越。”

“誰允許你改的姓?你跟我們商量過沒有!你當你爹媽都死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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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改姓為什麽要你們同意?”周斯越新奇地掃了面前的兩人一眼,“我想改就改。”

“你瞅瞅自己什麽德行!天生的讨債鬼,心理變态喜歡上男人,真他媽投錯胎了你,我怎麽可能會有你這樣的兒子!”

“我告訴你沈奚遠,我不僅上男人,我現在還被男人上!是不是覺得我很惡心,巴不得我立刻去死?!”

這種話其實根本不像周斯越會說的,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只要能成功将他們惡心到,周斯越還有一肚子的胡言穢語等着。無論什麽時候,只要他看到面前的這對男女,平日裏自持穩定的情緒好像變成液體蒸發,消失得無影無蹤。

內心的紛亂如同潮水一般湧來,他好似又變成家庭裏被冷暴力的透明人,那些被孤立、被遺忘的往事如夢魇般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面對他們的每一秒鐘都像砂礫在掌心磋磨,心頭猶如火焰灼燒般。

胸口劇烈起伏,周圍的喧嚣與嘈雜聲讓周斯越無比煎熬,肩膀突然搭上一只沉穩有力的手,他擡頭看,來人面色微紅,額頭挂着汗水。

“我來了。”

三個字,猶如一張細密的網将飄在半空的周斯越接住了,那一瞬他忽然覺得無比心安,好像有許弋在身邊,他什麽都不用怕。

“你們好,我是許弋。”

許弋從周斯越身後繞了半圈坐在他身旁,拿起面前的氣泡水喝了一口,然後龇牙咧嘴地吸了口氣,“哕——我靠這麽酸,寶你下次別給我點這個了,好像腌酸菜剩的水。”

周斯越原本緊蹙的眉頭一下松開了。

周父面色陰沉地看着面前行為親密的兩人,低聲道:“你們這是當我不存在?沒教養的東西。”說罷掃了一眼許弋,好像他是什麽髒污的垃圾,嫌棄地移開視線。

“?”

許弋驚詫地看過去,毫不畏懼地與周父對視:“我剛不是問好了嗎,您怎麽這麽快就失憶了?”說着他拉拉老婆的衣角,問道:“我剛問好了是吧,你聽到了的。”

周斯越點頭。

“成何體統!你爸媽怎麽教育你的?!”周父簡直要被氣死,找這麽個不上臺面的東西也就算了,一點禮貌都沒有,見到長輩就應該低半頭,哪有這麽嚣張的。

“勞駕您關心,我爸媽天國享福去了,沒人教我。”許弋收起笑容,歪頭拄着臉,語氣悠悠道:“周斯越要是認您這個父親,那我得尊稱您一聲老丈人,孝順伺候為您養老送終,你就拿我當半個兒子使喚,我心甘情願;他要是不認,你就是個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的老頭,給你讓座都算我發善心,哪涼快哪呆着去。”

“你!”周父使出一指禪技能,指着許弋的鼻子你了好幾聲啥也沒說出來,憋得老臉通紅。

周母連忙為周父順氣,手掌緩慢順着男人的呃脊背向下摩挲,盯着許弋的眼神狠看幾分,說話頗為譏諷:“怪不得我兒子變成現在這樣,有你這樣的人在身邊,他能好到哪兒去。”

許弋眼神迷茫,反應過來之後哀嚎一聲,那叫一個捶胸頓足不可置信。

“青天大老爺,我才和周斯越在一起多久,你咋還把鍋推我身上來了!我還說是因為你們小時候對他不好他才變成現在這樣的呢!冤死我了!”

兩張嘴加起來都說不過許弋一個人,周母眼眶頓時濕了,她悲痛道:“斯越,你就這樣眼睜睜看着他羞辱你的父母?!”

周斯越面色不改,身體往後靠了靠,慢條斯理道:“兩位還是有事直說吧,不必兜圈子。”

“誰不說呢,都是千年的狐貍擱這玩什麽聊齋啊,揣着明白裝糊塗。”許弋在一旁幫腔,眼見周父看向他的眼神好像要噴出火來,他立刻轉移視線若無其事地拿起周斯越的美式吸溜着。

“沈斯越,我和你母親年紀大了,以後的産業自然是留給你和年年的。我就你們兩個兒子,你也知道他對經商不感興趣,公司的股份你的占比會比他多。如果你想通了,就回家吧。”

周父說完話後氣氛陷入詭異的沉默,周斯越的視線定格在牆邊不停走動的挂鐘上,眸光微暗。

“我懂了。”許弋靈光一現突然出聲,他面向周斯越,問他:“你聽明白了嗎?沒聽明白的話我給你翻譯。”

“他的意思就是說,他老了不想幹了,想退休了,但是家裏這産業咋辦呢,小兒子不想管,他就只能找以前被他掃地出門的怨種大兒子啦,表面是把公司給你,股權你也占大頭,實際上就是讓你為他打工,賺的錢你和小兒子一塊分,挨累的是你,享福的是他和小兒子。”

周斯越假裝恍然大悟,深以為信地點頭:“原來是這麽回事。”

媽的——

周父額頭繃起青筋,咬牙切齒道:“我跟自己兒子說話,你老瞎摻和什麽!”

“诶,叔叔你咋又臉紅了,你這樣我都不敢跟你說話了。”許弋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嘴裏啧啧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一說話就臉紅一說話就臉紅,好像那個抖哎慕,許弋可不敢再出聲了,生怕把老頭爽到。

叔叔,你別臉紅了,我害怕。

“沈斯越,不管怎麽說,我和你媽把你養到了十八歲,你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你要是有良心,自己好好想想。”

“诶媽呀你可別扯了!”許弋忍不了一點,又開始開炮了。

“你是怎麽養他的?他在家裏的待遇和保姆差不多吧,有吃有喝,僅此而已了。你們給過他愛嗎,在乎過他嗎?!但凡有一點關心,他現在應該和沈斯年一樣。”

陽光、愛笑,總之不是現在這樣。

周母倒是語氣軟了不是,他看出許弋是周斯越的擋箭牌,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于是苦口婆心勸着,試圖打動周斯越。

“斯越,媽媽有時候也會覺得後悔,但也希望你能理解,那時候我們年輕,是第一次當父母,所以……”

“第一次當父母?!你們又不是第一次當孩子,難道會不知道成熟的父母應該是什麽樣嗎!不會當周斯越的父母,但會當沈斯年的父母,熟練條随機拉滿啊!”許弋突然變得疾言厲色,方才嘻嘻哈哈的模樣不複存在,好似變了個人。

“他高考完被你們趕出家門,這麽多年創業打拼風裏來雨裏去,想當初他為了一筆訂單陪客戶喝到胃出血的時候你們在哪,他低聲下氣跑來跑去的時候你們在哪,他一個人租地下室洗澡連熱水都沒有的時候你們又在哪?!

孩子死了你來奶了,車撞樹上知道拐了,現在他發達了,有出息了,你們上趕着認兒子來了,要不要臉啊!”

面前的夫妻完全沒想到許弋會說出這番話,一時之間全部愣住了。

周斯越雲淡風輕地撣了撣衣擺,輕聲道:“其實我知道你們為什麽不喜歡我。出軌的父親,常期外宿的母親,我只是小,但不傻。你們可以無視這段經歷,重新在恩愛氛圍下生一個不知道這些腌臜事的新生命,但卻無法處置我這個見證者,所以你們幹脆選擇無視。”

“年年是我弟弟,他是我唯一的家人,我的産業永遠有他的一半。咱們之間的情分早就斷了,希望二老身體健康,好好做年年的父母親,以後也沒必要再見了,珍重。”

說罷周斯越起身,許弋也跟着走了出去,誰都沒有回頭。

周斯越坐在副駕駛,許弋開着車,握着方向盤的手在抖。

“我現在很生氣。”許弋深吸一口氣,明顯是在強壓着情緒,“但是又有點開心。”

周斯越怔愣,“怎麽了。”

“今天見到你的父母,說實話他們看起來很優雅,很有教養,長得也好看。完全想不到是那麽壞的人。”

周父周母的形象在許弋腦海裏徘徊過很多次,他以為他們會是極其不講理、粗俗的人,可實際并非如此。

那樣一對閃閃發光的人,背地裏怎麽會這樣對自己的親生兒子?

沉默中車外傳來幾聲鳴笛,周斯越仿佛能聽見許弋的心跳。

“那又為什麽開心呢?”他問。

“因為你開始依賴我。”

好像渾身長滿刺的小刺猬,乍一碰會疼痛,會流血,可是沒過多久它就會露出軟嫩的肚皮任你揉搓。

許弋側過頭去看周斯越,右手緩緩上移,摩挲着周斯越冰涼的臉蛋。

“越越,沒關系。”

“我也沒有家,但以後我會給你家。”

周斯越沒說話,半晌閉上眼睛将頭往溫熱的掌心蹭了蹭。想起剛才許弋在咖啡廳說的那些話,他忽而道:“你從哪聽說的我住地下室喝到胃出血?”

“啊?電視劇裏都這麽演啊,這不是成為霸總的必經之路嗎?”許弋扯了下嘴角,神色變得認真:“所以你有嗎?”

周斯越一時沒說話,偏過頭去看外面的車。

“…有的。”

愛會在一瞬間産生,也會在一瞬間消失

愛是這世上最難抓住的東西,

它不會給人後悔的機會

但周斯越抓住了。

只有許弋才能砸開周斯越密不透風的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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