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做交易

第41章 做交易

吳放挑的地方離許星然所在的市區有點距離,但離他的高中只隔了兩條街。

他因此又想起一些高中時的事情,他的人生前十五年都是灰色的,——直到遇上陳森。

那時的他陰郁孤僻,所有的同學聽從許星灏的號召,明裏暗裏的排擠他,除了在成績榜上,他沒有任何突出的地方。

但,成績榜上的優勢也只是相對的,因為有一個人始終壓頭一頭,永遠處在“絕對”第一的位置。

那個人叫陳森。

他不愛社交,不想去人多的地方找難堪,因此從來沒有機會見到這個人,對于陳森的印象,僅僅來自于同學口中“一天收到一百封情書”的八卦。

許星然那時處于一個怎麽努力都比對方差幾分的時期,因此對于這個充滿中二感的評價非常不屑,私下裏給對方冠以“裝逼王”的稱號。

後來在食堂第一次見到對方,他當時不知道許星灏旁邊的人是陳森,他看他的眼神厭惡之極,讓他驚喜,他有很多年沒有看過這麽純粹的讨厭了。

在許星灏的驅使下,許星然更常受到的是嘲諷和侮辱,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從來不是讨厭,他們不讨厭他,只是喜歡看他瞪大眼睛、向他們求饒時的表情,像是對待一只流浪狗,無聊時取樂的玩意罷了。

陳森和他們不一樣。

因而,那瞬間,他感受到對方的敵意,心跳卻猛地加速,半邊臉連着後腦勺泛起一陣酥麻的爽感。

至于他恰恰好是陳森,而許星灏恰恰好又對他抱有不可說的心思的時候,一切就變得那麽順理成章。

這麽多年,他時刻陷在自己打造的鐵籠中,眼裏只有許星灏這個目标,對于陳森的标簽向來是“許星灏喜歡的人”。

陳森在他這裏喪失了作為個體的意義,所以,最初由他而産生的心跳自然被遺忘。

他和陳森在一起的七年,也是他努力報複許星灏的七年,他弄丢的不僅是陳森,還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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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的雨似乎小了一些,刮在臉上不再是鋒利的刀子,變成了綿密的細針,只能造成不值一提的傷口,卻是讓人在很久之後都不會忘記的綿長的痛。

“滴——”

終于有出租車願意為他停留,許星然下意識上了車,在司機問他去哪後卻突然失憶了,地址就在嘴邊想不起來,好一會後才記起。

在司機催促的目光中,他猶豫了不到半秒,還是說了出來——

“民俗街。”

南城的民俗街原本是非常繁盛的旅游景區,好幾年前被政府的劃區域拆遷劃分成東街和西街後,很快衰敗下來,再也不複當年人擠人的盛況。

這幾年能走的商家都走的差不多了,還有一些沒走的也是本來就住這邊的。許星然下車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被這陰濕的天氣襯的,整條街看上去更加荒涼。

他往裏走了沒幾步,一個三四歲大的小女孩突然蹿了出來,她人小小的,這邊拐角又多,許星然根本沒注意她是從哪條巷口出來的,直直沖向他,站在他面前。

小女孩瘦棱棱的,穿着一身看不出顏色、全是補丁的棉襖,棉襖過于肥大,依然遮不住她渾身凸起的骨頭。眼睛倒是漂亮,又大又亮,定定地仰頭看着他。

許星然不自覺被吸引,莫名其妙地和她玩了一會大眼瞪小眼。他一夜沒睡,實在有些累,只能告輸,腳尖向外準備越過對方離開,她卻也往左邊移了一步,再次擋住他的路。

“……”許星然:“小朋友,你有什麽事?”

她不說話,眨了眨眼睛。

許星然突然明白了什麽,試探着說道:“吳放讓你來的?”

小女孩點了點頭。

許星然當時就在心裏罵人了,這麽小的一個孩子,下雨天又這麽滑,出了事怎麽辦?吳放是腦子被老鼠吃了吧?

跟着對方的小影子後面走,許星然的眉頭就沒松開過,生怕她那小腳踩着水坑打滑了。提心吊膽了一路,最後在一棟小二層的樓房下停了下來。

許星然低頭問她,“這是你家?”

小女孩不答話,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他好一會,不知道在想什麽,随後伸出一根指頭勾住他的衣角,帶着他往二層房後走去。

後面有許多赤色的磚頭房,他只在小時候住過這種房子,後來鄭婉麗為了那點面子,咬牙帶他租了市中心的房子,因此他們的生活越加難熬。

被帶着拐了好幾個彎,他心思又不在這,頭很快就轉暈了,但是這個小女孩的速度一點沒降。

許星然的眉頭越皺越緊,随着對方穿過一條窄巷後,視線豁然開朗。

眼前是一片光禿禿的土地,左邊有兩間緊挨着的泥瓦房。

不等小女孩帶他過去,許星然就已經知道了,這怕才是她的

“吳放也住這?”他垂眼看着小女孩,眼底隐約有怒意,“吳放是你什麽人?”

女孩不答話,勾着他的衣角往泥瓦房走。許星然沒辦法,做不到扭頭就走,就只能跟上去。

泥瓦房有些年紀了,從那道生了鏽的鐵門就能看出來,小女孩力氣不大,推了幾次沒推開,許星然“啧”了一聲,幫她推開門。

雨早在他們七繞八繞的時候停了,太陽在厚厚的雲層下露出一角,陽光随着推開的房門擠進去,許星然看到了坐在床邊的、少了一條胳膊的吳放。

他正在往殘臂上纏繃帶,繃帶的一頭咬在嘴裏,另一頭抓在少了兩根指頭的左手,斷指處仍在往外滲着血珠。聽見門推開的吱哇聲響,他身形沒動,斜着眼瞥過來,眼白大的吓人,對許星然露出半個笑。

“居然真來了。”

他的嘴裏咬着東西,說話并不清楚,但是許星然還是聽清了。他看到吳放的瞬間不可控制地倒吸了好幾口氣,這會才緩過來,情不自禁望向小女孩,她的表情很淡定,以至于顯地有些冷漠。

“你喜歡她?”吳放笑了一聲。

許星然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你女兒?”

“我在獄裏待了六年,哪來這麽小的女兒?”許星然向他瞥去一眼,他垂首纏着繃帶,半長的頭發遮住了他的臉,依舊含着嗓子,“我爸生的,不要的。”

所以她才會這麽瘦、這麽小。

“沒人管?”他說完才覺得自己問了一個白癡問題,都說不要了,誰來管?

“反正餓不死,她自己會去要吃的。”吳放擡眼看着他,半真半假地說:“你想管嗎?”

許星然不想回答他這句話,他見識了吳放這個樣子,隐隐預感到對方什麽意思,這可不是輕易能回答的問題。

“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麽出賣我。”他餘光看了眼乖乖坐在牆角的女孩,聲音小了一些,“你和許星灏商量好的?想讓我和陳森分手?”

“所以你們分手了嗎?”

許星然的臉徹底冷下來,“真是你。”

“當然不是我。”他的繃帶終于纏完了,又卡在系結這一步,單手又是殘指,怎麽都系不起來,于是勾唇對許星然說:“來幫我。”

許星然冷冷地看着他,吳放只笑着。

他垂下眼,再擡眼時,腳步同時邁了出去。花了不到半秒的時間打了一個死結,在眼睛看清一切之前,又退回安全距離,暗自吐了一口氣。

吳放似乎是發現了,蒼白着臉,眼底的玩味卻更重了。

“你說不說?”許星然的臉沉下來。

“說啊,怎麽不說。你和陳森分手了?因為他發現了我們的事?”許星然的臉色很難看,吳放得到了他的答案,臉上放松了一瞬,又道:“我就是想确認一下你是不是背叛了我,現在看來不是。”

吳放的眼底漸漸暗下來,像是攏了一團墨,“如果我沒想錯,是青雲會發現了我們的事,告訴了陳森。他們根本不放心我,我一出獄就派人跟着我,我所有的事情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下,直到我準備對陳森下手,他們才坐不住。”

“你的傷——”

“是徐小武。”他的臉越發白了,黑發一襯,像鬼魂,“他今天要砍我的腿,我找機會逃了。”

許星然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是他猜測,這個人應該和陳森有關系,才會這麽護他。但是就憑着一件并沒有做成的事情,哪怕他知道青雲會手段殘酷,也未免太過。

“只因為這件事?”

吳放一頓,擡起薄薄的眼皮盯着他,許星然毫不閃躲地和他對視,半晌,吳放涼涼道:“你真聰明,知道什麽叫兔死狗烹嗎?”

“沒看出來你還挺有學問。”

吳放悶悶地笑起來,殘手指了指他,笑夠了才慢悠悠道:“因為我是老頭的恩人,他的兒子幹了蠢事是我幫他頂的。當時徐小武找上我我還在想呢,這麽好的事情怎麽就輪到我了?蹲幾年就能保我一生榮華富貴?”

“結果呢?我一出來,青雲會根本不認我,辛家鐵定我就是挖他們兒子眼的人,一直在暗地裏找我,要殺了我,我什麽都沒做,卻變成今天這樣,你說我可不可憐?”

“你說的那個人,徐小武,”許星然非常冷靜地點出,“想要你死。”

“對對對!”吳放拍了拍床板,發出噔噔的巨大聲響,許星然有一瞬間覺得這房子快塌了,“老頭的兒子要想一輩子幹淨,我當然只能去死啦!”

許星然全程沒什麽表情地聽着,其實後背一直在冒冷汗,他又用餘光瞥了眼小女孩,她低着頭摳手,仿佛什麽都沒聽到。

“但是,我想活。”

許星然收回視線,面無表情地等着他接下來的話。

“我們做一個交易。”吳放的臉扭曲着,像是在笑,嘴角又是向下的,“你喜歡陳森,要和陳森在一起,我助你一臂之力,讓你們重歸于好,而你要做的,就是幫我一個忙。”

他心頭的預感在這一刻成了真,吳放朝着女孩的方向擡起下巴,“收養她。”

作者有話說:

再度申明(高亮):本文是狗血文狗血文狗血文!重要的事情說三遍!看到這裏的寶寶也能摸透許星然的性格了,故事的情節都是根據人物當下的心境發生的,都是我認為當下最合适的選擇。如果,接下來的劇情會讓你覺得難以接受,惡心想吐,請口下留情。當然,能看到這裏的寶寶應該都是沒什麽問題的(吧?),依舊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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