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4章
第一節課走上臺的老師高一時教過柊與理所在的班級,她課講得很好,性格也溫和。
但耐不住這一部分柊與理已經學過,所以她只聽了三分鐘,就壯着膽子,趁老師轉過身寫板書的功夫,從挂在桌側的包裏翻出另一本頗有厚度的書。
柊與理把它攤開,藏在教科書底下,飛快地從上面謄了一道題下來,然後又把書收回了課桌中。
之後的三十分鐘,她再沒有過大幅度動作,直到課間也依然像一枚摁在椅子裏的圖釘。
而在接下來的兩節外語連堂大課,仗着坐在後排與小個子的優勢,躲開了老師的柊與理依然與那道高數題處得難舍難分。
她埋頭解題,也沒誰過來打攪。
偶爾有人從旁邊的走道路過,低頭看一眼課桌上草稿的一角,什麽ε-δ,|f(x)-L|,就頭暈眼花地走了。
“不愧是國中高中連續五年都在跟跡部搶年級首席的女人。”
班上也有從來沒跟柊與理當過同班同學的,震驚于她自學進度領先的同時又問:“不過她真就只是學習啊?”
“差不多。”稍微了解柊與理一些的說,“畢竟森見是出了名的單線程嘛。”
“單線程?”
“就是一段時間只能做一件事,但是事情多了的話……呃,她會反應不過來。”
不僅反應不過來,還容易忽略其他事項。
就比如說下節課要移動到實驗教室去,柊與理就完全把這件事忘了。
花三四個小時琢磨一道題,對她來說就像在副本裏摸索機制打怪一樣有趣,很容易忘乎所以地沉浸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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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真玲起身正要過去喊她,卻發現已經有人搶在了自己前面。
忘記了要換教室,但沒有忘記把下節實驗課的課本拿出來,而且還整整齊齊地對着課桌的一角擺好。
跡部景吾站在座位後面的走道上,一手插兜一手拿着課本,看着依然趴在課桌上的女孩,有點想笑。
她一頭黑發比绀青色的制服外套顏色更深更亮,披散在身後,長度正到背中。
本來上學期這頭長發已經快長回腰間的位置。
然而某個周末後,它們又被柊與理自己動手剪到了披肩的長度。
當時跡部景吾看到,差點被那參差不齊的斷面驚到兩眼一黑。
倒不是說有多難看或者不好。
只是一時間他腦子裏晃過了柊與理自己拿菜刀砍頭發的畫面——光是想象都令人感到危險驚悚。
不過現在她漸漸長長的發梢上,倒是已經看不出當初的慘烈痕跡了。
跡部景吾屈指在桌面上輕扣兩下。
“森見。”
沒有反應。
“森見。”
還是沒有反應。
跡部景吾:“……”
雖說本就沒指望一下能喊動她,可這樣叫下去也不是辦法。
太大聲的呼叫肯定會把她吓到。
思索片刻,他擡手點了點紙上一處并未出錯的節點,故意說:“這裏你算錯了。”
“……什麽?”
這回女孩的反應倒是快了很多,甚至因為卡頓之後過快的速度顯得有點神經質。
果然,想要吸引一個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解題人,對于她解題步驟的質疑,才是最能令她迅速注意到的事物。
柊與理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擡起頭。
跡部看着她泛紅的臉頰,沒一會挪開目光:“下節課要去實驗室。”
“……!”
柊與理瞬間清醒,坐在最後一排的靠裏的位置,她很快看到了眼前已經空得差不多的教室。
不過佐藤真玲還站在自己的座位旁邊,和另一個同學說這話,發現柊與理看過來,她們就向她招了招手。
“柊與理要一起走嗎?”
“好啊。”
聽聲音勉強認出了站在那邊的人是認識的佐藤,柊與理點頭答應下來。
在收拾自己的桌面之前,她還想起要感謝另一位同學。
“謝謝你提醒我。”
柊與理仰頭望向對方,猶豫了一下,又悄悄看了眼身邊的座位,是空着的。
柊與理:“……”
好幾個小時都沒說過話的新同桌不在座位上。
眼下身邊的人是誰就只能靠猜了。
性別男,個子高,長得帥。
“是跡部同學沒錯吧?對不起,我的臉盲有點嚴重。”
聽到柊與理坦白自己有臉盲的人,通常會有兩種反應。
一種是不信,另一種是不可思議。
不信的人自然是認為哪有人的臉盲會那麽嚴重,只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能把人忘光,就算想敷衍也不知道換個靠譜點的借口。
而覺得不可思議的也很好理解,還在國中的時候,冰帝的大腦科學研究部就曾經邀請過柊與理參加他們關于臉盲的調查研究。
事實上無論哪種反應柊與理都能理解。
不信的她不會過多辯解,覺得不可思議她也不會感到被冒犯。
然而身邊的人只是低聲應到:“嗯。”
然後?
柊與理等了一會。
沒等到後續。
連一句“這樣啊”或者“我就說”都沒有。
她有點意外,擡眼仔細看去發現跡部同學神色泰然。
像是早就知道她有臉盲似的。
他甚至往她身後的方向揚了揚下巴,提醒道:“她們在等你。”
簡單的道別,柊與理抱着書往佐藤身邊跑去。
之後跡部也離開了教室,不過他沒跟她們同一個方向,而是轉向了另外的回廊。
“和跡部當同桌的感覺怎麽樣?”
佐藤八卦兮兮地挽住柊與理,朝她擠眉弄眼。
柊與理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奇怪。
什麽叫作“感覺怎麽樣”呢?
她對同桌的要求其實不高,只要不會吵到自己就好。
于是柊與理如實回答說:“挺好的。”
接着她想了想,又補充道。
“感覺跡部同學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