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早上的咳嗽風波結束，接下來的一整天裏柊與理都沒遇到別的突發事故，只是在第一節課下課後重新買了一瓶水給自己的同桌。
原本為了不辜負媽媽的期望，中午她是想去學生餐廳的。
但一想到自己之後會有好一陣都在餐廳裏消磨午餐時間，柊與理就還是決定給自己留下近期最後一次放縱的機會。
做下決定柊與理扭頭紮進了學校的便利店，五分鐘後，她拎着一堆零食回到了教室。
午休時教室裏的人不多，柊與理進門的時候朝着人堆的地方問了句大家要不要來一點。
從前她每次這麽做，她的同學們都不會拒絕。
畢竟人多多少少都有點迷信在，年級首席給的零食說不定自帶高分好運，吃了之後萬一測試的時候瞎蒙多對幾個呢？
所以這次也一樣，大家都争着揮手說“謝謝森見要的要的”。
柊與理走過去，把袋子裏的零食全部倒在女孩們拼起來的桌子上。
她們說說笑笑地拿了幾樣，順便也把自己的便當推向柊與理讓她随便挑，然後又按照包裝的結實程度，幫她把零食依次裝了回去。
被硬塞了兩貫金槍魚大腹、一條帝王蟹蟹腿、以及三塊蒜香炸雞後，柊與理晃着腦袋喊着實在吃不下了才被放開，帶着剩下的零食回到自己的座位。
為了消磨時間，又擔心零食碎屑會掉在書裏，她難得在教室裏打開手機，翻出已經快能把旁白背下來的《地球脈動》邊吃邊看了起來。
然而午休時間很短，一集紀錄片進度條還沒過半，柊與理就被迫停了下來。
教室裏沒有垃圾桶，想扔垃圾得去所在樓層的垃圾區。
收拾好自己的課桌，柊與理拿着包裝袋快步走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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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由于沒估算好新教室離垃圾區的距離，還在返程路上的時候她就聽到了第一節課的預備鈴。
于是她的快步又變成了小跑，最後更是直接沖進了教室。
看見講臺上還空着，前門也沒有人，老師還沒來。
柊與理心裏小小地歡呼了一聲“safe”，然後才注意到坐在後門旁邊的同學被突然蹿進來的自己吓了一跳。
柊與理連忙向他道歉。
所幸對方只是笑着對她說下次慢點就好。
教室門是推拉式，地上的門軌容易把人絆倒。
柊與理聞言點點頭。
她點頭的動作不慢不快，翠色的眼睛也會在這一過程中始終望着對方。
而被她這樣認真對待，那個坐在後門邊上的男生很快臉紅了起來。
可惜柊與理沒能看見，她可沒有忘記快要上課了。
跡部景吾看着她腳步輕快地朝自己跑來——雖然準确地說，是朝着她的座位跑來——忽然想起那些曾經被柊與理拒絕的告白者。
事實上森見柊與理在冰帝的人氣一直都不算低。
畢竟她有實力，性格好，從不擺高高在上的首席架子，待人坦率又真誠，就連模樣也很精致漂亮。
即使讓跡部景吾不帶任何濾鏡地看，柊與理的方方面面也都能讓他心甘情願地說上一句“非常華麗”。
而非常華麗的柊與理理所當然受到了許多人的稱贊與喜愛，這其中自然包括追求者的。
柊與理有過三段被告白的高峰期。分別是國中一年級、高中一年級和國中三年級。
前兩端時期是因為新生剛進入校園，向她告白的往往都對她不甚了解。
至于國三，基本都是些抱着“快畢業了不要留下遺憾”想法的家夥了。
即便國中部的學生大部分都會直升進入高中部，但那畢竟是個有些特別的時間段——所有人都在試圖索要心上人的制服第二顆紐扣，遞出寫滿淩亂愛意的信件。
況且柊與理的追求者裏也不乏低年級的後輩，而學部的差距就像是天塹。
有了先例在前，也就不難預見等到之後高三畢業那段時間，又會有多少人向她告白。
即使他們都很清楚，森見柊與理會給出的答案大概率仍是“謝謝你的喜歡，但我還不打算戀愛”。
連續五年都不打算戀愛的人回來了。她坐下之後先是盯着跡部景吾的頭發看了一會兒，然後才說出第一句話：“下午好，跡部同學。”
“下午好。”
得到回應後，她不帶停留地将臉轉了回去。
跡部景吾望着她的側臉，直到老師走進教室。
今天下午沒有預科和升學課程的安排。
但老師全是嚴厲挂的，柊與理沒找到做自己事情的機會，就幹脆老實聽課，一邊聽老師補充課外知識，一邊查漏補缺。
期間除了下課佐藤真玲她們來找她一起買飲料，柊與理一直都保持着沉默。
她專注地做某件情時是不愛說話的。
每次跡部景吾側臉望向身邊的女孩，就只有她顫動的眼睫在證明這不是一尊安靜的雕像。
下午最後一節課的老師宣布下課，将近三小時的腦力消耗讓不少人都發出了“終于結束了”的哀嚎。
柊與理翻出自己的日程本，昨天沒劃掉的“去找芥川同學”依然是今天的待辦事項。
希望不要再被延後到明天了。
這麽祈禱着，柊與理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的書包。
“跡部同學，”她轉身看向自己的同桌，對方也在看她。
“我們現在走嗎？”
女孩翠色的眼睛期待地眨了眨，然後她發現原本沒什麽表情的同桌聽完自己的話忽然笑了。
“嗯，我們現在就走。”
他幾乎将柊與理的話完全重複了一遍，卻又在“我們”這個詞上加重了音讀。
雖然是第二次來網球部，但柊與理感覺自己已經有點熟門熟路了。
帶她來的同學還是好心的跡部同學，走的路是與昨天一樣的路，就連進網球場後見到的正選都是一樣的。
“呀，又見面了，森見同學。”忍足侑士笑意盈盈地跟她寒暄。
“下午好，忍足同學。”柊與理再次成功地靠着獨特的關西腔和圓片眼鏡認出了他。
這讓柊與理有點開心，她已經很久沒這麽迅速且準确地認出過誰了——就連跡部也不在這個行列中。
柊與理現在能認出跡部同學，百分之九十的功勞還得要歸功于座位的排布。
如果跡部景吾沒有坐在她旁邊的座位，而是走在路上，柊與理就完全不敢只根據發型和體态認他了。
那對她來說真的很難。
接着柊與理看到站在忍足侑士身邊的男生。
齊耳短發，看向她的時候眼神躲閃又帶着點難為情。
是向日岳人吧？
于是柊與理對他說：“向日同學也下午好。”
“噢……噢！下午好！”向日岳人對此有點意外，他沒想到森見柊與理還能把自己認出來。
之後跡部把柊與理又領到昨天的觀賽席上。
這次總算有和昨天不一樣的地方了——今天跡部同學跟着一起坐了下來，但他和柊與理之間隔着一個身位。
等待芥川同學的過程中，又有另外幾個昨天沒見過的網球部正選過來跟跡部打了招呼。
大家都穿着網球部的運動服，看起來幹淨又挺拔。
唯一有一個十分例外，像是沒睡醒那樣，被站在他兩側的人一左一右地架着。
想起好友北條由衣說過自己有個表弟也是網球部的正選，雖然不知道具體是誰，但柊與理還是有些好奇地望了過去。
還沒仔細打量，她又聽到跡部把自己介紹給了他們，大概是避免昨天同樣的誤會重演。
于是為了不辜負同桌的苦心，柊與理很配合地也跟着跡部的介紹向他們問好。
而這次，柊與理沒再看到忍足侑士和向日岳人那種忽然瞪大眼睛的動作。
大家似乎已經知道她昨天來過了，表現得都很尋常友好。
面對如此善舉，柊與理只能努力試着記住他們的名字和臉。
雖然這般努力往往得不到應有的回報，但柊與理覺得根本沒有記，和記住了卻因為臉盲忘記了，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然後沒過多久，負責架着那個睡着男生的宍戶亮和鳳長太郎，直接把男生摁在了座椅上。
“……？”
大概是姿勢忽然的改變讓男生醒了，不過睡眼朦胧的樣子，看起來還是有随時再睡過去的可能。
“人給你帶到了，記得欠我們一頓烤肉，”宍戶亮說，“話說你怎麽不讓桦地去？”
“桦地今天下午有考試，”跡部說着起身走到觀賽席外，“烤肉随你們什麽時候想去都行。”
柊與理聽着他們的對話，再看了看那個被留在長凳上、顯然沒睡醒的男生，突然就明白了這段對話的含義。
跡部同學這是托人在放學後，直接把睡覺皇帝芥川同學從教室裏抓了出來嗎？
用一頓烤肉作為交換？
柊與理：“……”
總感覺這個人情欠得有點大了。
但無論如何，到了這個地步，柊與理總算能跟幫忙撿到自己耳機的芥川同學道謝了。
那個耳機本身的确不算貴，但因為是爸爸送的，所以柊與理由衷慶幸它能被找回來。
“真的很謝謝你，芥川同學。”
柊與理從書包裏拿出昨天就準備好的球拍膠帶。
而這時的芥川慈郎才像是意識到，這似乎是個有點鄭重的場合。
他沒打完的哈欠直接被癟了回去，抓着自己的卷發，過了好一會兒才擠出一句：“啊！不用謝！”
“我只是剛好撿到了，也不知道是你的，想着把東西交給跡部他應該會有辦法吧就給他了，真的不用這麽謝我！”
“但是沒有芥川同學撿到的話，我肯定也不會這麽快找回失物。”
柊與理輕聲說着，把紙袋放在了自己和芥川慈郎中間。
“那個耳機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就算讓我用錢贖回來也會願意，所以還是要謝謝你。”
“至于謝禮，”她撓了撓頭，“芥川同學要是用不上，分給其他人也可以，我自己留着也沒用啦。”
“這樣啊……”芥川聞言也撓了撓頭。
他的卷發軟軟蓬蓬的，似乎比柊與理的長發質感還要更好一些。
“那、那也謝謝你——嗚哇這個膠帶超貴的！你居然買了這麽多！”
“因為不知道芥川同學打球習慣用哪種，我就每個類型都買了。”
凍雨
看來至少這個禮物本身是買對了。
柊與理高興地抿了抿唇角，擡起頭，看見觀賽席外站着另一個人。
剛才跡部把地方讓給她跟芥川時就是站在了那裏。
所以柊與理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認出了他。
她朝他笑了笑，隔得遠遠的，仰着頭用嘴型對他說“謝謝”。
而等到芥川慈郎興高采烈地拿着膠帶離開後，柊與理也拎起自己的書包，跑過去對自己的同桌又說了一次。
“謝謝你！跡部同學。”
跡部聞言挑了下眉：“同樣的話你還打算說多少次？”
然而柊與理完全沒把他的玩笑當回事，認真地答複到：“可是就是很謝謝你啊。”
反倒讓跡部景吾短暫無言了一時。
“說起來，之前太高興了都沒注意，跡部同學是怎麽知道那個耳機是我的？”
柊與理問。
“就算上面有刻字，但是羅馬音很難認吧？”
“教務系統裏都有，不算難事。”跡部輕描淡寫地說着，“只要篩出發音是M開頭的姓氏和H開頭的名字就行。”
“然後呢？”柊與理接着問，像是要弄清楚他到底付出了多少那樣。
“有這樣名字的人，整個三年級只有我嗎？”
“不止你一個。但你是我的同桌，我也沒想到第一個問的人正好會是失主。”
“話是這麽說的沒錯啦……”
柊與理小聲嘟哝着。
可明明更簡單省事的做法，是直接把失物交給失物招領處，而不是自己挨個問挨個找吧。
就算有随時能查詢教務系統的權限也一樣。
這讓柊與理又想起了，昨天在田徑部裏跟部友的那段對話。
“……跡部同學。”
“啊嗯？”
“你是個好人呢，跡部同學。”
柊與理鄭重其事地對他說。
“雖然那些事，可能跡部同學自己會覺得很簡單或者理所當然，讓我不要總是說謝謝，但你明明可以不做的。”
“……”
“所以謝謝你。跡部同學和芥川同學一樣，都幫了我很多，甚至跡部同學好像要更多一點。”
“……”
“跡部同學？”
“……嗯？”少年從怔愣中回過神。
“給你。”柊與理從書包裏，拿出另一個紙袋，“是謝禮，”
“是跟芥川同學的是一樣的膠帶。抱歉，我實在不知道該買什麽了，而且之前也不知道跡部同學居然為了這件事還要請客吃烤肉。
“本來想直接跟跡部同學說，下次要換新球拍的話可以直接跟我提，我幫你付款，但總感覺只說這種話又很沒誠意——啊……”
不知不覺越說越多的柊與理停了下來，捂住頭頂。
因為跡部剛才拍了下她的腦袋，順帶還拿走了她手裏的東西。
“夠了。”
柊與理聽見他短促輕快的氣息，像是在笑。
“已經足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