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給同桌發完消息, 柊與理就把手機倒扣在了床頭櫃上。
她努力想要盡快入睡，可因為剛跟媽媽打完電話，腦子還是活蹦亂跳的, 所以體感時間過去了很久很久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的鬧鐘響起時，柊與理在被窩裏賴了大概十分鐘才不情不願地起床。
她非常久違地感受到了由睡眠不足帶來的困頓和乏力, 雙眼也酸澀得仿佛昨晚被人打了兩拳一樣。
偏不巧還有人大清早給她發來了消息。
是北條嗎？
柊與理眯縫着眼睛點開那條消息提示。
映入狹窄視野的卻不是北條的頭像。
而是她最近這段時間已經看熟不少的、同桌的手和他的球拍拍柄。
[06:00]
[跡部]：？
[跡部]：半夜不睡覺？
柊與理：“……”
視線緩緩上移，直到觸及那個标題是《貓會給你一天好心情》的視頻。
于是她徹底想起了，昨晚自己半夜跟媽媽打完電話, 趁着興頭也沒顧忌已經是淩晨了就給同桌分享了一個視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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柊與理：“…………”
現、現在跟同桌解釋她不是故意想打擾他睡眠的, 還來得及嗎？
柊與理捧着手機糾結了半天，半個字都沒打出來。
好在很快她又不用糾結了。
因為再不起床她就該上學遲到了。
還是等到去學校再解釋吧……
梳洗時柊與理屏住呼吸, 将臉浸在冷水裏，幾秒鐘過去才讓自己昏沉的腦子變得稍微清醒一點。
但也只有一點。
對于一個有着非常規律生物鐘的人而言，這種突如其來的失眠很可能會将她一整天的計劃全毀了。
柊與理行屍走肉般地拖着腳步走到了學校。
此時距離上課鈴響的時間還剩下十分鐘不到。
雖然和柊與理平時抵達學校的時間相比晚了很多，但她至少沒有遲到。
她走進教學樓, 爬上樓梯, 腳步虛浮得像一個伶仃單薄的鬼魂，幽幽地飄進了教室裏。
從推開教室門到走到座位的一小段距離上，有不下三個人跟柊與理打了招呼。
柊與理一一回應過去。
其實往常她的同學也是這樣跟柊與理打招呼的。
只是往常的柊與理也不會在還要上學的前一天晚上, 興奮到半夜都睡不着。
她沒什麽精神, 連表情都不太想做。
可柊與理知道自己不做任何表情的時候，她的嘴角會有一點點微微向下的弧度。
而在不熟悉的人看來，這就好像她在不高興一樣。
所以看到大家都對自己笑, 柊與理就又覺得還是笑一笑吧。
而且挨個解釋過去說“對不起我昨天熬夜了現在不想做表情”會更累。
她遂撐出營業但真心的微笑。
然而即使采取了功率損耗更小的行動方案, 柊與理也還是在走到座位上坐下後就開始感到累了。
還是身心俱疲的那種累。
柊與理趴到桌面上, 将兩條手臂交疊，腦袋跟着枕了上去。
離第一節的晨會還有一點時間, 她想眯一會兒。
但感覺眼睛才剛剛閉上，來自眼皮的酸澀感還沒得到一絲緩解，上課鈴就響了。
跟着在她身邊響起的還有一陣腳步聲。
緊接着左側的座椅被拉開，以及衣料摩擦的聲音，都在宣告同桌的到來。
同桌為什麽晨會就來了？
柊與理的腦筋轉了轉，然後想起他之前說過，首周過後學生會的事情會變少一點。
起來吧。
別趴着了。
老師也快來了。
這麽想着，柊與理撐起身，想着也該扯出微笑跟同桌打招呼。
然而還沒等柊與理的嘴角揚起來，她就聽到身邊的少年笑問自己：“失眠了？淩晨零點二十三分還在給我分享視頻的森見同學？”
柊與理：“……”
更不想笑了。
她幹脆垮下臉，欲哭無淚地小聲嘟哝：“有點……”
同桌聞言笑了一聲，旋即他稍稍将聲音壓低了一點：“看你也不像經常失眠的人，怎麽突然睡不着？”
柊與理只好解釋說：“昨天打電話打得太起勁了……”
“打電話？”他挑起眉梢，一臉的“什麽電話能讓你熬成這樣”。
“嗯……是跟我媽媽的電話。”柊與理就又解釋了一句，“她最近一直很忙，我好久沒跟她說過話了。”
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後，柊與理很快又聽到同桌輕緩的回應：“我猜伯母應該有勸過你早點去睡覺。”
柊與理：“……”
她有些懊悔地把腦袋埋了下去，但是想了想又重新挺起胸膛：“沒關系，下次我就不熬了。”
熬夜确實難受。
但柊與理并不後悔跟媽媽打了那麽久的電話。
她用自己幾個小時的睡眠，換來了可以保鮮至少一周的快樂，她自己覺得很值得。
所以當時在電話裏，聽到柊與理态度堅決，媽媽也只勸了她一次要早睡。
之後直到媽媽和柊與理都認為時間真的太晚，再不睡真的會影響上學，這才結束了通話。
然而不後悔和快樂是真的，熬夜的影響卻也是實打實的。
在接下來的兩節課裏，柊與理都表現得昏昏欲睡。
她低頭看着題幹，發現那些文字和數字逐漸抽象成了自己熟悉卻無法理解的圖形。
她擡頭看向黑板，卻又在老師沒什麽起伏的講課聲裏掩着嘴打起了哈欠。
後面趁着老師背過身寫板書時，将聲音壓得不能再低的跡部忽然湊過來跟柊與理說了句：“把你的書立起來。”
柊與理瞬間清醒了一下。
她連忙捂住自己的左耳，慌亂地側臉看向同桌，卻發現那個把氣息和低沉嗓音一并呵進自己耳朵裏的人已經悠然閑适地拉開了距離，身體往後靠回了自己的位置。
緊接着，他用眼神向柊與理示意了一下講臺上的老師。
那意思大概是她打哈欠的樣子全被老師看到了，就算老師再喜歡她也要适當裝裝樣子，不然真的會很打擊教學積極性。
于是柊與理照做了。
她把打開的課本豎在課桌上，将自己滿是困頓的臉藏到充滿知識的書頁後方。
第二節課結束後，跡部坐在座位上沒動，看着柊與理問：“要不要去醫務室休息一下？”
柊與理搖搖腦袋：“不去。”
“啊嗯？”跡部顯然并不贊同她的倔強。
他皺了下眉頭，抱起手臂：“硬撐的話等到下午你會更累。”
倒也不是硬撐的問題。
柊與理只是不想在那種半開放的、随時都有可能會有陌生人來打擾的地方睡覺。
那樣她不僅會睡不踏實，還會因為精神過度緊張更累。
去醫務室還不如直接趴在課桌上休息。
至少教室裏還都是認識的同學。
柊與理在心裏嘟囔。
“還是說你在醫務室睡不着？”
柊與理驚訝地看向自己不可思議的同桌，開始懷疑這個人是不是會讀心。
然而跡部只是擺出了一副諱莫高深的神色，輕輕哼了一聲，仿佛是在說什麽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不過看柊與理不願意，他也沒有繼續勸，只是在剩下的兩節課裏偶爾提醒一下老師掃來的視線。
于是這個漫長但總歸不算是特別煎熬的上午，就這麽過去了。
午休柊與理沒有一個人去學校餐廳，因為跡部說忍足那邊有了競賽組隊的回信。
走出教室，跡部指了一下樓梯邊的位置。
柊與理看到那裏站着一個鼻梁上架着一副圓片眼鏡的男生。
想來是忍足侑士。
而看到她和跡部，忍足朝他們也招了招手。
之後三人去了餐廳，而兩個男生的這頓午餐又是跟着柊與理今天的口味走的。
等餐時，忍足說考慮了好幾天，還是決定把握住這次難得的機會。
他也知道競賽的難度，可就是因為難所以才更想要參與。
提升挑戰自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出于非常質樸的“反正有人願意帶，那我為什麽不參加”的心理。
“要是能被你們兩個帶着拿個獎那就更好了。”
忍足說着笑了笑，但柊與理覺得他大概不是那麽輕佻的性格。
雖然平時跟忍足沒什麽交集，可一起上了幾次升學課，也足夠柊與理發現忍足同學的學習态度是非常端正良好的了。
他應該會是那種為了保證自己不成為團隊短板，會一個人默默在背地裏努力的類型。
而既然敲定了參賽隊伍的成員，那剩下的就是三個人關于競賽訓練的事宜了。
其實早在忍足還沒确定是否要加入之前，跡部就已經跟柊與理說過他提前找到了機構的老師，屆時能為他們提供競賽方面的支持幫助。
冰帝的競賽老師要負責帶學校裏以其他難度更高競賽為目标的隊伍。
即使不會拒絕回答他們的提問，但為了避免師資資源分配引起的沖突，自己聯系外部機構的老師顯然是更方便合理的做法。
“那就以後每天午休，還有周末抽時間出來訓練？”
柊與理問完又感覺這樣的時間安排有點少。
可這兩個運動少年平日裏的訓練用時太大，至少在學校的這段時間裏，他們肯定是擠不出更多的空閑了。
而且每天放學網球部的訓練結束後，還要留下來進行競賽訓練也很累。
別到時候競賽內容沒學進去多少，人反而先累壞了。
“嗯，周末抽空多練吧。”跡部顯然也在思考時間分配的問題。
“看來我還是有點拖後腿了。”忍足有些勉強地笑了下。
柊與理見狀連忙拍拍他的肩膀：“能鼓起勇氣參加競賽就已經很厲害了。”
反正柊與理自己參賽是娛樂且重在參與的心态。
跡部同學在想什麽她不清楚，但她覺得自己的同桌肯定也不會苛求第一次參加競賽的忍足。
所以現在的情形，與其說忍足是在拖後腿，不如說是她和跡部在陪忍足玩。
短暫地讨論完競賽訓練的時間安排，之後沒過多久，三個人的午餐也端了上來。
柊與理吃的是拉面。
大量的碳水攝入後，回到教室的路上她又開始犯困了。
“你需要休息。”
她的同桌今天沒有去學生會，反倒走在柊與理身邊，和她一路回教室。
柊與理揉揉眼睛，擦掉眼角溢出的生理性眼淚。
她沒有說話，擡頭又看見同桌蹙眉看着自己，滿臉的憂心。
“我知道，我等下在課桌上趴一下就好。”
她朝同桌笑了一下，随後聽見輕輕啧了一聲，但是也沒說別的什麽。
回到教室後，柊與理真的趴到了課桌上。
她本來沒有醞釀睡意，因為想着等下有更多同學回來了，大家肯定會吵吵鬧鬧地說話聊天，自己就算睡着了也肯定還是會被吵醒。
但她的同桌卻看了她一眼，随後讓柊與理起身，跟他換位置。
“換位置做什麽？”
柊與理問。
“靠牆沒人打擾。”
跡部示意了一下柊與理座位右側的走道，那裏經常會過人，的确吵得不舒服。
柊與理想了想，就同意了。
道過謝後她旋即坐到同桌的座位上。
桌椅都是統一的高度，她倒也沒感覺有什麽不對。
只是靠窗以後，左側窗外的陽光更刺眼了。
柊與理不得不将腦袋朝右，而這樣同桌的臉便也清楚地映入了她的視野中。
之後柊與理靜靜地看着那張臉，她沒什麽力氣閑聊，而同桌也沒說話。
原本以為的吵鬧聲同樣沒有出現，直到後來有人推了推她，柊與理睜開眼，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同時，她發現自己正攥着一件被揉成一團的制服外套。
托這團已經快被揉成榨菜的制服的福，她有了一點柔軟的支撐，居然在課桌上都睡得挺好。
而跡部坐在她的右手邊，教室裏不算太吵，同班同學們雖然也有在交流，但聲音都不怎麽高亢。
“醒了？”
她聽見身邊的少年問。
午後的陽光灑在他潔白的襯衫和眼睫。
金燦燦得明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