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經過一番商讨, 競賽線下練習的地點最終定在了一家距離冰帝高等部幾公裏之外的咖啡廳。

說是商讨,但實際上柊與理并沒有參與。

自從媽媽和北條出了國,除了理發購物和別人實在過于熱情的邀請, 能讓柊與理在節假日外出的理由,就縮減到了偶爾想摸摸小動物這麽一項。

雖然隔三差五的也會因為身邊沒有家人和朋友而感到寂寞, 但其實許多情況下,柊與理都不讨厭甚至有點享受這種能夠與自己共處、還不會有人來打擾的安靜。

是以她很少會産生外出探店打卡并将自己的生活分享在社交平臺上的訴求。

換言之,就是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

所以當跡部和忍足看向柊與理, 詢問她是否有适合練習且是她喜歡的去處時, 柊與理的腦子裏就只浮現出了圖書館這樣的地方。

可很快她又意識到圖書館內需要保持安靜、不能交談。

那裏只适合她一個人去,并不支持三個人坐在一起讨論競賽真題。

對此柊與理只能表示自己沒有任何有效建議可供參考。

随即忍足提名了那家咖啡廳, 最後再是跡部拍板做的決定。

“用不用去接你?”

走出自習室,堅定秉持着“走廊上三人不并行”原則的忍足獨自一人走在前面。

柊與理聽到同桌低聲地在問自己。

于是她将無意識放在忍足背後的視線收了回來,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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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他們正在慢慢穿過一片陰影,同桌微側着臉, 藍灰色的眼睛呈現出的更多是深海一般的黯色。

他的眼睛在看路, 柊與理擡起頭能看到他長長的眼睫。

而他的餘光瞥見柊與理望了過來,就又認真端正地回過頭看了她一眼。

這回那張好看的臉,就這麽清晰直白地映入了柊與理的視野。

“用不用?”他又問了一遍, 還捎帶補充了一句, “反正順路。”

之前一起寫小組作業的時候,柊與理跟跡部說過自己現在居住的大概方位。

“……不用了。”

她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往後撤開了一小步, 拉開了與同桌之間的距離。

回過神她才發現自己這麽做了, 而她的同桌也對她的舉動像是感到了不解那樣眨了眨眼。

往常這個眨眼的動作放在別人身上, 柊與理從來沒覺得有過什麽。

但今天她卻意外地發現,平時總是一副雲淡風輕運籌帷幄的同桌居然會做出這個表情, 而且還莫名有那麽一些可愛。

因為這種反差就好像是性格穩重的緬因大貓正端莊沉着地走在瓷磚路面上。

就在你以為它看上去是那麽的高貴矜持優雅美麗的時候,它的腳下卻又突然呲溜一滑,為你當面表演了一個劈叉……

……這很難不會忍俊不禁吧?

“突然笑什麽?”

聽到同桌這麽問,柊與理這才意識到自己嘴角已經揚了起來。

她連忙搖頭,然後捂住臉小跳到一邊。

“沒、沒在笑什麽。”

柊與理很少說謊,更少說這種當着本人的面說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謊,她因此有點結巴,卻又更加顯得心虛了。

于是理所當然的,她那麽聰明的同桌也根本沒有相信柊與理說的話。

“啊嗯?”

他幹脆停在了原地,側着頭,一只手撚着發梢,另一只手随意地放在口袋裏。

眼神裏帶着點戲谑與探究,但都不太認真,只是一個友善的玩笑而已。

“真的什麽也沒有。”

柊與理定了定神。

她抿下翹起的嘴角,稍稍提高了音量,一本正經說完就往前走。

走在前面的忍足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下來。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也不催促在後面磨蹭的兩人,就那麽一聲不吭地站着。

與他擦肩而過時,柊與理對他說:“忍足同學我們快走吧,要上課了。”

“好嘞。”

忍足笑看了眼留在後頭的某位大少爺,跟上女孩的腳步。

而目送着這兩人的身影前後消失在走廊轉角,跡部景吾卻依然伫立在原地。

他撚着發梢的那只手也放了下來,安然垂在身側,沒有向前。

随後稍微等了片刻,就如他所料想的那樣,轉角處的牆邊,又像是雨後長出了蘑菇那樣,悄悄冒出了一個腦袋。

是剛才還在跟忍足侑士說着“快走要上課了”的柊與理。

她貼在牆根,有點眼巴巴地望着他。

就這樣用滿是“要遲到了哦”的目光,意味明顯地盯着他看了會兒,發現後面那人似乎是真的不打算給出一點反應,這才像放棄了什麽那樣,向他詢問。

“跡部同學,你不回去上課了嗎?”

穿過已經無人的走廊,這聲音很輕但又真情實意地有點着急。

她大概是真的很不想遲到,但又不想真的不講義氣地撇下自己不知道為什麽突然站在原地不肯動彈的同桌。

“好為難”明明白白地寫在女孩那張平日裏總是沒什麽表情的臉上。

于是那個原本在“鬧脾氣”的,就又在一笑之後成為了妥協的一方。

周末來臨的歡快氣氛,讓整個下午的教室都處在一種輕微的躁動之中。

班裏所有人的心思基本都沒再放在眼前的課上了。

最忙碌的一個,是課間柊與理聽到走道另一邊的藤原同學。

他等下還得飛去國外,去追自己F1主隊的比賽。

看着大家都滿心期待,柊與理也跟着高興了起來。

不過對她來說,這個周五和她從前的每天都沒什麽不同。

非要細着找出一點區別的話,就只有必須收拾好周末兩天都可能會用得上的東西;以及最近新加入的和同桌一起走到操場,再在操場上道別;這麽兩個環節。

确定要參加競賽後,柊與理和同桌的共同話題數量就如指數爆炸一般地猛增了起來。

有時候說到興頭,哪怕走在路上,柊與理都會直接從書包裏掏出自己的草稿本給同桌做演示。

而今天這種情況又出現了。

之前午休的時候,她就跟同桌對着一道組合題愁了挺久。

剛才上課她好不容易想出了一個解法,迫不及待地跟同桌讨論了一下,結果剛走到操場,他們兩個就同時發現了這個解法中存在一種極端情形。

而假使将這個特殊值代入通解中,又反倒會讓題幹中的其中一個條件變成出題人用來誤導思路的煙霧彈。

想到最後,柊與理幹脆在操場邊的花壇旁蹲了下來。

她把草稿紙放在花壇的路沿石上,抓着筆,有點雙頰鼓鼓地跟自己的草稿本置着氣。

“我覺得這道題更适合拿去給隔壁信息學做交互!”

說完她看了眼同樣跟自己一起蹲在花壇邊的同桌。

随後才發現,這位酷哥即使是蹲下也很有型。

柊與理剛才理了理裙子就直接蹲了下去,可她的同桌不一樣,他現在的狀态不僅是單膝點地,而且兩只手搭在膝蓋上還顯得特別潇灑帥氣。

而他眼中似笑非笑就是沒有急躁的模樣,又讓柊與理感覺自己果然還是不夠成熟穩重。

畢竟學數學最忌諱的就是急功近利——不,應該說任何一門學科的學習,或者說想要完成任何一件事情,都很忌諱急功近利。

等冷靜一點之後,再好好想想吧。

又不是黎曼猜想,不可能解不出來的。

忍着滿心不甘和氣憤,柊與理把這件事記進了自己的日程本,又努力深呼吸了幾次,等從桡動脈傳來的心跳漸漸回落到正常頻率,才将自己的紙筆收回了書包裏。

緊接着她站起身,而她的同桌卻還是那副單膝點地、半蹲的樣子,只是從剛才陪她蹲在路邊的俯視變成了現在的仰視。

柊與理:“?”

她低頭看着自己的同桌,總感覺哪裏不對勁。

回過味之後,柊與理這才發現,原來是視角的問題。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比自己同桌高的地方,看着這個不管站在還是坐着都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少年。

放平時柊與理說這話,還可以去拽拽同桌的袖角,或者拍拍他的手臂。

可現在高度不一樣了,柊與理在他身上找了一圈,發現不管是同桌的袖角還是手臂,都落在了一個她想要碰到就必須刻意彎腰的地方。

而同桌的腦袋不能摸、臉不能碰、頭發不能動,于是到了最後,柊與理又在他的注視裏,拎起他制服的肩線,輕輕地拽了一下。

“走啦,跡部同學。”

柊與理一邊說着,一邊看了眼操場上的情況。

足球部的慢跑熱身已經結束,按照柊與理往日的經驗總結,剛才她起碼拖着同桌蹲在花壇旁邊讨論了十五分鐘。

柊與理:“……”

完了。

她忽然憂心地看向自己的同桌:“跡部同學,你訓練遲到會被罰嗎?”

“啊嗯?”

同桌一邊起身拍打着膝蓋處的灰,一邊慢條斯理地回答柊與理的問題:“會被罰。”

柊與理:“!”

“而且因為本大爺是部長,沒有做到以身作則,會被罰得更重。”

柊與理:“?!”

那你還這麽悠閑地站在這裏?!

從小到大除了不可抗力導致的遲到,柊與理從來都是最守時的那個。

而這一次她其實也沒有失誤。

因為只是田徑部的普通部員,所以只要放學後半小時內能到部裏報到,就都不算遲到。

可她剛才忘了自己的同桌是網球部的部長了!

而眼下當然也不是責怪同桌,說什麽“你怎麽不告訴我”這種話的時候。

這都是沒用的氣話,更好的解決問題的方法是現在就開始跑!

跑到網球部,然後柊與理去找網球部的監督老師道歉,向對方說明情況,請求對方的理解和原諒。

而如果對方要是選擇不理解和不原諒的話……

的話……

柊與理:“……”

她不敢想了。

更不敢想網球部的監督老師會怎麽罰。

只能去拽同桌快點跑,以免超時罰得更重。

可跡部景吾不想動的時候,哪是她能拽得起來的。

眼見少年依然姿态閑适地站在原地,柊與理急得剛剛好不容易平複下去的情緒又有要冒頭的時候,他又笑了起來。

“放心吧,身為部長本大爺還是有一部分特權的。”

柊與理:“……?”

“什麽特權?遲到的特權嗎?”

她有些警惕地問,同時依然沒放棄拽走同桌的意圖。

可這人依舊巍然不動:“不,只要訓練開始半小時內能到場,就不算我遲到——是這種特權。”

柊與理:“……”

柊與理:“…………”

白擔心了!!!

可她想了想,又覺得這樣的特權是很合理的。

首先她不認為自己的同桌是晚到就會減少自己訓練量的人,其次他身為學生會會長,每天有那麽多事要忙。

偶爾可能還會冒出一兩個需要立刻解決的突發事件,怎麽想都應該留出一點時間上的餘量給他。

“那你怎麽不說?”

這次柊與理是真的忍不住了。

她松開同桌的袖角,那裏在她剛才用力且持續的拉拽下已經留下了明顯的褶皺。

但為了表示報複,在徹底松開手之前,柊與理又往同桌的袖角上攥了一把。

哈哈!更皺了!

她的氣因此消了許多。

W.F

然後緊接着,跡部又十分悠然地回答說:“因為你剛才問的是我遲到會不會被罰,沒問我是不是遲到了。”

柊與理:“……”

她要生氣了!

但很快柊與理又感覺氣不起來了。

她開始思考起自己剛才的問話裏,為什麽會出現那麽明顯的邏輯漏洞。

是因為剛剛用自己的慣性思維代入,導致自己跳過了思考的一步嗎?

可為什麽自己會突然急躁成那樣呢?

明明知道意外發生之後最不該的就是急躁,但還是被自己的情緒牽着跑了。

這很不應該。

“所以,要是我真的因為遲到被罰,除了拽着我跑去網球部,你還打算怎麽做?”

柊與理還沉浸在自己對于情緒管理的內省和反思之中。

于是當這個問題在耳畔響起時,她也沒在意問這個問題的人是剛才讓自己生了兩秒不那麽真情實感的氣的同桌。

“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答應幫你做一件事。”

她下意識地将自己的答案倒了出來。

就像倒出獎箱底部沒被抽中的大獎那樣。

“不過也不一定只有一件事,要是你被罰得越狠,我肯定會幫你越多的。”

柊與理慢吞吞地說完,同時也結束了自省。

她看向自己的同桌,卻發現對方正擺着一張寫滿了“失算了”表情的臉。

然後。

“啧。”

——他像這樣咂了咂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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