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在離開網球公園前, 柊與理拖着自己的同桌……哦抱歉，是拖着她的男朋友，找了半天去往便利店的路該怎麽走。
她想去買點濕紙巾, 把臉上黏黏的汗和淚擦掉。
然而這個網球公園雖然用各種指示牌，把每個分區、每個球場在哪标得清清楚楚, 但其他的指示就不那麽盡如人意了。
僅憑着剛才在園區裏狂奔的印象，和一心只想靠自己找到路的信念，柊與理還是沒能打敗天生的路癡, 不得不在路邊的長椅坐下。
她今天的運動量已經嚴重超标了。
從剛才起她的手也沒有再與跡部的相握, 半路就一直在被他單方面地牽着。
而看她累得幾乎歪在了長椅上，跡部就笑了下, 擡手幫她将碎發別到耳後，問她還要不要自己找路。
相比起生有薄繭的指根，跡部景吾的指尖其實也只柔軟了一點。
于是當他的手指蹭過柊與理的耳尖時，她突然就感覺有些刺撓。
忍不住躲了一下, 卻也還是沒能躲掉那陣酥麻的癢意, 只能任由它在自己的耳廓上擴散游走。
“不自己找了……”
柊與理揉了揉耳朵，就揉了這麽兩下，她感到自己的耳朵再次開始發熱了。
它很快變紅了, 哪怕柊與理自己看不到。
放下手時, 她擡眼看向跡部景吾，又發現他不知道為什麽笑得有點得意。
傍晚來臨之前的最後一小時裏，尚未染上暮色的、幹淨明朗的陽光落在他出挑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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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他的眼睫鍍上了一層十分淺亮的顏色。
——她的同桌亮晶晶的, 真好看。
這個想法在柊與理的腦子裏冒出後, 她很快再次意識到自己果然還是沒能迅速适應“同桌”和“男朋友”這兩個身份的轉換。
所幸它們也不沖突。
于是柊與理決定, 以後自己想喊哪個就喊哪個。
反正她只是在心裏喊喊，跡部景吾也根本不會聽到。
“你之前是和越前從車站走路過來的？”
體力在一點點恢複、疲憊感也随之漸漸湧上時, 她的同桌忽然這樣問到。
柊與理順帶也從這個問題裏提取出她的同桌和越前同學認識的信息。
她沒問過越前同學是哪個學校的，但既然她的同桌認識，而且看越前同學剛才似乎是和同校的前輩一起離開，說明他們學校的比賽也已經結束了，所以大概也是一支很強的隊伍吧？
說來越前同學那身藍白相間的運動服，她總覺得在哪見過。
可是在哪呢？
柊與理沒能回憶起。
最終她只能将這份稀薄的印象歸結于，實在有太多學校把藍白顏色作為運動社團統一着裝的主色了。
反觀她們冰帝就很特別，是很少見的灰白。
并且聽說由于某位少爺的高标準高要求，版型也是經過考究和精心設計過，誰穿上都會好看的那種。
柊與理聞言點了下頭作為回複，聽他繼續問：“哪個站？”
她頓時就有點意外，眼睛張得圓溜溜地望着他，他這才解釋道：“你沒生病，平時也有保持鍛煉，只是找我的時候跑了一陣的話，不應該消耗那麽大才對。”
顯然她還在其他方面消耗了許多體力。
至于是哪方面，剛才越前的前輩也給了他提示。
從車站步行到網球公園，而最近的車站距離這裏也只有不到一公裏。
“你好聰明哦……”
雖然不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同桌很擅長統籌推理演繹了，但柊與理還是望着他由衷地誇了一句，然後一邊報出了車站名。
面對她的誇獎，他也沒像平時那樣先得意一下：“怎麽不坐車？嗯？”
沒有責怪的意味，只是聽上去對她的選擇有些困惑，以及還有些其他的、柊與理沒太琢磨出來的意味在裏頭。
可是什麽呢？
她望着他藍灰調的眼睛。
他沒有坐下，是站在她面前的。
可他也沒松開她的手，說話時微俯着身，于是他被陽光曬成蔚藍海面的眼眸，就也随着眼睫投下的陰影而變得有些深黯了。
“因為……電車延誤，手機也落在計程車上了。”
柊與理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聲音會變得細如蚊吶。
只是她看着他微蹙的眉頭松動，知道他沒再為她擔心了，就也跟着稍稍放心愉快了。
“我知道了。”他有些無奈地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等我打個電話？”
柊與理點頭說好，看着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不知道誰的號碼。
跟電話另一頭吩咐了幾句後，他又問她：“還記得那輛計程車是哪家公司的嗎？還有它的特征。”
“什麽特征都可以。車牌、顏色、型號、內飾……只要你還有印象。”
他說着摸了摸她的頭發，帶着安撫與些微不再隐秘的眷戀。
可除了計程車的運營公司，其他特征柊與理就實在記不得了。
車牌她當時沒注意看，車輛的型號她不了解，至于顏色和內飾這種需要回憶圖像的部分，則更是她的薄弱處。
“啊……”随後她想起了什麽，眼睛忽閃忽閃的，望向自己的同桌。
“我記得那輛計程車副駕座罩标簽上的一維條形碼，這個可以嗎！”
條形碼雖然也是圖案，但下方的數字柊與理倒是很清楚地記得。
她小時候很喜歡的一個游戲，就是讓父母往條形碼的空隙間标上運算符號，把它變成一道題目讓她算出來。
因為這段經歷的存在，直到現在柊與理仍是認為，自己對于數字的敏感除了天生的那一部分天賦外，同樣離不開曾經父母對她的耐心與關愛。
哪怕現在回想起來，那也還是一段會讓她倍感懷念的好時光。
“……當然。”
她的同桌望着她，不知道為何微怔了一瞬，随後他像是克制住了什麽那般深吸了口氣，側過臉，将她報出的那串數字複述給了電話另一頭的人。
“快的話今天晚上應該就能找到你的手機。”
結束通話後，柊與理聽見自己的同桌如是說。
這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即使手機沒有她的耳機重要，但裏面還有很多照片和聊天記錄柊與理都沒有備份。
“謝謝你！”
柊與理高興地撲過去，又擁抱了他一下。
然而這次由于她是坐着，他是站着的，她蹦跶過去的力度就沒像之前一樣掌握得那麽好。
她蹦得比先前高了一些。
就在柊與理即将順從着重力，重新踩到地面時，一雙手将她穩穩地托抱了起來。
柊與理：“……？”
她低下頭，看見自己的鞋尖懸空。
仰起臉，又發現忽然近在眼前、同桌輪廓清晰俊朗的側臉。
“現在走？”
他的聲音幾乎就在耳邊，但又不像之前擁抱時那樣從胸腔中傳出的、雖然近卻又有些悶的。
柊與理點了點頭。
“那走吧。”他的眉梢挑了挑。
話音剛落，柊與理感到自己移動了起來。
周圍的景色像是被分開的海水一般平穩地向後退去。
柊與理回過頭，又發現剛才她坐過的長椅正在離自己越來越遠，她的目光也必須越過少年寬闊的肩線，才能觸及她想看的那些被留在身後的事物。
“跡部同學……”
柊與理下意識地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稱呼他。
但從前有叫必應的同桌卻沒有理會她的呼喊。
于是柊與理又換了個稱呼：“景吾？”
“啊嗯？”
這次倒是應得很快。
“……我自己可以走。”
“知道。”
柊與理：“？”
那你不放我下來？
她拍了拍他的肩。
可抱着她的人只是停下了步伐。
“怎麽？”
他側臉看她，神色如常又明知故問。
“放我下來。”
柊與理還算嚴正地對他要求道。
“不累了？”
可他的神情也同樣認真，像是在與她讨論什麽康複訓練方案一般嚴謹細致。
“不累了。”
看他真的在仔細端詳她的狀态，柊與理立即挺直了脊背，讓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
她的同桌見狀笑了下，這才将她從懷裏放了出來。
雙腳踩在地上的瞬間，耳朵和臉又在開始發燒的柊與理只想趕緊跟這個、自己以前從沒發現他這麽會裝的人離得遠一點。
可她的意圖沒能成功落實，因為手還是被緊緊握住的。
最遠也不過是将手舉平，與他拉開一米多的間距。
幸好路上沒遇到其他人，否則柊與理還真沒辦法跟他一路都保持這麽別扭的牽手方式，直到找到便利店。
濕紙巾就放在收銀臺邊上的貨架。
柊與理伸手過去，可有人比她手長，拿得快，結賬的速度也很快。
“我自己來。”
她這麽說完，她的同桌就笑了起來。
“你身上有錢？”
有啊。
剛想這麽說，柊與理下意識地去摸手機，結果摸了個空，被迫再次想起自己迷迷糊糊把手機落在車上的慘痛經歷。
好吧，她沒錢。
走出便利店時，柊與理一只手被牽着，另一只手拿着跡部景吾給她買的冰淇淋。
很小一支，是給小孩子吃的那種。
可他說今天太熱，她剛剛劇烈運動過，不宜吃太多冰的東西。
從小是只要不過度，柊與理想吃什麽父母就會給她買什麽。
父母都不在身邊後，她的飲食就更是随心所欲了。
至于跡部景吾，以前他對她的看顧，也不過是叮囑她每天按時吃晚餐的程度。
之前和忍足同學一起去咖啡店寫題，她狂喝了三大杯加冰的果汁，他也只是皺眉但沒多說什麽。
但現在不一樣了。
現在不僅有人侵入了她的生活，而且侵入到了如此細枝末節的地步。
甚至連這個侵入的行為都是名正言順的。
哇……
自己真的跟跡部同學交往了诶。
直到被他抽出濕巾擦幹淨臉、又被帶上他家裏的車、送到公寓樓下，柊與理都還處在這種後知後覺的飄飄然裏。
她感覺時間過得飛快。
“那我先上去了，景吾再見。”
柊與理朝他擺擺手，刷卡上了電梯。
而就在電梯兩側的廂門，将她同桌那張好看的臉徹底遮去之際，這臺巨大的機器又突然得到了新的指示，重新敞開了廂門。
柊與理以為外面還有別人要上來。
可她等了一秒，沒等到其他人，只有她的同桌走了進來。
進來以後，他随手按了下關門的按鍵。
靈敏的機器再次迅速執行了他的指令，将裏外分割，又将他們兩個“關”在了一起。
難道是想送她到家門口嗎？
這麽想着的時候，她看到站在面前的人伸出手，然後輕輕地彎腰抱住了還站在電梯角落裏的自己。
他抱得……實在是很緊。
比之前的幾個簡單的擁抱都要緊。
比她跟他告白時的力度還要重，幾乎讓柊與理有些喘不過氣。
她的鼻尖甚至就正好抵在了，他敞開的衣領後的那一小片的鎖骨。
大概是察覺到她的呼吸忽然變得短促，那雙摁在她背後的手就松開了或許連一個指節都不到的放量。
柊與理稍微能呼吸了。
而在能夠順暢呼吸之後，伴随着少年的氣息一同擠進柊與理腦海的，還有另一個額外的認知。
——要是時間過得太快的話，她似乎就會得到一個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想要把她一直抱在懷裏的男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