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抵達目标樓層, 電梯停下了。
廂門打開的瞬間，柊與理其實稍微惶恐了那麽幾秒。
因為她忽然有點擔心，媽媽會不會正好就站在電梯門口, 然後将她現在被跡部圈在懷裏的樣子一覽無餘。
所幸這樣的事情沒有發生——雖然被男朋友抱在懷裏什麽都看不見，但柊與理至少還能聽到聲音。
廂門外的樓道上靜悄悄的。
空氣裏只有他們的呼吸, 與電梯懸停的低聲嗡鳴。
“景吾……”
電梯廂門再度閉合，柊與理雙手撐在跡部的腰側，将他往外推了推。
他要是再不放她走, 電梯就又要下去了。
這種無奈又有些令人忍俊不禁的心情, 讓柊與理想起小時候被爸爸救助回來的野貓，非得待在要去上補習班的自己身邊的感覺。
好在她的新晉男朋友不是真的貓。
他是很明事理的。
趁着電梯還沒回到一樓前, 他還是松開了她，牽着她走進樓道。
這幢公寓一層只有兩戶，電梯被安置在不會直接看到住戶大門的轉角裏。
其實非要說的話，在這裏還能再抱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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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想到媽媽還在家裏, 柊與理就有點沒辦法繼續跟自己的男朋友黏下去了。
她本來就是在媽媽的勸說下, 才稍微放下了一點對媽媽的顧慮，鼓起勇氣跑去跟他告白的。
第一次将自己對同桌的喜歡，擺在對媽媽的擔心前面。
雖然這個做法的确解決了柊與理當下最擾心的煩惱, 可她對媽媽的虧欠與愛卻也随之變得更加深重了一些。
離媽媽越近的時候, 柊與理就越發清醒。
她想自己的确是很希望能和眼前的少年一直在一起的。
可是媽媽對于柊與理來說，也是同樣無與倫比的存在。
所以當跡部問起“明天要不要出去？”的時候，柊與理雖然稍微心動猶豫了一下, 但還是搖頭拒絕了這個邀請。
“我媽媽今天回來了, 我想多陪陪她。”
柊與理望着他漂亮的眼睛問。
“我們之後再找另外的時間出去可以嗎？景吾。”
可以。
摘月亮摘星星都可以。
然而跡部景吾只是在意外之餘颔首道：“好。”
他以前只聽柊與理提過她的母親事務繁忙、常年待在國外, 但從那些只言片語裏，也不難猜到她與母親的關系親近。
事實上能養出她這樣的性格, 父母的關愛自是尤為重要的一環。
而在失去了父親以後，她會更加體貼、想要陪伴不常歸家的母親，也是情理之中的選擇。
“要是順利找到你的手機，就盡早給你送來——真的不需要臨時備用的？”
臨走前，柊與理被他揉了下臉。
薄繭與掌紋輕細地蹭着。
柊與理感覺有一點癢，忍不住歪着腦袋，将他的手掌卡在了自己的臉與肩膀之間。
結果他也不急着把手抽出來，就只是笑着用依然可以自由活動的拇指摩挲着她的面頰。
最後還是只能柊與理自己把他的手拿開。
但是又立刻被反握住了。
“真的不用。等找不到再說吧。”
柊與理晃了下自己被牽住的手。
其實她對電子産品的依賴程度很低，如果不是平時必須要用手機聯系媽媽和北條，柊與理甚至可以做到只帶書本就去學校的地步。
他們又很短暫地擁抱了一次，在必須分開之前。
而這次，柊與理感到自己的男朋友蹭開了她的額發，用他的下颌在她的前額上輕輕貼了一下。
“明天見？”他問她。
意思是明天不管手機找沒找到都要見嗎？
柊與理眨了下眼睛，但考慮到她已經跟他說好要在家裏陪媽媽了，所以哪怕要見，就也只是下樓碰個面的程度？
“好，明天見。”
實在不忍心拒絕，柊與理很快答應了這個一點都不過分的請求。
之後柊與理站在樓道，直到看見電梯的數字跳成“1”，這才轉身回到公寓門口。
打開門，柊與理穿過玄關，看見又換了一身衣服的媽媽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手裏端着一杯咖啡，笑吟吟地看着柊與理。
“我回來了媽媽。”
也不知道為什麽，柊與理被她看得有那麽一點難為情。
“歡迎回來寶貝。”
她抿了口咖啡，往柊與理身後看了一眼，發現那裏沒有其他人影，就聽上去頗為遺憾地嘆道：“哎呀，人家都送你到家門口了，怎麽不領進來給媽媽來看看？”
柊與理：“……”
語言系統紊亂了幾秒。
“我、我是自己回來的。”
等反應過來時，柊與理聽見自己慌裏慌張地扯了個謊。
然而被英明神武的媽媽一秒識破：“不會撒謊的小騙子——媽媽站在這裏都看到你們兩個手牽着手進的公寓大廳了。”
柊與理：“……”
徹底不想說話了。
臉頰紅紅地拿起沙發上的抱枕，柊與理把自己的臉埋了進去。
非常奇怪的是，明明剛才她都還挺坦然地跟自己的男朋友待在一起，可是被媽媽這麽一調侃就又感覺不好意思了。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心理呢？
柊與理不懂。
但她知道媽媽調侃歸調侃，是沒有惡意的。
“柊與理，告白成功開心嗎？”媽媽緊跟着坐了過來，在她發頂上重重地親了一下。
貓在抱枕裏的柊與理露出兩只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自己滿臉好奇的母親。
“媽媽以前都沒跟人告白過诶，介意跟媽媽說說嗎？”
好吧。
于是柊與理叽叽咕咕地，把自己告白途中這一路上遇到的“十二試煉”倒了出來。
而她的媽媽作為一個聽衆，實在很是稱職。
不僅會實時地給予反饋，還會在柊與理講到激動人心的地方，做出非常應景的表情。
“哎呀，真是太可愛了。”
故事說完，媽媽這樣感嘆道。
“他确實很可愛……”
柊與理小聲又堅定地附和。
“嗯？”
結果媽媽聽見後，立刻修正了柊與理的認知：“我是在說我的寶貝可愛，沒在說別人家的兒子可愛哦！”
柊與理：“……”
“那我男朋友不可愛嗎？”柊與理聽見自己咕哝着問。
“媽媽覺不覺得可愛無所謂。”然而女人只是摸了摸她的頭發，語氣稀松地說道，“柊與理自己喜歡就行了。”
“當然，硬要說的話也是挺可愛的啦。他說要幫你找手機？”
柊與理點點頭。
“那之後不管找沒找到，都要記得謝謝人家，好嗎？”
媽媽拉起柊與理的手，而柊與理則向她鄭重地點了點頭。
她知道媽媽的意思。
就算已經是男女朋友了，也不要把別人對自己的好當做不求回報的理所當然。
哪怕對方想要從她身上索求的回報，只有她能留在他身邊也一樣。
因為自己的手機丢了，所以晚上的時候柊與理找媽媽借了手機，給北條打電話。
前三個電話，北條沒有接。
柊與理給她發了條短信說自己記得她今天早上沒有課，于是打過去第四個電話才被接起。
“哈哈哈……Bonjour啊這位Mademoiselle……”
北條一面心虛幹笑，一面跟柊與理扯了句奇奇怪怪的法語。
當然知道她在心虛些什麽的柊與理倒是也沒生氣，反倒讓北條做好準備，說自己要宣布一個很重要的消息。
“啊？什麽消息？”
北條愣愣地問。
“我向跡部同學告白了。”
柊與理說完，很有先見之明地将手機提前拿開，直到對面發出的尖銳爆鳴停下才把手機重新放回耳邊。
聽完來龍去脈，北條由衣高興之餘又非常地後悔。
結束和柊與理的通話後，她立刻沖去找自家表弟抓狂吶喊，并且認真核對了其中的每一個細節。
于是這座光華璀璨的巨型都市裏，又多了一個直到深夜都沒能按時入睡的男高中生。
不過心結和煩惱一同解決的這一晚，柊與理倒是很開心。
她開心地帶着自己的枕頭和被子，趿拉着拖鞋，風風火火地在媽媽旁邊紮了窩。
因為知道媽媽是突然趕回來的，肯定留不了太久，所以柊與理也只是安靜地窩在媽媽身邊的位置，沒跟已經很累的她在睡前聊太久。
不過光是待在媽媽身邊，就已經能讓柊與理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快樂的小孩了。
更別說從明天起，她就又能繼續像以前那樣，每天都見到她的同桌了。
柊與理好高興。
這一晚她睡得特別好。
以至于第二天，天還沒大亮的時候就醒了。
媽媽還在睡。
柊與理趴在床邊，盯着她卸去妝容後的臉看了會兒。
她還是很漂亮，和小時候爸爸總是會拿出來給柊與理看的那些照片裏一樣漂亮。
只是歲月的涓流緩緩地淌過了她的面龐，讓她的眉梢與唇角與曾經相比更加皺軟了。
柊與理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
她沒去搗鼓昨天已經被重創過的廚房，下樓去買了早餐。
回家的路上她又買了束花，昨天告訴她沒有玫瑰了的店員問她今天要什麽，昨天有沒有順利買到玫瑰成功告白，柊與理就有點臉紅地跟對方說告白成功了，只不過用的不是真玫瑰。
四葉玫瑰數姑且也能算作玫瑰吧。
而她那時唯一能想到的、将那朵玫瑰從無窮浩渺的數字中攫取而出的方法，就只有以時間的方式将它具象。
其實直接送1634朵玫瑰也挺浪漫的。
而且四葉玫瑰數也不止1634，還有8208和9474。
9474朵玫瑰聽上去也很好。
不過柊與理想，自己的存款大概支撐不起她施行這麽張揚的告白方式。
以後等她自己工作賺錢了再補給他吧。
雖然家裏現在不缺錢了，但自己賺的錢和媽媽給的錢還是不一樣的。
柊與理抱着一束昨天店員說的泡泡玫瑰回家了。
有媽媽在時的公寓就可以被叫做家。
由于時差和長途奔波的影響，柊與理這天白天果然沒有出門。
她和媽媽窩在家裏看電影，是一部喜劇電影。
柊與理記不住人臉，媽媽就每次把人指出來告訴她這是誰，居然也這麽磕磕絆絆地看了一大半。
從媽媽的笑聲裏，柊與理聽到了公寓樓門鈴的聲音。
“柊與理你點了外賣？”
“媽媽你點了外賣？”
異口同聲的問題，又異口同聲地否認了。
然後柊與理忽然想起了什麽，飛快從沙發裏蹿了出去。
上午的時候她還在想，現在她的手機不在身邊，他要怎麽聯系自己。
結果居然是直接按門鈴嗎！
她很快接通視訊。
視訊門鈴的畫質雖然一般，但讓柊與理這個臉盲認一下自己的同桌還是夠用了——也幸好他今天沒有臨時起意換個新發型，否則柊與理可能還要跟他對個暗號。
“媽媽我下樓一趟。”
柊與理匆匆跑回沙發的茶幾邊，從上面拿起自己的門禁卡。
想了想又從盒子裏抓了把糖，等下塞給她的男朋友。
“好哦，去吧。”
媽媽笑得好慈祥，還跟柊與理說讓她不用急着回來。
有個喜歡開玩笑的媽媽也挺讓人難為情的。
下樓的時候柊與理往嘴裏塞了顆薄荷糖給自己降溫，想到馬上就能拿回手機了才稍微冷靜了一點。
公寓一樓的大廳非常寬敞明亮，金燦燦的陽光裏，柊與理看見她的同桌抱着一束花站在大廳的正中央。
花也不是別的什麽花。
而是一大束她昨天一直沒買到的藍調正紅色玫瑰。
被他捧在手上，又像是在他懷中點燃了一簇鮮活的火焰那樣。
“你的。”
然而鮮切的花朵上還有好些晶瑩的水珠，摸上去也是微微涼的。
“謝謝……”
柊與理沒想到今天送出花的自己還能再收到花。
她有點怔愣地接過這束玫瑰，感受到它沉甸甸的重量。
而就在她看着玫瑰，把自己的手機都忘掉的時候，她懷裏的玫瑰又被她的男朋友接了過去。
“拿不動的東西就該給你的男朋友。”
他看着她還扒在花束上的手，挑眉笑了下。
柊與理：“……”
她讪讪地收回手，很快又被塞了另外一個小東西過來。
這人的花招怎麽層出不窮？
柊與理在心裏咕哝着，然後發現被塞過來的是自己的手機。
而且還是被充滿電的。
說不出失而複得的喜悅和突然收到花的開心哪個更多。
但既然它們同時都發生在了自己身上，柊與理就只覺得快樂被乘以二了。
她當着他的面解開了手機鎖。
看到他特意把眼睛瞥開，就幹脆小聲跟他把密碼報了出來：“917617。”
“說本大爺不注意信息安全，那你自己的信息安全不要了？”
他像是被她氣笑了。
因為想起從前在車站，她為了手機密碼這件事還跟他急過。
而柊與理也用他當時的答複回應道：“知道了又怎麽樣。你又不會偷看。”
跡部景吾：“……”
他沒再說話，而是琢磨了一下這串沒有規律的數字。
柊與理見狀給了他一點提示：“是生日哦。”
“黎曼和霍奇的生日？”
沉吟片刻後他問。
這你都能猜出來。
柊與理眼睛瞪得圓圓的望着自己的男朋友。
“照着答案逆推而已。”
把著名數學家的生日全部篩一遍，總能得到答案。
而柊與理選擇的這兩位，都是為後世留下了“千年大獎問題”的數學家。
“逆推也很難啊。”
畢竟要記住那麽多人的生日呢。
柊與理一點都不吝啬自己的贊美，該誇就誇。
于是她的同桌——她的男朋友，就有些得意地擡了擡下巴。
柊與理一瞬不瞬地凝視着他，過了好一會兒，安靜地舉起手機。
然後她得到了第一張由她自己給男朋友拍的照片。
她的攝影技術沒有他那麽好，甚至因為拍得有點匆忙，而沒有好好聚焦，看上去有些過曝。
所幸照片裏的人不管怎麽拍都是好看的。
陽光燦爛地落在他的身上。
将他的發絲也染上了金色。
金色與玫瑰。
這個組合讓柊與理想起了小王子。
可她的男朋友顯然不是小王子那樣的存在啊。
倒更像是……
更像是什麽呢？
柊與理的思維滞塞了片刻。
漂亮又淩厲的。
驕傲到不可一世的。
非常強大的。
……是龍嗎？
陽光映亮龍寶石般的鱗片，讓他看上去是亮閃閃的，又是熠熠生輝的。
就是龍吧。
柊與理放下手機，望着她的男朋友，忽然有點高興地想。
龍來給她送玫瑰花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