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忽悠
忽悠
1955年6月25日英國巴德萊·巴伯頓村莊
雪白的貓頭鷹飛到一幢坐落在花園裏的整潔的小石頭房子門口,慢悠悠的扔下一個包裹,大概是有些累了,它落在信箱上梳理羽毛,過了一會才拍了拍翅膀消失在天空中。
十二歲的女孩兒走過狹窄的門廊,出現在花園的小路上,她高高興興的拾起包裹,回到左邊那扇打開的門裏,走進了寬敞的客廳。
“今天貓頭鷹不停的出現在門口,看來我的阿洛人緣很好,”穿着淡紫色絲綢睡袍的霍拉斯坐在沙發的舒适的軟墊裏,笑眯眯的說,“像你母親,從小就這麽讨人喜歡。”
“那媽媽怎麽畢業後才遇到了爸爸呢?”阿洛不經意的往老父親的胸口上插了一刀,霍拉斯的笑容都僵住了,“她居然沒有在霍格沃茨談戀愛?”
“人小鬼大!”霍拉斯佯怒道,“你才12歲就知道談戀愛的事!”
“因為學校裏有很多學長學姐談戀愛啊,”阿洛吐了吐舌頭,“将來我也會和英俊的男生談戀愛的。”
“找男朋友不能光看長相,”霍拉斯語重心長的教導女兒,“他要對你好,和你有共同語言,一直體貼你、照顧你,永遠把你放在心上才是好男孩兒,你看你母親就不在乎我的長相,因為我對她很好。”
“但我還是喜歡好看的人,”阿洛小聲嘀咕道,“任何不美的事物在我眼裏都是不存在的。”
霍拉斯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但是心裏卻在偷着樂,女兒這肯定是像妻子,但妻子還是嫁給了自己,這不就說明當年他打敗了那麽多追求妻子的英俊男孩兒嗎?
畢竟安德洛墨達繼承了奧利凡德家族出衆的美貌,從小追她的人不知凡幾,而他比妻子大六歲,在霍格沃茨時,七年級的自己當然和一年級的妻子沒有交集,但再次見面時,妻子已經是畢業生了。
“那萬一将來有個對你很好的男孩兒,他不那麽英俊,你要怎麽辦?”霍拉斯故意逗她。
“我會對他說謝謝,你是個好人。”阿洛一本正經的說,把老父親逗得哈哈大笑。
“你這個鬼靈精!”
霍拉斯并不擔心女兒找不到心怡的男孩兒,畢竟她這麽漂亮,他無數次沾沾自喜。
阿洛搓搓手,激動的把包裹撕開,她猜這是巴蒂送來的,因為海倫和丹尼的禮物一早就送到了。
她拿起盒子上的卡片,巴蒂優雅的字跡出現在她眼前:致阿洛——你的摯友巴蒂。
阿洛把打開生日禮物時,發現是那是滿滿一盒的糖果和果仁兒夾心巧克力,它們都包着顏色各異的漂亮糖紙,這顯然不是蜂蜜公爵出品,而是來自麻瓜界最好的伴手禮。
“Debauve et Gallais, ”霍拉斯拿起一塊巧克力看了看,”嗯不錯,這可是你母親最喜歡的牌子,據說以前是法國皇室專供,你這個朋友用心了。”
“皇室?”阿洛重複了一遍,“什麽意思?”
“皇帝是麻瓜界的最高統治者,大概就相當于咱們英國的麻瓜女王,而皇室就是皇帝的親人們,他們吃的東西當然都是最好的,”霍拉斯說,“不過魔法界沒有皇室和貴族,巫師人人平等。”
“那我要嘗嘗皇帝的巧克力!爸爸,你也快吃啊,”阿洛說完,迫不及待的剝掉包裝錫紙塞進嘴裏,“啊!我喜歡這個牛奶味兒,裏面還有榛子呢!”
霍拉斯摸摸自己的大肚子,心裏偷偷決定只嘗一顆,不然他怕自己把女兒的禮物全吃掉。
“我看這個男孩兒經常和你在一起玩兒,巴蒂·克勞奇?”霍拉斯想了想,突然來了興趣,“如果我記得沒錯,他父親是魔法部高官。”
“哎呀爸爸!你怎麽只關注這個,”阿洛扭着身子撒嬌,“巴蒂是年級第一呢!他很聰明,會很多咒語,而且他最近好像在學什麽火雞的語言,嗯…火雞不是用來吃的嗎?為什麽還要學它們的語言呢?難道殺雞之前還要征得它們的同意嗎?”
“這個問題我建議你還是通信的時候問問他,”霍拉斯被難住了,他甚至開始思考魔法史上有沒有火雞叛亂,“這個男孩兒的确很勤奮,就是看起來一板一眼的,你跟他做朋友我還覺得有點驚訝,不會覺得無聊嗎?”
“無聊?怎麽會呢,”阿洛奇怪的看着父親,不能理解他為什麽會覺得自己的朋友無趣,“巴蒂對我很好啊,他也并不無聊,經常和我下棋呢。”
“他居然能一直跟你下巫師棋還沒有崩潰?”霍拉斯驚呆了,“這孩子抗壓能力真不錯,以後一定會有出息,不愧是神奇生物管理控制司司長的兒子,我記得他魔藥也學得不錯,等他再大一點可以來我的鼻涕蟲俱樂部。”
“為什麽?爸爸,你都不願意陪我下棋,”阿洛沒管父親後面的話,撅着嘴控訴道,“我不再是你最愛的寶貝了嗎?”
霍拉斯的臉皮都在抽搐,好不容易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我不知道為什麽沒有巫師棋錦标賽,不然你一定會為霍格沃茨贏回來一個黃金棋盤,就像魔藥錦标賽的黃金坩埚一樣。”
“爸爸,你還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你的棋技已經登峰造極了,爸爸下不過你,”霍拉斯無奈的說,“沒人喜歡總是被虐,就算我是你父親也不行。”
阿洛撇撇嘴沒有說話,甩了甩頭發,無聲嫌棄父親對自己的敷衍,抱着一大堆禮物回房間去了。
開學前一天早上,阿洛正在哼着歌整理花圃,給玫瑰和繡球剪枝澆水,樹叢間一輪紅日已經露頭了,照得她小臉紅撲撲的,額頭開始冒出汗水。
霍拉斯在做早飯,他把香腸和雞蛋扔進煎鍋,魔杖沖着水池一點,碗碟自動清洗起來,叮叮當當的聲音像是一種背景音樂,又排着隊落在餐桌上。
“阿洛,吃早飯啦,”他呼喚女兒,“今天我們要去對角巷買你的新書,快來吧。”
阿洛聽到父親的話,放下水壺來到了廚房,霍拉斯把香腸雞蛋倒在女兒的盤子裏,開始給面包抹覆盆子果醬。
“爸爸,花園裏有好多地精,”阿洛嬌氣的控訴道,“就在牆根那些樹底下,它們太醜了,我不想碰他們。”
霍拉斯樂呵呵的笑着,看着女兒胃口大開的吃了整整一盤早餐,才走到花園裏開始捉地精。
地精有着小小的身體,皮膚粗糙堅韌,光禿禿的大圓腦袋活像一顆土豆,長着硬繭的小腳又踢又蹬,霍拉斯抓住其中一只的腳腕,把它倒提起來舉過頭頂。
“放開我!”地精尖叫道。
但是霍拉斯充耳不聞,開始像甩套索那樣劃着大圈揮動手臂,然後手一松,地精呈抛物線落在五十英尺外的某家麻瓜荒蕪的院子旁。
花園中很快就地精滿天飛了。
其他地精都跑過來看,不久那一群地精排着稀稀拉拉的隊伍走開了,聳着小肩膀。
“過幾天它們還會回來的,”霍拉斯氣喘籲籲的說,“這些小家夥不太聰明。”
這時,老爺鐘在客廳角落那架鋼琴附近響起九聲,阿洛上樓換好了甜美的粉色小裙子——她是十八世紀洛可可風的踐行者,因為這很适合她小巧精致形象。
“爸爸,我們走吧!”
霍拉斯從窗臺上端起一只花盆,“阿洛,你先來。”
阿洛翻了個白眼,氣哼哼的從花盆裏捏起一撮亮晶晶的粉末,走到火爐前,把粉末丢進火焰裏,呼的一聲,爐火變得碧綠,升得比人高多了。
她徑直走進火裏,喊了一聲,“我恨飛路粉,對角巷!”
霍拉斯看到女兒眨眼間就不見了,立刻如法炮制,火焰呼嘯着蹿起,把他也卷走了。
阿洛仿佛被吸進了一個飓風裏,她的身子好像在急速旋轉,耳旁的呼嘯聲震耳欲聾…可是飛旋的綠色火焰讓她感到眩暈…不停的轉啊轉,她眯着眼看去,一連串爐門模糊的閃過,隐約能瞥見壁爐外的房間。
從壁爐出來時,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實在是憋壞了,一直沒敢呼吸,因為上次她用飛路粉,被熱得張了嘴,馬上吸了一大口滾燙的煙灰。
霍拉斯從壁爐裏踏出來之後,立刻幫女兒拍打她身上的爐灰,等确定她心愛的的小裙子幹幹淨淨之後,立刻牽着女兒離開了這間寬敞明亮的巫師商店。
阿洛手裏拿着檸檬開心果冰淇淋,望了望周圍琳琅滿目的櫥窗商店,霍拉斯已經拿出了她的書單,上面寫着:《标準咒語,二級》,米蘭達·戈沙克著,《魔法藥劑與藥水》,阿森尼·吉格著,《黑暗力量:自衛指南》,昆丁·特林布著。
來到斯拉格&吉格斯藥房時,一個胖女巫正站在門外,她搖着頭說,“龍肝,十七西可一盎司,簡直瘋了…”
“這可是龍肝!”霍拉斯沒好氣的說。
胖女巫認出了老板,有一種說壞話被抓包的心虛,拿帕子捂住臉,飛快的走掉了。
“爸爸,我今年要補充什麽材料?”阿洛問。
霍拉斯帶着女兒進了店鋪,指着櫥窗下那排木桶說,“鳗魚眼珠和蝙蝠脾髒,還有另外一些東西,在櫃臺那邊。”
店鋪裏散發出一股臭雞蛋和爛卷心菜葉的刺鼻氣味,阿洛煩躁的皺了皺眉,她很少來父親的店就是受不了這股味道,當然父親這種喜歡享受的人也和她一樣,所以這家店一直是父親的合作夥伴吉格斯先生打理。
這家藥店十分神奇,地上擺放着一桶桶黏糊糊的東西,順牆擺着一罐罐藥草、幹草根和顏色鮮亮的各種粉末,天花板上挂着成捆的羽毛、成串的尖牙和爪子。
當霍拉斯去到櫃臺後邊的拿出标準劑量的各種藥粉時,阿洛正聚精會神的看着烏黑、亮閃閃的甲蟲小眼珠——伍納特一勺,以及一個用獨角野牛角制成的號角,價值二十一加隆——這玩意兒居然比龍肝還貴。
霍拉斯又帶着女兒去了麗痕的書店買二年級要用的課本,這家店鋪的書架上擺滿了書,一直高到天花板上,有大到像鋪路石板的皮面精裝書,也有郵票大小的絹面書,有的書裏寫滿了各種奇特的符號,還有少數則是無宇書。
霍拉斯正在跟店員溝通時,巴蒂剛好走進了書店,身後跟着一個穿着優雅巫師袍的高大的黑發男人。
“巴蒂,我的孩子,”霍拉斯眼尖的看到了他們父子,也顧不上買書了,親親熱熱的說,“見到你太好了,見到你太好了!哎喲,還有卡斯珀,你可真是魔法部的大忙人!”
巴蒂僵硬的點點頭,用眼神示意身後的父親。
卡斯珀·克勞奇面頰瘦削,容貌英俊,他不自然的微笑了一下,看起來比他的兒子要溫和許多,他對着霍拉斯伸出一只手,兩人握了握,他語氣有些不自在的說,“斯拉格霍恩教授,又見到您了。”
阿洛知道父親又要開始拓展人脈了,沒興趣聽兩個大人虛以委蛇,拉着巴蒂出了書店。
阿洛牽着他走到搭在麗痕書店外的一個污跡斑斑的條紋雨棚下,這才仔細的觀察他的臉色,“雖然你給我寫了信,但是我總覺得你不太高興的樣子。”
她剛想松手,但是巴蒂突然抓緊了她,阿洛愣了一下,沒松開,嘗試了兩次之後就乖乖的放棄了,仍然關心的看着他。
“可能只是有點累了,畢竟我要學很多魔咒,”巴蒂很滿意她沒有再掙脫自己,心情突然好了一點,“但是明天去霍格沃茨就會輕松許多。”
“克勞奇夫人還是讓你學黑魔法?”阿洛想到他們通信時的那些只言片語,敏銳的拼湊出了他不開心的真相,“你可以敷衍她一下,就說學不會,她還能拿你怎樣?”
巴蒂露出了一個無力的笑容,沒有解釋。
布萊克家的女人可不是那麽好對付的,更別提這還是他的母親,天生對他有身份壓制。
他換了個話題,不想她為自己的事煩心,“沒想到你也是最後一天來買書。”
“沒辦法啦,天氣這麽熱,我和爸爸都不想離開家裏,”阿洛說,“我們的房子被爸爸施了魔法,非常涼快,唉,我又熱了,還想再吃一個冰淇淋,不知道他們要說多久呢?大人的談話總是那麽無聊。”
“你剛才都吃了一個,別總是吃冷飲,”巴蒂低聲說,“我送你的巧克力呢?信裏和你說了一天吃一顆,剛好明天吃完,對吧?”
阿洛尴尬的躲避着他炯炯有神的目光,支支吾吾的不敢說話。
“你是不是早就吃光了?”巴蒂緊緊的盯着她,不錯過她的表情變化。
“嗯…很好吃…我沒忍住…”阿洛發現自己躲不開他的眼睛,不自在的說。
巴蒂:……對吃貨的信任感就是這麽脆弱。
“多久吃完的?”他面無表情的說。
“一…”
“一個月?”巴蒂追問。
“一個星期…”阿洛弱弱的說。
巴蒂:……對吃貨的信任感徹底沒有了。
“都是因為太好吃了,”阿洛努力為自己的嘴饞找借口,“真的…是我吃過最好吃的巧克力…”
“但是你回信的時候答應我了。”巴蒂的語調又變得沒有起伏了。
“巴蒂,你最好了,你是霍格沃茨對我最好的人,”阿洛甜言蜜語的說,“你能理解我的,是不是?”
巴蒂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她,但是耳根卻悄悄變紅了。
阿洛察覺到他的松動,再接再厲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最喜歡你了,你會原諒的,對吧?”
巴蒂聽到那句最喜歡自己,嘴角忍不住上揚,只好無奈的嘆了口氣,“好吧,下不為例,你要知道,巧克力吃多了不好。”
“下次還會送我巧克力嗎?”阿洛看他已經不生氣了,立刻得寸進尺,對着他不停眨眼,甜甜的說,“這也是我媽媽最喜歡的牌子,每次吃巧克力的時候,我都會想到媽媽。”
如果安德洛墨達在天有靈,看到女兒為了幾塊巧克力連親媽都拿出來賣,也不知道會不會哭笑不得。
巴蒂還是太年輕,完全沒想到在他心裏單純可愛的阿洛是在騙自己的巧克力,聽了這話心疼到無以複加,他的阿洛可是幼年喪母啊,馬上安慰道,“會的,明天我就帶到霍格沃茨去,每天都給你吃一顆。”
“巴蒂你真好,我好喜歡你,”阿洛用甜甜的語氣忽悠他,“我希望你永遠對我好,那我就滿足了。”
她看巴蒂沒有回答,而是好像在沉思,唯恐他識破自己,眼珠轉了轉,故作傷心的說,“是不是我太貪心了?”
巴蒂聽了這話,看到她失落的抖了抖睫毛,又見她穿着的精致的小裙子,個子小小的,皮膚雪白,銀發綠眼,就像一個漂亮的布娃娃,雖然理智上認為好像有哪裏不對,但她說好喜歡自己,而且永遠二字就像戳進了他心底最隐秘的地方,立刻對她投降了。
“會的,”他握緊了女孩兒的手,鄭重的承諾,“我會永遠對你好。”
等霍拉斯和卡斯珀提着他們孩子需要的各種教材走出書店時,就發現兩個小人兒已經親密無間的湊在一起說悄悄話了。
霍拉斯沒有多想,畢竟女兒一向受歡迎,但是卡斯珀立刻意識到平時沉默寡言的兒子現在十分反常,想到妻子說兒子跟她索要了卡麗絲之心——那對鳥籠耳環,看女孩兒的眼神帶上了打量。
臭小子審美不錯,下手也快,像你爸爸我!
你這個死德行,爸爸還以為你會注孤生呢!
“阿洛,回去吧?你不熱嗎?”霍拉斯輕聲呼喚女兒。
阿洛應了一聲,巴蒂依依不舍的松了她的手。
“巴蒂!明天火車上見!C號車廂!”她乖巧的說,“克勞奇先生再見。”
父子二人也揮了揮手,看着活像一只白毛海象的霍拉斯帶走了他可愛的女兒。
“你可真夠早熟的。”卡斯珀低頭,平靜的注視着又變得冷淡的兒子。
巴蒂沒有說話。
他一向瞧不起父親的眼光,更讨厭克勞奇家令人窒息的氛圍,他絕對不會喜歡像母親那樣高傲、歇斯底裏、除了美貌一無是處的女人。
卡斯珀知道兒子的想法,但他只能無力的嘆息一聲。
愛情沒有道理可講,當他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對方就終結了他的理智。
當然,兒子終究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