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背水一戰

背水一戰

只有依靠自己，勝算才更大。

——《你當像鳥飛往你的山》塔拉·韋斯特弗①

（美）塔拉·韋斯特弗著；任愛紅譯.你當像鳥飛往你的山[M].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19.第120頁

洪亮對溫聽道：“她們好像在罵你們搞計算機的。”

溫聽閉上眼吸了一口氣，睜開眼睛看向洪亮，平靜道：“我聽到了，你不用提醒我。”

高承望不吱聲，在一旁看着溫聽，嘴角上揚。

有好戲看了！

溫聽拎着打包的烤肉出門，高承望看見了賣鴨貨的售貨小推車，“等會兒，我去買點鴨貨。”

高承望憑着一張帥臉以及和善的态度，獲得銷售員小姐姐的耐心服務，高承望問什麽，她回答什麽，連自己一個月多少工資都交代了。

高承望這副不要臉的樣子，溫聽和洪亮早已見怪不怪。

“走吧，”高承望把鴨貨遞給溫聽，“回去咱們一起分，之前沒見過這家鴨貨，我要嘗嘗味道怎麽樣。”

洪亮揶揄高承望，“想不到鴨貨店的富二代還要假裝顧客別家店打聽價格，連銷售員的工資都打聽。”

“你懂個屁，高端的商戰往往采用最樸素的方式，”高承望看着手裏的小票，說：“再說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懂得對方的優勢和弱勢，才能更好的調整自己，獲勝的幾率會更大。”

“富二代也辛苦。”溫聽接話。

高承望把手裏的小票放進錢包，“都是富二代了，難免想着富三代、富四代，代代都有錢。想要每一代都有錢，可不得努力點。”

Advertisement

溫聽好奇道：“你剛才怎麽連銷售員的工資也問了？”

高承望回答：“做餐飲的，食物好吃是一方面，銷售員的态度也很重要，有好心情才會更好地品嘗美食。銷售員錢給少了，整天拉拉個臉，顧客都躲着走，那我還賺個啥？一家店投資下來不少錢呢！

我現在只要付五千塊就能讓他們努力工作，給我創造五萬塊錢的淨收入。如果有一天他們被逼急了，搞事情，我賠五萬都不止！得不償失！虧錢的事情，我可不幹！”

飽餐一頓之後，必然要逛逛街。

真是好久沒出門了，之前好多店鋪都倒閉了，玻璃門上貼着“旺鋪轉租”，裏面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易言、張欣悅和夏雪茗進到一家裝修時尚的小店中，裏面的商品多是一些年輕人會購買的，美妝産品、衣服鞋子包、文具等。

文具區擺滿了一桌子的手賬膠帶，張欣悅看着不想走，猶如兔子進入胡蘿蔔堆。

夏雪茗圍着香薰櫃看了一圈，幾乎每個都聞了一遍。

吃飽喝足的易言在一旁靜靜地等着，還沉醉在海鮮餅的美味中。

“小言，你聞聞看這個香薰好不好聞？”夏雪茗叫易言過去看看，“我覺得這個味道蠻好聞的。”

易言低頭聞了一下，點頭道：“好聞，有一種春天的味道。”

夏·西式生活代言人·雪·香薰專業大師·茗看着外觀設計頗具時尚感的香薰瓶，“這個味道與衆不同，之前從沒聞到過。”

看中了想買的東西，夏雪茗連價格都不看，徑直走向收銀臺。

張欣悅拿着一個保溫杯走到易言身邊，“小言，你的保溫杯不是壞了嗎？我剛才在收銀臺結賬的時候發現打折區有這個，我看了價格很便宜的，我拿過來給你看看。”

“謝謝，這正是我要的。”易言拿起保溫杯，走到收銀臺前長長的隊伍等待結賬。

結完賬，易言出門看到等在店門口的張欣悅和夏雪茗，兩個人背對着門口聊天，沒看到她。

“哈喽~小學生登場啦~”易言夾起嗓音，假裝幼兒園小孩的聲音說話。

因為她穿得很土氣，會被錯當成小學生。

真是委屈小學生了，現在的小學生不僅個子高，還很會打扮，比易言更像成年女性。

時間沒有停止，可是大家對未成年人的印象還停留在20年前的固有印象裏。

随着經濟的快速發展，人民的收入提高了，生活水平提高了，飲食的種類比以往豐盛太多。

現在的六年級的小學生就已經一米七左右了，而中學生，不要提高中生，就說初中生，有的男孩子身高能長到一米八，還壯得像頭牛，能一拳打死整天熬夜的上班族。

張欣悅接話：“呦吼，你還自帶出場BGM。”

易言一臉“自立自強”的表情，“昂，如果別人不給我鼓掌，那我就自己給自己鼓掌。”

張欣悅為易言打氣，“對！就是這樣！我們就是要自信，我們要快樂的生活在無情的現實裏面。”

真是服了這兩個火相星座！

夏雪茗嫌丢人，轉身逃離現場。

“別走啊，老夏！”

張欣悅的大嗓門穿透人群，人們的視線集中到三人身上。

夏雪茗的步子更急了，易言和張欣悅在後面追。

看出了夏雪茗的尴尬，易言也開始搗亂：“師大的夏雪茗，XX級世界文學與比較文學的班長夏雪茗同學！請等一等你的室友，哈哈哈哈——”

聽到這句話，夏雪茗的大長腿走得更快了，都快飛起來了，易言和張欣悅的小短腿奮起直追，那場景就像兩個小土豆在追一根薯條一樣歡快。

回學校的路上，看到了彩票店。

張欣悅問易言：“小言，你不是一直想一夜暴富三千萬嗎？買張彩票不？這是唯一合法的一夜暴富方式了。”

網上有人說：一個人擁有三百萬就能依靠着吃利息，幸福地過完一生。

易言想了想：三百萬是絕對不夠的，買房子加上通貨膨脹，怎麽着都得三千萬吧。

她經常把“一夜暴富三千萬”挂在嘴邊，許願的時候也會說：“求神明保佑！讓我一夜暴富三千萬吧。”

然而，易言從來沒有中過彩票，因為她從來沒有買過。

“唉呀，買那玩意兒幹嘛，肯定不會中的。”

易言想都不想就給出了答案。

夏雪茗問道：“那你打算怎樣擁有三千萬？”

“我也不知道，只是心裏有個念想，日子難過的時候就幻想一下一夜暴富，安慰安慰自己。”

易言平淡地說道。

出校出得早，回校也回得早。學校要求八點前回校打卡，不到七點，易言三人就回來了，排隊的人不多，很快就進來了。

路過宿舍旁的泗水河，張欣悅笑道：“咱們學校有個老師在面試的時候，看到這條河才确定來咱們學校工作的，誰知道這條河是死水。”

“哈哈哈哈~”易言念起了聞一多的《死水》②：“這是一溝絕望的死水，清風吹不起半點漪淪。”

泗水河裏還養了兩只鴨子，張欣悅非說那是鴛鴦。

回到宿舍，易言一如往常快速洗漱，很快就躲進自己的床簾裏躺平了，打開平板電腦看一下自己的小說點擊率有沒有提高。

從來沒有人相信易言可以成為一名作家。

曾經，易言也這麽認為，就連發表小說都不敢。

考研成功後，她改變了想法：或許——她可以試一試。

不管成不成功，先試一試，試了，成功與失敗都是50%的幾率，如果不試，那就真的沒希望了。

如果事情成了，那就再好不過了，不成功，最起碼可以告訴自己，有一個答案了，繼續前進還是改道，視情況而定。

無法掌控未知，那就把自己能夠做好的事情做好，剩下的留給老天運作，至少不會帶着遺憾離開人世。

如同考研這件事，當初準備考研的時候，除了給易言做專業課輔導的學姐，其他人根本不相信她能上岸。

易言只能悶不做聲，苦熬了一天又一天。

最終上岸的那天，她才知道：如果想要做什麽事情，那就去做。別人說什麽是別人的事，要做什麽是自己的事，因為，享受成功滋味的人是自己。

考研對易言來說，是一次對命運的反抗。

她從小乖乖地聽從所有人的話，哪怕自己付出再多也要成全別人，否則就是一個“自私”“不聽話”“不懂事”的“怪妮子”。（許州方言：愛生氣的女孩）

時間一長，易言被馴化得非常好，一言一行都要聽別人的。

對易言來說，別人的話語就像“咒語”，她像馬戲團裏的小象，從小被鐵鏈拴起來，怎樣也掙脫不了，時間久了，腦子裏形成了思想上的鐵鏈，長大後的大象即便有能力掙脫，思維上的鐵鏈也禁锢着她。

她不敢掙脫，就連嘗試的勇氣都沒有。

她，永生不得超脫。

她從小生活的許城，是一座以煤礦資源為核心的重工業城市，環境污染很嚴重，她從來沒見過澄澈的天空。

直到易言通過了專轉本考試③，離開家鄉去往外地讀本科，她擡起頭仰望天空，第一次看到了如此蔚藍澄淨的天空。

原來書裏說的是真的。

她喜極而泣。

那時的她已經21歲了，21歲才知道自己是一個人，第一次體會到被作人來尊重的滋味，第一次知道人與人是平等的，第一次知道人是具有主動性的獨立個體，第一次知道她可以為自己的人生做決定。

做人的滋味真好，被尊重的感覺真好，嘗到了自由的甜頭，怎麽會再次屈服。

她的野心和欲望從心底萌發出來：她不想回到那個陰溝裏，她想活在太陽普照之下。

在接受了“人的教育”之後，她更進一步，她想知道真相，不是從別人嘴裏獲得的、那所謂的“真相”，她要想要自己去探索真相。

考研是易言第一次嘗試反抗，可惜第一次考研失敗了。

她沒有經驗，也沒有防備，告訴了家裏人自己準備研究生考試了。

每年都見不到幾次的親戚，一聽到易言要考研究生，就熱心地來看她的笑話。

所有的家人都說易言考不上，如他們所願，易言沒考上。

那群人好像是個人一樣，說着她聽不懂的人話：“你看，我就說你考不上吧，咱們家從來沒有人考上過研究生，你怎麽可能考得上？！”

第二次考研吸取上次經驗，除了易母，誰都不告訴，她一個人在出租屋裏偷偷備考。

那時候的她沒有工作，沒有希望，看不見未來。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心裏也沒底，一想到自己已入絕境，不如背水一戰，再糟糕也不過是沒考上，在小縣城的底層打工一年也不能改變人生。

不如賭一把！

易言的運氣一直很差，從來沒有賭贏過。

這次，她想賭一把，賭贏了，會有一個人生轉折點，賭輸了，不過是重頭再來。

那時的她已經沒什麽可輸的了。

倒黴的她考研經歷坎坷程度堪比西天取經，工作被騙，家人不理解，遇上了疫情，碰上了罕見的視頻面試。

她在一個月600塊的出租屋裏複習，出租屋是一個簡單的頂層閣樓。說是閣樓，其實是七樓住戶多加一層，房間不大，但很安靜，适合學習。

屋子裏沒有書桌，易言買了一張小桌子坐在床上學習。桌子太矮，不正确的坐姿導致了腰痛，嚴重到她無法低頭系鞋帶。

無奈，她只能從一個月600塊的夥食費裏省下錢去做按摩。後來，按照按摩師的建議倒着走直線，腰痛才慢慢緩解。

扯遠了，說回考研面試。

面試前一天，考務老師通過攝像頭指導考生調試手機位置，他發現易言是坐在床上參加面試，屏幕裏能看見易言的腳！

老師很是震驚，說話有些遲疑：“同學，你是坐在床上面試的嗎？”

沒辦法，出租屋沒有書桌。

“是的，老師。”

易言經歷了一系列的坎坷之後，笑得很坦然。

調整鏡頭角度時，她發現身後的床頭靠背很髒，鏡頭調試結束後，她起身把窗簾拆下來，折疊起來蓋住髒兮兮的床頭靠背。

還好看不見側面牆上的兒童塗鴉，以及多年積攢下來的灰塵。

完成了第二天面試，她下樓吃了一碗許城老式米線。

老話說得好：“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老子在《道德經》寫道：“道常無為而無不為。”④

易言已經把她能做的都做了，事情成還是不成就看天意了，結果無論怎樣，她問心無愧。

好在老天成全，她上岸了。

得到好消息的易言為了獎勵自己，給自己買了荔枝。

她特別愛吃荔枝，但是不敢說，害怕易母嫌棄她饞嘴。

因為考研成功是一件大事，她特意買了價格高的貴荔枝，奢侈一次。

意想不到的是，荔枝品類太好，特別甜，把易言齁住了，此後她很少吃荔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