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寫個白日夢吧
寫個白日夢吧
“如果你剝奪了一個平常人的生活幻想，那你同時就剝奪了他的幸福。”
——《野鴨》易蔔生①
（挪威）易蔔生著；潘家洵譯.易蔔生文集第6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5.第107頁
聽到易言考研成功的消息，易母那邊的表親都來祝賀。
易父那邊的堂親聽了後，着急忙慌找到易父，對他說：
“女孩子讀書沒用的！書讀多了，心思就多了，會跑的！”
“你別讓她讀書了，本科學歷夠高了，女孩子當個小學老師就很好了，別好高骛遠的。”
“心野了，你就管不住了！”
“她以後不會把你這個當爹的放在眼裏，你當爹不好當！”
易父和易家祖父一樣拎不清，告訴她：“女孩子讀書沒用！”
讀書沒用？易言聽了，嗤之以鼻。
讀書是一種利己行為。
不是讀書沒用，是我讀書，對說那些“讀書沒用”的人沒用。如果我不讀書，才會對那些人有利。
每個人都會站在自己的利益角度發言，易言不讀書，過得凄慘，家裏的親戚才會看得賞心悅目。易言讀書了，過得很好，家裏的親戚會心裏不爽。
因為他們的生活樂趣就是看別人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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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痛苦，他們才會快樂。
還好，在易母的強勢要求下，易言才得以入學。
“家族裏第一個研究生”的名號還是挺拿得出手的，做父母的說出去面上也有光。
幸好，托傳統思想的福，“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易言在考研成功後，在家裏換取了一定的話語權。
易言反抗權威的行動獲得了成功，讀研後，還遇到了天下第一好室友，價值觀、人生觀、金錢觀一致。
找到了有共同語言的人，得到了精神共鳴，這簡直讓她幸福得找不着北。
更為重要的是，她有了底氣，不是因為研究生學歷而擁有的底氣，而是自己可以打破他人言語的束縛的底氣。
當易言考上了研究生的時候，她覺得她好像可以打破別人對自己下的定論。
或許，她可以做成她想做的事情。
一事成百事成，這一次的成功讓易言有了自信。
她開始寫小說，還發表出來了。
寫小說的事情誰都沒告訴，偷偷摸摸地寫，就像考研一樣。
易言登陸自己的作者帳號密碼，像往常一樣看看自己有沒有一夜爆紅，沒想到自己的小說被鎖了？！
再定睛一看投訴原因：
“由于讀者反饋，您的小說情節過于恐怖，我站對小說作出處理……”
網文圈不知為何舉報成風，那些舉報的人沒想明白一件事：把別人的碗砸了，自己也不會有飯吃。
如果不把自己的精力放在提升寫作水平上，就算把別人舉報了，讀者也不會去看她寫的爛小說。
讀者又不是瞎子，小說寫得好不好，心中自有數。
易言無語。
這不扯嗎？
她寫的是恐怖小說！②
恐怖小說啊！
受衆群體不多的小說類型啊！
怎麽能、怎麽會！有人投訴啊！！！
為什麽啊？！
讀者投訴就是對的嗎？！
前幾天的點擊率剛有所提升，收藏也上升了，都看到“一夜成名”的曙光了！
一眨眼被投訴下架了！
下架原因是恐怖小說太恐怖了！
恐怖小說不恐怖還叫恐怖小說嗎？
恐怖小說不恐怖才應該被投訴！
？
？？
？？？
沒事吧？
啊？？？
易言呆了。
她的雄心壯志就這樣了？
辛辛苦苦寫了大半年，寫的時候自己都把自己吓一跳，一個投訴就沒了？！所有努力付之東流！
……
那咋辦哪？！
易言愣了半天，考慮一下現實狀況，咬咬牙，她決定更換方向。
那邊不亮這邊亮！
看看網站平臺哪個火寫哪個吧，上榜的小說其他不論，至少能夠證明內容能過審。
打開一看，呃——
情節套路化，相似度還挺高的。
一說男女主角情深，就是早晨給對方買豆漿油條。
看到這易言忍不住笑出聲，這群人平時還嫌豆漿油條不上檔次，怎麽平時名牌包、名牌車、西餐日料的，哦，表現二人情深就豆漿油條了？
咋不問問豆漿油條願不願意給那兩人吃呢？
排行榜上的重生文有着居高不下的熱度。看來大家都希望重回過去，改變未來。③
以前，易言很喜歡看重生文，期望回到過去，改變過去。
現在，她不願看重生文了，比起過去，她更喜歡擁抱未來。
文學的虛構性注定了欺騙性的本質。從這個角度來看，作家可以被稱為詐騙犯——詐騙讀者的感情與金錢，操縱他們的情感波動，還騙着讀者心甘情願的花錢。
網絡小說，自然不比被列進文學史的小說文學性高，但是會帶來麻木的快樂，無論是讀者，還是作者。
讀者在網絡小說中的沉浸式閱讀，暫時擺脫了現實的壓力與痛苦，短暫的幻想與快樂是幸福的。
作者在寫作網絡小說時，也是快樂的，比如易言。
當她遇到無法解決困難的時候，就特別希望有奇跡發生。
可是啊，奇跡在現實生活裏永遠缺貨。
所以，她寫着網絡小說，在虛拟裏幻想着幸福。
現實中的困難不是一瞬間就能解決的，所以渴望魔法，一瞬間消滅煩惱。
如果現實生活很快樂，易言就不會躲在虛拟世界裏假裝快樂了。
真的好久好久都沒有真心實意的快樂了。
說着別人允許說的話，做着別人允許做的事，哪怕是抗争都是躲在暗處，小心翼翼地表達自己的不悅。
易言退出網文平臺，看一看推書博主在推什麽書，他們推的書不一定很好，但一定是抽成高的書。
看了幾條視頻，在網上搜索小說原文，發現一個問題：
推書文案比小說原文更加優秀？？？
讀書博主紮堆瘋狂推薦的書，那些莫名其妙的書，如同美妝博主瘋狂推薦的化妝品一樣垃圾。
嘶，那咋辦啊？
算了，先模仿着寫吧，可能那些小說的受衆群體不是易言這種年近三十的人了，主要的受衆群體愛看就行了。
掏錢的人才是老爺，老爺要看什麽，寫手就寫什麽得了！
算了，明天再說吧。
創作不易，易言也不敢抄襲，她讀的可是師範專業，萬一被學校知道她寫小說抄襲，這麽丢人的事，說不定會代代相傳，學校老師拿她當反面教材：
“當年，學校有個學生叫易言，她寫小說抄襲！大家不要學她！”
那個畫面想想都恐怖。
想起研究生入學儀式，文學院書記講的第一句話就是警告他們不要學術造假！不要抄襲！
做學術是這樣，寫小說也是這樣，一不小心就會被釘在恥辱柱上，被人嘲笑。
思緒蔓延到這裏，易言聽到張欣悅的笑聲，微信宿舍群彈出一個視頻，“小言，幸虧咱們去得早回得早，現在校門口排長隊，直接排到十字路口了。”
想了想學校門前的道路，易言說：“那豈不是走幾步就到商業廣場了。”
她從床鋪下來，去上了個廁所，回來看到夏雪茗正在看論文，下定決心道：“我明天想去山上的圖書館看書！老夏專業提前開題，不知道咱們專業會不會也提前？按照文學院的習慣說不定真這麽提前。”
與其焦慮，不如行動。能做一點是一點，只有一點也比原地踏步強，更何況焦慮真的很費神。
“好！我支持你！”張欣悅刷着牙，口齒不清地應答。
夏雪茗在旁邊道：“明天老張去醫務室開轉診單，到校外醫院看牙，你直接坐她的車去，省着走路累。”
“好~”
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與此同時，溫聽三人也回到了宿舍，與師大不同，工大的宿舍是四人間。
宅男室友李鴻扒下耳機，回頭看進來的三人，“你們回來了。”
這一聲問候充滿期待。
“是的，我們回來了。”溫聽把手裏的烤肉帶給李鴻，“我剛才去食堂用微波爐加熱了一點，還有高承望買的鴨脖鹵味。”
“謝謝，”李鴻笑開了花，“少爺今天又去刺探敵情了。”
“是，不僅打聽價格，連售貨員的工資都打聽了，”洪亮一邊啃着鴨脖，一邊說，“少爺長得好看，那家夥那給售貨員給迷得，只差把祖宗十八代的事情都說出來了！”
吃東西一點都不耽誤聊天。
高承望把小票收進文件夾中，“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呢？”
洪亮拿着鴨翅，不好意思地笑笑，“誇你誇你，一定是誇你的。”
“我聽說師大解封了，路上人多嗎？”李鴻問。
洪亮搶答：“哎呀媽呀！人賊多！虧了我們先到，不然都吃不上飯。”
要不是手裏還有吃的，洪亮就比劃起來了，“路上人可多了，今天的烤肉店經理臉都快笑爛了。說到這個烤肉店——”
他轉了個身，盯着溫聽，“你今天老實交代，你在烤肉店跑那麽勤幹什麽？”然後轉身向李鴻說道：“你社恐，沒跟我們一起去吃飯，你不知道今天溫聽在烤肉店來來回回好幾趟，那家夥那叫一個勤快，烤肉店的服務員都沒他步數多，一會拿個東西，一會那個東西，按照往常他一定一次性全拿完，不會來回跑，今天好像掉了魂兒似的。”
為了八卦，洪亮差點在宿舍裏轉成陀螺。跟李鴻說完，再次湊到溫聽跟前，“說吧，到底怎麽回事兒？”
洪亮靠得太近，讓溫聽感到不舒服，用手推開洪亮，保持安全距離。
“我說，我現在就說，你離我遠點，你現在滿嘴都是鴨脖的椒麻味道。”
看着吃瓜欲望高漲的高承望忍不住笑出來，“哈哈哈哈——”
洪亮一點也不尴尬：“你說，我今天非得吃到你的瓜不可。”
嚼了嚼嘴裏的鴨肉，一邊吃鹵味，一邊聽八卦，快活~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