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說起過往

說起過往

偉大的事物可能只留給人一些微渺的印象。

——《精神分析引論》弗洛伊德①

(奧)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著;徐胤譯.精神分析引論[M].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2016.第62頁。

沒文化不丢人,假裝有文化才丢人。

文學,有一個小小的作用:可以滿足個人的虛榮心。

“快看我!我可不愛看那些低下的通俗小說!那些網文狗屁不通,毫無價值!我看的都是嚴肅文學!是世界名著!我可比你們強多啦!”

通過閱讀的書籍,把自己和其他人劃分等級,擡高自己的身價,自以為自己是神,高高在上地俯視衆生。

有這種觀點的人忘記了一件事:書籍僅是抵達真理彼岸的小船,讀了書,不代表就能到達彼岸,獲得真理。②

為了求得真理,易言選擇上學讀書這條路。

讀研之後,易言養成了不随便評說的習慣。

以前的她讀了一點書,就迫不及待地評判萬物。

讀研之後,讀了很多書之後,發現曾經的自己太過淺薄,為曾經的淺薄和傲慢的态度感到羞恥。

讀書少,每當在生活裏有小小的感悟時,易言都會沾沾自喜,自以為是什麽高深的思想。

讀研之後才知道,那些經驗連顆老鼠*都不算。

越是向上走,遇到的優秀的人越多,越發覺得自己的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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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研也不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比如:

讀研前,遇到喜歡的作品時,會對作家産生崇拜之情,在腦子裏幻想出作家的“美好形象”。

讀研後,查閱了更多文獻資料,詫異地發現那部作品竟是抄襲的産物,對作品的好感就此結束。

多了解一些關于那個作家的行跡之後,對作者的敬仰就此消逝,腦補出來的“美好”作家形象随之“崩塌”。

作家,就像明星一樣,不能細究。看看作品就得了,了解越多,失望越大。

研究生的上課時間較為随意,往往是一節課三小時,中間的休息時間都是由上課的教授決定。③

今天上課的教授最愛講閑話了,一堂課正式的內容很少,講着講着就跑題了。

閑話這種東西,高中時候很愛聽,本科時候無所謂,研究生階段就會産生“這在浪費時間”的煩躁。

反正教授在閑聊,易言腦子放空,開始神游。

不知道為什麽,好想吃菠蘿蜜——

從來沒吃過菠蘿蜜,只是看別人買過,好想嘗一嘗啊——

沒吃過就貿然買一盒,萬一吃一口就不喜歡,不就浪費了?

嗯——好為難啊——

出神了半天,易言在宿舍三人群——“神秘的三位魔術師”偷發消息。

易大師:【今天我遇到了溫聽,等我回宿舍給你們講講】

夏洛特:【那我可要準備好零食、瓜子、奶茶了】(表情包:快炫我嘴裏)

張大聰明:【哦吼~】(表情包:兩眼放光)

坐在易言身旁的張欣悅扭頭看易言,易言側臉,動了動眉毛。

張欣悅捂住嘴,笑意從眼睛裏跑出來。

回頭看一眼教授,他還沉浸在自己的體檢報告中侃侃而談。

“年齡大了之後,就不敢看自己的體檢報告了。小的時候怕成績單,老了的時候怕體檢單。活着,總會有害怕的東西。”④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張欣悅去和魏明一起吃飯。

易言害怕遇見導師,選擇抄近道,獨自一人走在校園的小道上。

師大的景觀做得很不錯,每一個季節都會有正當時的植物,一年四季都風景如畫。

一陣秋風吹過,金黃色的銀杏葉簌簌掉落。

秋季了,是菊花的時令。

道路旁擺放的菊花五花八門,斑斑斓斓,争奇鬥豔。

恍惚之間,易言記起,當初和溫聽告別的時候也是在秋季。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時間過得真快啊。

一眨眼,都長大了。

易言吃完飯回到宿舍,夏雪茗放下手裏平板電腦,兩眼放光,問道:“快說!你和溫聽是什麽情況?”

“噓,”易言把食指放在嘴上,故作玄虛道:“一切事情,等我洗完澡回來詳談,OK?我的頭發快油死了。”

夏雪茗的八卦之火快把頭發點着了,“你還賣起官司了?你最好能講得精彩一點!不然後果自負!”

“嘿嘿~”易言收拾完東西,火速趕往澡堂,不然一會兒人多了得排隊。

當易言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宿舍的時候,張欣悅和夏雪茗正聊八卦,聊得熱火朝天。

夏雪茗看到易言,開口道:“呦,當事人回來了~”

張欣悅像邀功一樣,向易言報告情況:“我給你說,小言,夏雪茗剛才去隔壁宿舍,從王卿林那裏知道了好多消息。”

“但是沒有當事人的正面消息,這些都只算小道消息。”夏雪茗期待地看着易言。

“等會兒,我先吹個頭發。”

易言的頭發很多,又長又重,如果不用吹風機吹,兩三個小時過去,頭發都不會幹。

火速把頭發吹幹,塗上護發精油。

張欣悅看着易言的及腰長發,羨慕地說:“你對你的頭發好好啊。”

易言神氣道:“那是當然,茂密的頭發是我為數不多的驕傲。”

拿起梳子,慢慢梳着自己的秀發,“這是頭發嗎?不,這是我的社會儲備金。如果我以後沒錢了,我就把它賣掉換錢。”

夏雪茗吃着菠蘿蜜,嘴巴忙裏偷閑,“你的頭發沒做過染燙,沒受損過,肯定能賣一個好價錢。”

“我也是那麽覺得,之前沒有錢做頭發,現在是懶得打理,燙出來的頭發好看,可我根本不想每天花時間做造型,索性一直都是直發。”

易言梳好了頭發,敷上了面膜。

夏雪茗着急地問:“現在,你可以說一下當時的情況了吧~”

“OK~”易言比了比手勢,把今天遇到溫聽的事情講了一遍。

“上次看到他的時候只是覺得他很面熟,這次仔細看了他幾眼,有一種——”易言提了提臉上的面膜,“好像是同類人的感覺。”

“同類人——這是什麽意思?”夏雪茗敏銳地察覺到易言的異樣。

易言思考了片刻,把包裝袋裏的精華液塗有些幹燥的面膜紙上。

“就是……哎呀,我也說不清楚,就是看到他的那一刻感覺好像在照鏡子,不是長得像,而是那種氣質,就是那種——”

她攤開雙手,想要表達,又不知道該如何說明。

一看見他,易言就想起了自己破爛的過去。

“哦~那你喜歡他嗎?”張欣悅打直球,問出了夏雪茗想問的問題。

對于張欣悅的天真,易言笑出聲:“怎麽可能?小時候沒喜歡過他,長大了才見了幾次面,怎麽會愛上他?又不是在寫小說?哪裏來的一見鐘情?人與人的相處是講究緣分的,沒有緣分啥都白扯,也強求不來。”

夏雪茗嚼了嚼嘴裏的菠蘿蜜,“溫聽不就是你喜歡的類型嗎?長相白淨,性格溫柔細心,學歷跟你差不多,又有能力和責任心,你之前說你的理想型,不就是這樣的嗎?”

易言覺得有些不對勁:“不是,你怎麽知道他有能力、有責任心的?”

夏雪茗扒菠蘿蜜的手暫停,“那個,我……我聽王卿林說的啊。”

“哦,合着整個事情,”易言有些不敢相信,“這點事情兩個宿舍都知道了!”

易言不喜歡把個人的私事告訴別人,除了親近的人除外。沒想到,夏雪茗這個八卦大喇叭全散播出去了。

夏雪茗乖巧地把裝着菠蘿蜜的飯盒遞給易言,谄媚道:“你吃嗎?”

易言狠拒:“我不吃。” ⑤

雖然她今天下午真的很想嘗一嘗菠蘿蜜。

張欣悅接盤:“我吃。”說完就從夏雪茗飯盒裏拿走一個菠蘿蜜。

“所以,就是,”張欣悅撕開菠蘿蜜,“溫聽和你分開很久了,最近才遇見他。”

易言又開始念叨糟糕的環境,“對,我家住的那片地方,有點錢的人都跑了,善良的人都沒法活。”

“我媽從小就希望我是一個潑辣的人,就是因為彬彬有禮的人在我們那只能受欺負。我媽經常說,別人怎麽對你,你就怎麽對別人。其他人幹壞事,你也去幹壞事。”

易言用手擠了擠面膜紙,把精華液塗抹在臉上,“可是我不敢幹壞事,我媽看我不敢幹壞事的懦弱樣子,她可生氣了。”

回想起過往經歷,易言不忿地說道:“實話實說,要不是我每次幹壞事都會遭報應,我真的會幹壞事。

邪門的是,我每次幹壞事都會被揍得很厲害,每一次都會被當成‘殺雞儆猴’的雞。

每一次啊!!!別人幹壞事都不會挨揍,只有我挨揍啊!!!

時間久了,我就不敢幹壞事了,別人還說我呆!

他們不是我,挨揍的人是我不是他們!

這種感覺就像是身邊有一個無時無刻都在的‘隐形監護人’⑥!只要我幹壞事了!他就找人來揍我!!!”

說起詭異的過往,易言總是覺得自己很倒黴,開始講起自己的以前。

“我二十一歲以前遇到的人,不僅自己幹壞事,他們還會教唆別人一起幹壞事。⑦

我讀初一的時候,學校分了學習小組,一組四個人,我和她們本來關系挺好的。

有一天放學,我走得晚了,發現剩下的三個人偷翻其他人的桌洞,她們發現了一個男生有巧克力,這三個人居然分了吃!

我看到的時候,就很震驚!然後她們把巧克力分了我一塊,我也是嘴饞,竟然也一起吃了。

後來我受不了內心的折磨,給男生道歉,那個男生也沒和我計較。

還有一件事,是大專的時候……”

大專期末考試之前,英語老師在下課後離開了教室,她的U盤還在教室裏。

和往常一樣,易言走到講臺上複制老師的PPT準備回去複習,打開文件夾,看到了名為“期末英語考卷”的文檔。

她沒有在意,準備找課件。英語一直是她的強項,大專英語期末考更是簡單得要死,根本沒必要作弊。

講臺下看到了“期末英語考卷”的其他同學開始起哄。

“點開看啊!”

“是啊!點開看看啊!”

“看一下有什麽題目!”

“快!趁老師沒來!把試卷複制下來!”

起哄聲充滿了整間大教室,其中還夾雜着細微的笑聲。

易言隔壁宿舍的同學走了過來,用手碰了碰她的肩膀,“點開看看!快啊!”

在起哄聲中,易言愚蠢地順從別人的話語,點開了文檔。

有個同學驚訝道:“哎?這不是去年的試題嗎?打印店裏有賣啊!”

這時候,英語老師走了進來。

原本站在易言旁邊的同學火速離開她,那些起哄的同學都不吱聲了。

易言沉默着走下講臺,回到座位上。

英語老師冷靜地質問道:“是誰打開的英語試卷?”

全班同學像死了一般寂靜。

沒有人敢說一句話。

“我再問一遍,是誰打開的英語試卷?”

易言舉手承認錯誤,“是我打開的。老師,對不起。”

英語老師深深看着易言幾秒鐘,嘆了一口氣,搖搖頭。

可能是失望吧。

平常上英語的時候,其他同學都不理英語老師,只有易言配合她,所以英語老師對于易言的行為感到非常失望。

英語老師把試卷删除并清空回收站。

因為易言的行為并沒有造成實際損失,也因為英語老師的仁慈,所以這件事并沒有被上報學校,英語期末考試用的是其他老師出的試卷。

之後上英語課,英語老師再也沒有和易言有過交流。

易言回到宿舍哭了,為自己的愚蠢行為而哭泣。

“不要說現在了,我就是以後這一輩子想起來這件事,我都會罵自己是個蠢貨!

偷看英語試卷,對我來說是百害而無一利的,因為我根本沒必要偷看英語試卷,而且這件事如果被上報到學校的話,那麽我就會被開除!”

通過作惡的方式來達到合群的目的,以此獲得認同感。

小孩子才會有這種錯誤的想法。

聽到這裏,夏雪茗說:“因他人教唆,就去做對自己沒有利益的事情,愚不可及!”

易言點頭承認自己的蠢,接着說道:“我之前接觸的人絕大部分都是這樣的,我就是不理解,為什麽他們會以做壞事為榮?自己做了壞事之後,為什麽還要拉別人下水?

說一個特別搞笑的事情,我們那邊不是以有沒有錢作為一個人優不優秀的衡量标準,也不是以學識,更不是以道德素養。”

“那是啥?”張欣悅問。

易言揭曉答案,“是以那個人是否從事違法犯Z活動為榮。”

“啊?”

“啊?”

張欣悅和夏雪茗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一個人從事違法犯Z活動,并且掙到了很多錢,我們那邊就會覺得這個人真了不起!如果這個人不僅犯Z,還發財了,而且沒有被抓,那麽這個人就會被崇拜。”

夏雪茗放下手裏的菠蘿蜜,不解道:“這都什麽年代了?!不知道還以為是上個世界呢。”

易言道:“我們那個地方好像時間停止了一樣,永遠停在了千禧年之前。”

張欣悅從積極向上的角度進行分析,“如果是這樣的話,小言,你就偷着樂吧,幹壞事被抓是你的幸運,不是倒黴。”

夏雪茗看向張欣悅,“我也是這麽覺得!”

“是吧~”張欣悅回應完夏雪茗,轉過頭對易言道:“你想想,那些人現在在幹什麽?你先看看你現在的生活,你想不想過那群人的生活?”

“不想。”易言沒有任何思考,果斷回答。

“對吧,”張欣悅再次從夏雪茗的飯盒裏拿走一塊菠蘿蜜,“如果你和他們一樣幹壞事、不讀書,以你的性格,你會過得凄慘無比。

‘勇者憤怒,抽刃向更強者;怯者憤怒,卻抽刃向更弱者。’⑧他們是社會的弱者,你比他們還弱,你能被他們欺負死。”⑨

探讨完人生哲學,回到看室友和青梅竹馬久別重逢的熱鬧上。

張欣悅嚼了嚼嘴裏的菠蘿蜜,“唉,溫聽為什麽來接近你啊?”

空氣裏彌漫着菠蘿蜜的獨有香氣,那種酒精與甜意混雜的氣味,獨一無二。

易言想了想,她認為:“可能是想念童年了吧。”

夏雪茗擦了擦空空的飯盒,道:“我聽王卿林說,她聽洪亮說,是你之前對他很好,在他父母去世的時候,你家收留了他,所以他把你當成了白月光。”

易言不相信,她不敢相信自己在別人的心中會如此重要。

“白月光?沒那麽——不至于吧。”

整理一下明天要帶去圖書館的資料,易言漫不經心。

“不就是一時幫個忙嘛?鄰裏之間的,幫個忙舉手之勞的事。

之前吃了他家那麽多零食,趙阿姨人又那麽好,總是會做葷菜給我吃。

他家那麽好的生活條件,窩在我家裏只能吃大白菜。我那時候雖然小,我都覺得對不住他。”

張欣悅對着鏡子擦眼霜,說:“一點小事,你覺得沒什麽,可是得到你幫助的人可能會覺得,那是天大的事情,幫助他的人會像天神降臨一般拯救了他。”

怎麽會呢?最起碼我從來沒遇到過。

受挫太多的易言不敢相信。

張欣悅那古靈精怪的表情把易言逗笑了,“你快好好塗你的眼霜吧,天天熬夜,昂貴的眼霜都掩不住你的黑眼圈。”

張欣悅慌了,“啊?真的嗎?這個眼霜是我斥巨資買來的!”

已經在床上躺着的夏雪茗,聽見了她的話,說:“還是早睡早起身體好,你要學會早睡早起!別熬夜!”

“真是不敢相信,我才24歲,新陳代謝已經開始變慢了。”張欣悅對着鏡子好好看着自己的臉。

易言掀開被子,道:“這有什麽?我告訴你,我二十五歲後我明顯感受到身體機能下降。

以前熬夜,第二天照樣精神抖擻。現在都不敢熬夜了,不然第二天的心髒像炸藥一樣怦怦跳!感覺自己快沒了。

我現在27歲了,能多睡就不少睡,少睡一個小時,腦子就跟老舊的機械鬧鐘一樣磕磕絆絆,一點用都沒有。”

易言在床上躺平,很快進入夢鄉。

夢中的易言回到了童年時期的老房子,破舊的樓房,昏暗的樓道。

她在廢墟的灰塵裏,踩出清醒的腳印。

在童年時,她總是夢見所住的樓道口被封死,被困在樓裏,一輩子都沒出得去,她和一副黑棺材永遠呆在一起。

逃不出去。

她的呼救,無人應答。

當她再次面對這幅熟悉的場景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夢見這個場景了。

她要怎麽辦?怎麽辦?

她忘記了,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可是,她依舊像個小孩子無能地看着一切。

要呼喊嗎?要求救嗎?會有人來救她媽?

會有人回應她嗎?

“咣咣咣——”

一陣猛烈的敲門聲轉換了易言所在場景,眼前沒有黑棺材了,也沒有被封死的樓道門了。

“咣咣咣——”

有人不死心,持續敲打着鐵皮做的舊鐵門,那人說:“快開門,易言,我是你未來的丈夫。”

聲音充滿焦灼和急躁!

易言害怕地大喊:“我不信!你走開!大騙子!”

她拿出手機報警,沒過一會兒,警察就帶走了門外的狂徒。

躲在屋裏不出去的易言洋洋得意,“哼,想騙我,門都沒有!我聰明着呢!”

美滋滋的她還沒高興多久,不知為何聽到了導師的聲音:

“易言,你最近看了那些文獻?學術著作看了多少本了?論文開題有方向了嗎?”

“啊?老師,我最近一直在讀書啊,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很快就能整一個開題出來了,老師您別急。”

易言只聽到導師充滿威嚴的聲音,看不見導師的人,她在密閉幽暗的空間裏急得團團轉。

一睜眼,急醒了,看看手機時間,才三點鐘。

太可怕了,看來開題的事情得抓緊了。

算了,再睡會兒吧。

易言想了想,再次閉上眼睛,安慰自己抓緊睡着。

怎麽可能呢?

她的睡眠很淺,一旦被驚醒就很難快速睡着。

聽着張欣悅的鼾聲,她開始回憶過往。

溫聽的母親趙阿姨總是對她很好,是她貧瘠的童年生活裏難得的一束光亮。

易言想起趙阿姨心裏充滿感激,不過——

如果說可以回到童年,或者回到過去,她是不願意的,因為太痛苦了。

如果非要回去的話,她會選擇穿越到父母沒有結婚之前,阻止他們的婚姻,阻止自己的出生。

想到這裏,易言的嘴角開始上揚。

如果沒有出生在這個世界上該有多好呢?

算了,算了,普魯斯特⑩都沒有我這麽會瞎想。

睡覺吧,不然明天起不來,搶不到圖書館的好座位了,可不能再像今天坐到廁所旁邊的桌子,快被熏死了。

就在易言想入非非的時間裏,溫聽也在床上輾轉反側。

加完微信後,直到現在,半天過去了,一句話都沒有發。

這第一句話到底說點什麽才好呢?

就為了這一句話,溫聽在破爛的宿舍床上翻來覆去很久,都沒有想好,直到睡着了。

夢裏的溫聽回到童年時的小房子,家裏的擺設還是千禧年時的樣子。

夕陽的光依舊柔和,媽媽溫柔地對他笑:“回來的剛好,來吃飯吧。”

爸爸坐在餐桌旁,“愣着幹什麽?快來吃飯。”

看着這幅溫馨的畫面,溫聽知道自己又在做夢了。

轉身看向對門,鐵皮門關得死死的。

“你在看什麽?”

母親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溫聽乖乖地回答:“媽媽,我在想易言。”

媽媽,我也在想你和爸爸。

“他們不在家,說是去親戚家幫農活了。臨走之前,易言還送了一朵向日葵給我。”

溫聽看到媽媽手上拿着的向日葵。

接過向日葵,溫聽仔細端詳,說:“這朵向日葵有些枯萎了。”

媽媽端起水杯遞給溫聽:“那我們可以做點什麽,幫幫它。”

溫聽看着母親年輕的臉龐,不說話。

媽媽還和以前一樣,那麽善良,那麽有愛。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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