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進步與創新

進步與創新

有時候事情會非常不如意，使你奄奄一息；有時候你了解到，照自己的意願一息尚存，也好過聽從別人的安排，虛張聲勢地過着淺薄生活。

——《我要快樂，不必正常》珍妮特·溫特森①

（英）珍妮特·溫特森著；馮倩珠譯. 我要快樂，不必正常[M]. 北京：北京聯合出版有限公司, 2018.第28-29頁

嗯，玉米真好吃，明天早晨再買一根做早飯好了。

易言遇到了喜歡的東西會不斷循環，直到膩了為止。

找到了喜歡的食物就一直吃，聽到了喜歡的歌就循環播放。

買到了喜歡的衣服就馬上多買兩件換着穿，因為網上店鋪可能在下一批做次貨售賣。②

吃完玉米，易言收拾東西，準備去學校的公共澡堂洗澡。

易言所在的舊宿舍是20世紀的産物，不要說每個宿舍配備獨立浴室，就連獨立廁所都沒有，而是一個套件12個人共用1個盥洗室和2個坑位的廁所。

硬件設施老舊，好在每周都有阿姨打掃，也算幹淨。

學校裏的宿舍款式衆多，有公共集體式的，有高級公寓式的，有随随便便式的。

張欣悅和夏雪茗一樣都是本校生讀研，本科就在這所學校了，她們告訴易言：“本科時住的宿舍，也是兩個坑的公共廁所，中間都沒有擋板。”

夏雪茗點頭，“對，所以我們上廁所，每次只上一個人，雖然有兩個坑。”

易言被吓到了，“是裝修到最後沒有錢了？還是當初訂購的時候訂少了，忘記訂了？”

夏雪茗冷哼一聲：“也有可能當初就是這麽設計的，又想看上去上檔次，又不想花錢，大學生又好糊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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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絕妙的點子，一看就是我們學校的風格。”張欣悅樂得扒橘子的手都在抖。

貧窮，讓人疲憊。

當易言看到宿舍的廁所時，就連吐槽的心情都沒有。

只能痛恨自己沒有錢，要是有錢就到校外租房了。

租房的話，就遇不到“天下最好的室友”了。

事物的兩面性，有好處也有壞處。

學校分宿舍的标準是沒有标準，哪裏有空宿舍，就把學生放哪裏，主打一個出其不意，随心所欲。

易言上了三所大學，中專起點的大專，末流二本的本科，還有就是這個有碩士點的雙非一本。

可能是學校越小，管理越方便，做事效率越高的緣故，三所大學裏：

最有紀律的是半軍事化管理的大專，目前這所院校已經停止招收中專生，将在五年內轉為職業本科院校。

最有人文關懷、尊重學生的是那個末流二本，目前已經成為碩士研究生培養單位。

最有個性的、總是能讓人摸不到頭腦的學校，就是易言現在就讀的雙非一本了，這個學校的王牌專業就是文學，然而這個專業申請博士研究生培養資格已經七年了，仍然沒有申請成功。

七年了，一個呱呱墜地的嬰兒都已經上小學了，一個小學六年級的孩子都已經成為大學生了，一個學校的王牌專業都沒申到博士點。

易言聽了笑得快發財了，張欣悅作為本校生，想要維護自己學校一點面子。

“其實我們學校的文學專業很強的，曾經有一位學術大佬是國家頂尖水平的，當時就有人說，你們學校的文學專業這麽厲害，批一個博士點吧，學術大佬很謙虛地拒絕了。”

說到這裏，張欣悅非常心痛：“後來學校江河日下，然後就沒有然後了。自從我本科入學第一年開始，老師就在那裏說申請博士點的事情，到現在我碩士都快畢業了也沒見着博士點。”

易言憋着笑安慰道：“咱麽學校這麽有個性，應該不會在乎這個博士點的哈哈哈~”

學校就是那麽有個性，平等對待所有性別。

疫情之後，為了減輕送水阿姨的辛苦，讓阿姨去1號樓的男生宿舍送水，讓大叔去2到5號的女生宿舍送水。

像這樣絕妙的點子，學校能想出一籮筐來，比如——

學校澡堂的刷卡機換了新樣式。

原來刷卡是将校園卡豎着插入卡槽，現在改成了平放塞入卡槽。

問題在于：卡槽長度不夠，校園卡有一部分是露在外面的，也不夠窄，如果一不小心就會把卡片打落，順着水流滑進水槽。

原來的刷卡方式，總會有學生在洗完澡後，忘記取回，需要重新返回澡堂取卡。

現在好了，直接丢卡，需要重新補辦。

易言回到宿舍就開始在宿舍群吐槽這件事。

易大師：【學校盡幹這種沒用的事情。】

夏洛特：【等着吧，過兩天就換回老樣子了】

易大師：【那不就浪費錢了嗎？】

張大聰明：【習慣就好，學校幹這種事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沒過兩天，澡堂的刷卡機在學生的投訴中更換模式，新模式是用膠帶纏上一個反應器在刷卡機上。

妙啊——

如此“精妙絕倫”的“設計”——

第一眼看到就知道是我們學校幹的——

易言看着澡堂的刷開機，只能暗自在心裏拍手叫絕。

聽到窗外吵鬧的人聲，夾雜着此起彼伏的電動車鳴聲，易言皺着眉頭從噩夢中醒來。

臨近開題報告，易言愈加緊張焦慮，詭異的夢境愈發令她感到恐懼，摸了摸痛得要死的頭，慢慢起身穿衣服。

看到張欣悅還沒起床，易言動作放輕怕打擾到她。

這學期的宿舍裏，只有易言和張欣悅，夏雪茗的居住地有疫情，不能回來。

“已經開過題了，這學期也沒什麽大事，我就不回去了，回去了還得封校，我不回去了。”

夏雪茗快活的聲音從易言手機裏傳出來。

易言坐在宿舍裏，和夏雪茗打語音通話。

“也是，課也上完了，你直接在家裏寫論文就行了。”

碩士研究生的課程很少，研一的課多一些，到了研二下學期就沒課了，學生忙活畢業論文、找工作的事情。

畢竟是研究生了，自控力和自主學習能力是必備技能點。

一旁收拾東西的張欣悅道：“你在家點不了外賣！”

一語驚人！一語中的！一針見血！

夏雪茗的聲音變得低落：“是啊，我失去了外賣自由！”

易言驕傲道：“我們在學校的人可以吃外賣~”

能安慰易言的也就是吃了，學校裏的食堂多，好吃的也多。

和上早八的大學生錯開後，易言在人數不多的食堂吃了一碗番茄雞蛋面，胃裏暖呼呼地在空曠的學校道路上艱難地攀爬。

山上圖書館人少，而去山上的坡度大，爬得易言氣喘籲籲。

向上走的路，總是很費力氣。

山上圖書館門口有一個大平臺，一些準備考研複試的同學正在抱着複習資料小聲背誦。

他們穿着羽絨服圍着圍巾，有的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小聲背誦，旁邊放着保溫杯，有的邊走邊讀，用手把圍巾籠更緊一些。

山上的風比山下更大一些，氣溫更低一些。

看着他們，易言想起了當初考研時的自己，那時候自己一個人在出租屋裏邊哭邊背。

壓力太大，一時覺得自己考上了研究生就好了，一時覺得自己根本考不上研究生。

在背到名詞解釋“零餘者”②時，像是被子彈擊中了一樣嚎啕大哭，那不就是在說她嘛。

那時候的易言覺得獨居真快樂，自己放聲大哭也不會有人來罵她打她。

在家裏就不行了，易母讨厭哭聲，易言要是敢哭出聲會遭到更加嚴厲的打罵。

易言的哭聲越大，易母打人的力度越大。

易言逐漸養成了不高興也不敢說話，被打了也不敢吱聲，就是被別人指着鼻子罵，也只敢道歉。

她沒有反抗的勇氣，就連在易母面前哭的勇氣都沒有。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過往的時間已經過去了，過往的事情也成為了曾經。那麽——

時間回到現在，已經考上研究生易言正坐在圖書館裏，現在的她已經在讀研究生二年級了，正在準備碩士研究生畢業論文的開題報告。

每個時間段有每個時間段的目标，人生就是一個目标銜接又一個目标。如果沒有目标，就會失去方向，生活會變得無聊。

易言是個宅女，但她不喜歡無聊的生活。

山上圖書館與其說是個圖書館，不如說是個大型的自習室。沒有很多書，大部分是書桌拼在一起，方便學生自習。

易言超級喜歡圖書館的書桌，書桌高度适宜，而且面積大。寫論文的時候，難免要翻看很多紙質資料，圖書館的書桌剛好夠用。

她真心希望自己可以發財，買一個自己的房子，房子裏一定有一個書房，裏面擺滿了書，還有一個巨大的書桌，自己安心在房子裏居住，安心在書房裏創作。

一陣煙味把易言從幻想中拉回。

不吸煙的人對煙味非常敏感，刺鼻的苦味讓易言覺得煩躁。

圖書館本就是較為封閉的空間，如果有人在廁所吸煙，煙味就長時間停留在圖書館內。

“在圖書館吸煙的人都該被淩遲處死！”

易言心裏狠狠抱怨道。

之前圖書館老師也有說過這個事情，抽煙的男生就是不聽，也沒辦法。

廁所通風差，有女生受不了，在廁所中噴了香水，希望能緩和廁所的臭氣。

現在圖書館的氣味及其複雜，是臭氣、香水、煙味混雜一起的味道，熏得易言只能換座位。

圖書館人不多，不過很多座位被占了，人沒來，好座位被占了。

換了座位，易言以為能安靜學習了，沒想到啊！

坐在前桌的女生拿起奶茶吸溜吸溜，再吃個面包，面包紙嗝嗝嚓嚓，最後剝個糖紙把糖塞嘴裏然後咂咂嘴，好好品味一番滋味，美滋滋。

易言深吸一口氣，山上圖書館只有一層！樓下就是食堂！！就不能在食堂吃完飯再過來嗎？！

生氣了沒關系，掏出手機，和室友吐槽他們！！！！！

這時才注意到手機收到的訊息，張欣悅發消息：【小言，你去圖書館了嗎？】

張欣悅：【幫我帶份虎皮面包卷吧~】

易言：【對，我在圖書館聽人吃飯呢】（表情包：貓咪生氣）

張欣悅：【？？？】

好不容易看了一會兒書，易言感覺到腹痛，應該是生理期到了。

她提前在包裏放了衛生巾，擡頭環顧四周，一桌子就她一個女的，她有點不好意思拿出來，只好對着牆角，偷偷掏出來。

後來，她跟夏雪茗提起這件事，夏雪茗說：“月經是正常生理現象，為什麽不好意思？”③

易言從圖書館出來的時候，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早就上班了。

自從開始讀研，就沒少“披星戴月”。

縱使“披星戴月”，易言也依舊是班級倒數的吊車尾。

可能這就是差距吧，易言從來就不是個聰明的人，也不是非常努力的人，所以高考只讀了大專。

還好有專轉本這個補救的機會，讀本科的時候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麽，萬分努力之後才考上了這個雙非一本的研究生。

回到宿舍，張欣悅問：“進度怎麽樣？”

“穩步進行中。”

易言有些疲憊，把虎皮蛋糕卷放到桌上。

張欣悅把虎皮蛋糕卷收到飯盒裏，笑着說：“我今天看到一個笑話，參加開題答辯，教授問：你的論文創新點是什麽？答：我使用了指甲刀的方式切西瓜。”

易言勉強笑了笑：“哈哈哈哈哈，這不就是我們嘛？沒有創新就硬創，跟學校食堂做‘紅燒菠蘿’有什麽區別！”

聽到“紅燒菠蘿”，張欣悅笑得更大聲了，“我真是服了學校食堂，哪有這麽做菜的！”

學校食堂有七個，每年都有創新大賽，出現了“紅燒菠蘿”“西紅柿拌香蕉”“糖醋橘子”“清炒草莓”“西瓜炒火龍果”等一系列黑暗料理。

除了增加一堆笑料，得到學生的吐槽外，沒有任何作用。

就像易言的論文一樣，除了能讓她畢業，對于文學毫無價值，對學術界沒有絲毫貢獻。

哦，對了，差點忘了，還有讓她的導師在教育界擡不起頭來的作用。

之前忘記寫了，易言的導師還負責學科教育專業，經常參加教師培訓，不是去學習而是去指導，指導教師們如何培養學生。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