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

因為你的降臨

這一天

成了一個美麗的日子

從此世界

便多了一抹誘人的色彩

——《祝願——寫給友人生日》汪國真①

汪國真著,沒有比腳更長的路,沒有比人更高的山,山東文藝出版社,2020,第141頁

日子一天天過去,疫情管控成為日常,正常的教學活動恢複,圖書館、教學樓、體育操場開始按時間表開放,走讀生、教師可以進出校門。

三月底了,張欣悅的生日來到了,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散發光芒,熱烈地宣告全世界:“今天是我的生日!”

“啊?今天是你的生日?”

易言只記得張欣悅的生日是三月底的白羊座,具體時間不記得,張欣悅說過她的生日和身份證上的不一樣。

“祝你生日快樂!”反應過來的易言歡呼道。

“謝謝~等我給你帶蛋糕吃。”

張欣悅絲毫不在意好友不記得自己生日這回事,也沒有生氣朋友沒有準備禮物的事。

“我和魏明說好了,在五食堂碰面,我倆一起貼手賬膠帶,然後一起吃三鮮面,最後分蛋糕。放心,我一定會給你留一大塊蛋糕。”

“好!我等你帶蛋糕回來!”易言乖乖地看着張欣悅,“你倆為啥要一起貼膠帶?”

張欣悅喜歡做手賬②,買了一堆膠帶貼紙,但是不會用,最後幹脆平鋪,把手賬膠帶一條條工工整整地貼起來。

曾經,周圍人都不喜歡玩手賬,張欣悅沒有一起玩耍的夥伴,一度很失落,以為只有自己才喜歡手賬,只有自己才平鋪式貼膠帶。

偶然間,她和魏明聊天時才知道,原來他也喜歡這樣貼膠帶。

聽完張欣悅的敘述,易言做出評價:“你倆就是天生一對!金玉良緣!”

“哈哈哈哈哈~”張欣悅的嘴角總是上揚,“我之後還要過一次農歷生日。”

“你還過農歷生日啊?”易言有點驚訝。

“對啊,我從小就這樣,陽歷過一次,農歷過一次。”

張欣悅把這一切看得理所當然。

看着幸福的張欣悅,易言很羨慕,她羨慕張欣悅可以過兩次生日,更羨慕張欣悅可以獲得很多的愛,擁有很多的幸運,最羨慕的是張欣悅擁有永遠積極向上的樂天派精神,永遠散發太陽的光芒。

這些都是易言沒有的,她像一只下水道裏的老鼠,從小生活在散發惡臭的下水溝裏,吃着腐爛的垃圾,接受陰暗的教導。

只是因為識了幾個字,僥幸地爬上了地面,看到了人類的生活,一不小心就要被踢回地下。

讀研報道的第一天,易言就清醒地意識到自己不适合這個學校,因為門禁③。

進學校,刷一次門禁。

進宿舍,刷一次門禁。

進教室,刷一次門禁。

進圖書館,刷一次門禁。

還有其他門禁,不必一一列舉,以教室門禁為例。

開學第一周,學校組織學生體檢、進行入學培訓,沒有上課,易言想去圖書館自習,圖書館人太多,沒找到座位。

她沒多想,按照以前的學習習慣,準備到教學樓找一間空教室自習,走進了教學樓才發現,每間教室都有鎖。

初來乍到的易言沒想到會遇到這種情況,只能打道回府,回到宿舍玩手機。

正式上課之後,易言才知道師大教室是進行系統性管理的。

先在系統上申請使用空教室,後經過審批,學生到值班老師那裏領取鑰匙,開門自習。期間其他學生可以進入學習,但領鑰匙的學生需要負責将鑰匙歸還原處。④

易言想起之前在大專和本科時,都很簡單,上自習看一下教室門外的課程表就好,如果課程表是空的,教室裏沒人,推門進去上自習即可。

可能是七年前的學校太窮太破,或者是四年前的學校教學系統不夠科技,“鄉巴佬”易言聽了如此“複雜”的“教室門禁”後,決定舍近求遠,跑到山上圖書館自習。

哦,對了,必須強調一下:教室的門禁如果被打開了鎖,一旦門被關上,門外的人只能通過聯絡門內的人才能打開,否則門外的人憑個人的力量是打不開的。

不只是學校,進入了社會,這種現象很常見。

又扯遠了,現在需要關注的,不是門禁的問題,而是過生日的事情。

易言很羨慕張欣悅可以過兩次生日,她一次都不可以過。

小時候,易言看到別人過生日,看着漂亮的蛋糕,看着漂亮的衣服,看着一家人坐在一起紀念生命的降臨。

易言也想過生日,她也想吃漂亮的蛋糕,穿漂亮的衣服。

一家人可不可以高高興興地坐在一起吃飯呢?

她興高采烈地跑回家,告訴媽媽:“媽媽,我也想過生日。”

正在和別人聊天的母親笑了笑,沒說話。

善解人意的阿姨替母親說話了,“孩子的出生日就是母親的受難日,你這個孩子怎麽這麽自私,只顧着自己開心都不替你母親着想。”

此時的易母笑着不說話,看着易言。

易言懂了。

易言是個會看人眼色的乖孩子。

易言不敢過生日。

易言不想成為一個自私的人。

易言,這個本來就不該出生在世界上的人,不應該慶祝自己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易言明白像自己這種垃圾,不應該為自己慶祝生日。

我不應該快樂。

我也根本不配活着。

長大後的易言才知道身份證上的出生日期是假的。

易家祖母認為易言的出生日期特殊,太晦氣了,怕易言克到家裏人,所以上報一個假日期。

按照封建迷信的說法,這樣可以辟邪。

易母一提到易言的生日就很生氣。

“你個死丫頭真難纏,夏天那麽熱,別的小孩出生的時候,接連幾天大雨,特別涼快,就你出生的時候,天天高溫,熱死個人。怪不得你這麽不讨人喜歡,從出生就不讨人喜歡。”

易言出生的時候,天氣太熱,易母受不了,決定剖腹産。

同病房的阿姨也想在同一天剖腹産,但是她發現日期晦氣,孩子生出來命苦,于是延遲了一天。

在母親這個身份之前,她是一個人。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易母選擇剖腹産。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出生日期有問題,自打易言出生以來她一直很倒黴,可也總是在命懸一刻的緊急關頭絕處逢生。

對于出生這件事,易言和易母達成了難得的共識:

她真的不應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我回來啦~”張欣悅把生日蛋糕放到易言面前。

“哇~這個蛋糕是名牌哎~是市中心那家蛋糕店!”

易言感嘆道,“那家店我從小看到大,每次我去市中心的書城看書,都會經過那裏,從來沒進去過。這家蛋糕店從外面看過去,就知道一定很貴。”

張欣悅搖搖頭,“價格是有點貴,也還能承受,不過性價比很低,蛋糕真的不好吃。”

“啊?”易言有點無法接受,“你說難吃,那一定很難吃了。”

張欣悅切開剩下的蛋糕分給易言一份,“我和魏明吃了三分之一,剩下的我都帶過來了,美食大師,你嘗嘗怎麽樣?”

易言嘗了一口,沒有想象中的美味,普通的奶油,普通的蛋糕胚,普通的味道,記憶裏的高大上幻想開始崩塌,“确實不好吃,性價比低。”

“對吧,裝潢好看,不代表東西好吃。魏明想着疫情嚴重,給我訂一個好一點的蛋糕吃,讓我高興一下,沒想到——”張欣悅指着蛋糕,“給它機會,它不中用,不好吃。”

“不過,”話鋒一轉,張欣悅從包裏拎出一個頭戴式耳機,“看~我的生日禮物!”

易言接過來,“這啥呀?”

“這是降噪耳機,我前兩天和魏明抱怨,說噪音太大,我想換一個降噪耳機。我做了功課之後,選了這個耳機,我告訴他想要這個耳機。他恰好去市中心辦事,去耳機店裏體驗,發現線下店比線上店還便宜兩百塊,就在線下店買了。”

張欣悅把耳機帶到易言的耳朵上,“這個真的有用,我給你調成降噪模式。”

易言發現耳邊的聲音真的消失了,只看到張欣悅的嘴巴在動,摘下耳機還給張欣悅,贊嘆道:“哇塞,這個耳機真的有用啊!多少錢啊?很貴吧?”

窮逼的自我修養之遇到什麽好東西,先問價格,掂量一下自己配不配擁有。

張欣悅收起耳機,“兩千二。”

易言點頭,“貴有貴的道理。我以前總覺得用便宜的東西就行,沒必要買好的,自從遇到你和老夏,我才知道東西貴有貴的道理,你的耳機讓我更加确信這個道理了。”

沉默了幾秒,易言承認道:“還是我太窮了,我要是有錢,我也會去買貴的好用的,哪裏會去忍受存在一堆缺點的便宜貨。”

易言開始了“吾日三省吾身”:

“我究竟什麽時候才能發財?”

“我什麽時候才能一夜暴富?”

“為什麽我不能中彩票頭等獎呢?”

張欣悅殘忍地拆穿了事實:“因為易言你啊——根本不買彩票。”

易言哈哈大笑起來。

張欣悅繼續替財神控訴道:“你都不買彩票,你上哪中獎去啊?還中頭等獎?你做白日夢至少得先睡個覺吧!

你倒好,覺都不睡,還怨老天不給你做白日夢的機會,你給老天爺一次機會吧——”

看到輔導員發來的消息,易言對張欣悅道:“輔導員在群裏催圖采⑤的事情了,咱們明天拍好了,就上傳吧。”

“行。”

蘇省研究生畢業生圖采,是在研二的第二學期三月中旬左右,由學生按照文件步驟自己拍攝證件照,這張證件照用于畢業證、學位證以及學信網。

比起以前集體拍攝證件照,讓學生自拍,顯然就降低了被罵幾率,還減少了工作量。

這個辦法挺好的。

沒有陰陽怪氣的意思,是真心認為這個法子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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