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果仁糖
果仁糖
抵達京市第一天,遲周周就被首都的氣候“驚喜”到。
陣雨,高溫。
一出高鐵站,精心打理的發型險些被夾雜着水珠的風厥回寧市。
扭頭看向特地來接自己的程小白,半開玩笑問:“不愧是天子腳下八大古都,連下雨一副九五之尊的模樣。”
程小白咧嘴,學着電視劇裏霸總的樣子:“上車,帶你去清大報道。”
計程車坐出千萬豪駕的姿态,除了他也沒誰了。
路上,玻璃窗外飛速掠過人文風光,遲周周随口感嘆:“本來還以為齊缙比我早讀一年能沾沾光,結果我來報道了,他老人家去魔都參展了。”
程小白憋笑,佯裝不滿:“怎麽,你白總親自接你你還有意見?”
遲周周挑眉,故意問:“你跟我一起進清大?”
程小白立刻慫了:“我還背着京大發的紀念包呢,進清大還不被圍觀,咱兄弟之間不講這形式主義!”
他說得一本正經,甚至還指了指自己雙肩包上印着的logo,一副生怕被清大學子誤會要叛離母校的架勢,就連前排駕駛座的司機師傅都被逗笑了。
作為高中就玩在一起的鐵三角,遲周周是三人中唯一的複讀生。
因為意外,她去年高考比模拟考足足低了三位數,不到六百的總成績徹底粉碎了她的清大夢,想也沒想,果斷複讀。
第二年高考,考了個省狀元。
志願報在清大的物理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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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齊缙就讀的建築系隔壁。
至于程小白,則是壓根沒參加高考,去年因為國際競賽的好成績被京大提前錄取,占住一個保送名額。
正值成府路一年到頭最熱鬧的時節,高校林立,混燥的暑氣被獨屬于少年的蓬勃吹淡。
沿路兩側的棕榈樹高大偉岸,細碎的光點借葉與枝的空隙傾灑,剛好淋上發頂。
哪怕在網上看過無數次清大的資料和照片,可當人真真站在這兒,才切身實地地參透古人那句“聞名不如相見”。
因為還有別的事,程小白只送遲周周到校門口,順便約了過兩天的飯局。
遠遠便看見“物理系”的牌子,遲周周拉着行李箱去報道,交材料、填表、辦手續,順便聽帶她去宿舍樓的學姐介紹各大食堂的招牌菜。
物理系素來男多女少,被一幫理科男深度荼毒兩年後,學姐看到面前這麽一位甜妹長相,不自覺眼前一亮。
雖然是北方人,可遲周周的面相與自家省份聲名遠揚的“國泰民安”并不太沾邊,甚至大相徑庭。
娃娃臉配小鹿眼,額前劉海剛修剪過不久,不厚重,甚至恰如其分得襯出五官比例。
因為要來學校報道,為了圖搬行李方便,她穿着款式最簡單的白色無袖打底,配水洗藍背帶褲,格外彰顯活力。
“物理系在三樓,你從這兒直接上去就行。”
“謝謝學姐,學姐再見!”
抵達三樓後,還沒推開門,便看見已經有兩個室友在收拾床鋪了。
那兩個女生看到有新同學來也很熱絡,一邊自我介紹一邊分從家鄉帶來的小零食,不忘把堆在過道、擋路的的大包小包收攏起來。
遲周周是行動派,簡單打過招呼後就開始忙活,前腳剛把床鋪收拾出來,下一秒摸到手機,就瞥見某人發來的消息。
時間是兩分鐘前。
來自【齊二狗】。
是在得知他趕不及來接自己時新改的。
【在宿舍嗎?帶你去吃點東西】
她一愣,立刻敲字回複:【你現在在哪?不是應該在魔都嗎?】
【齊二狗】:【提前回來了,剛到】
盯着那排字眨了眨眼睛,遲周周憋笑:【還是別了吧,我們齊學長這麽忙,哪敢讓您帶我去吃飯,我待會自己去就行!】
末尾,她還特地配了個“弱小無助但能吃”的胖橘表情包,陰陽怪氣拉滿。
聊天頁面安靜了兩分鐘,就在遲周周以為某人要單方面結束時,他又發了新消息過來:【我現在在你宿舍樓下】。
再簡潔不過的一句利落話,卻看得遲周周傻眼:
【等等,你怎麽知道我住哪棟樓的?】
【齊二狗】:【物理系和建築系的女生宿舍都在紫5】
遲周周:“……”
啧,居然忘了這茬,這家夥是建築系的喔。
這樣想着,她快手快腳地從床上爬下,又走到窗戶邊,一拉一探腦袋,果然在小花壇前看見那道熟悉身影。
算不上太合适尺寸的棒球帽壓在顱頂,與松軟黑發相得映彰,同色系的襯衣外套搭白T,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色系,卻格外的清隽挺拔。
眼下正值盛夏收尾,周圍人來人往,嘈雜喧嘩,于一衆黏稠潮熱間,他自持端與峻,仿若一篇特立獨行的淡彩工筆畫。
似是察覺到自己在被盯着看,齊缙微微擡眸,視線朝半空中遞去,與藏在窗戶後面的人撞在一處。
随即,擺了擺手,又指了指自己的手機,示意明顯。
遲周周低頭一看,果然瞧見屏幕上多了條未讀。
【齊二狗】:【從家到京市快五個小時了,不餓?】
嘴角下意識上揚,遲周周邊關窗戶邊單手敲字,秉持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情:【你一說确實餓了,齊學長請客?】
【齊二狗】:【下樓】
【得嘞!學長您等着,小的這就來!】
報道當天注定是擁擠的,上下樓的樓梯人滿為患,除了學生還有家長,操着不同地方的口音,南來北往。
正值下午兩點鐘,太陽又毒又大,從宿舍正門出來時遲周周習慣性地把手掌攔在額前,視野被光源大面積充斥,下意識眯起眼。
剛走到齊缙面前,還沒來得及開口,頭上就被他反手摘下的帽子壓住。
她對這帽子簡直不能太印象深刻,起因還是半年前程小白過生日,她随便選了款後者很喜歡的帽子當做禮物,可沒想到第二天就被齊某人反問為什麽沒送給過他這麽實用的禮物。
給她無語得當天下單,結果因為是同鏈接的尺碼,買回來雖然不影響使用,但戴到頭上卻是一眼望去的“加肥加大”。
當時她還問要不要重新買一頂,但好在當事人很好說話。
見她一直盯着自己,齊缙揚眉:“怎麽了?我臉上沾東西了?”
遲周周咧嘴一笑,曜石似的瞳仁在光源下閃閃發光,兩側的酒窩也被引出來:“怎麽會,只是覺得齊學長實在是太帥了!”
話音剛落,她就被面前人隔着帽子布料敲了下腦袋:“馬屁少拍,走,我先帶你熟悉熟悉環境。”
雖然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但細算下來,齊缙其實比遲周周大了将近兩歲。
他是十月份的生日,上學的年紀比起上半年出生的同齡人就晚了一年,而遲周周則是小學跳過級,一出一入,從小四到她複讀前的那年,兩人做同班同學已經有十幾年了。
高考成了哀嘆調,齊缙先她一步來到兩人曾提及無數次的清大,複讀期間,遲周周也收到了來自他無數條有關清大的消息。
他在用另一種更直觀的方式激勵她。
換做別人,可能會以為齊缙是在炫耀,可遲周周知道,這人欠揍的高冷人設最裏面,其實是個小火球。
從宿舍樓到餐廳,沿途還遇到好幾個幫新生搬行李的學長,遲周周本來沒太在意,可直到聽見他們在和身邊的人打招呼,才下意識分了幾分注意力。
“老齊,換屆的時間定了嗎?”
“下周。”
“你要留在組織部嗎?以薛部的脾氣,他一走你還不穩坐一把手?”
面對熟人的揶揄,齊缙依舊反應淡淡,只落下兩句不冷不熱:“再看吧,還沒結果的事不要随便下定論。”
“得,那我先走了。”
目送那人離開,遲周周用手肘碰了碰齊缙的手臂,口吻摻着揶揄:“齊學長好厲害哦,這麽多人惦記。”
喉間滑出一節短促的氣音,齊缙并沒有糾結她陰陽怪氣的稱呼,反問:“被學生會換屆的競争對手惦記,很值得高興?”
一個沒忍住,遲周周嗤笑出聲,耳邊又傳來他的聲音:“你之前不是說很想進學生會鍛煉一下,想好進哪個部門了嗎?”
遲周周一臉認真:“那我要是去組織部你罩着我嗎?”
齊缙笑了下,故意說:“馬上換屆選拔,我未必還在。”
“那你還問!”她氣呼呼地說着,不忘狠瞪他一眼。
齊缙笑而不語,原本放在褲子口袋裏的手機被拿出,一行字不動聲色地敲下又發送:
【部長,我考慮好了,我會參加換屆選拔】
出于對遲周周口味的考量,齊缙沒有帶她去食堂,而是選擇了附近步行街一家新開業不久的港式茶餐廳。
老板是位熱情的廣東人,得知兩人都是北方出身,立刻推薦起自家的招牌餐點。
因為有個電話要接齊缙便把點餐的任務交給了遲周周,自己則是拿着手機到餐廳外面。
剛滑動接通,聽筒那邊便傳來清亮的女聲:“恭喜你終于想通了!”
齊缙:“剛想通,覺得留在部裏也是很不錯的選擇。”
“那感情好,換屆選拔的要求我待會微信發你,”薛菲樂呵道:“對了,我能問問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你想通的嗎?畢竟我和老畢之前勸了你那麽久你都沒什麽興趣的樣子。”
理由嗎……
齊缙默了一瞬,下意識偏頭,目光越過茶餐廳獨有的玻璃落地窗,直直抵在座位上的甜美面龐。
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菜單上看到了有趣的內容,此刻正彎着嘴角,指着菜單和老板閑聊。
算起來,距離他們上次見面已經是一個月前了。
電話那邊的人沒有在第一時間知道答案就明白他不想說,幹脆也不問了,随口客套兩句就結束了通話。
收起手機,齊缙再度進入餐廳。
可不等走到原本的座位,遠遠就聽到熟悉的嗓音正在回答老板的問題。
“剛剛那個高高瘦瘦的男生是你男朋友嗎?眼光相當好啊!”
“不是不是,我們不熟的,只是剛好一個高中出來,恰巧偶遇。
她否認得幹脆,甚至着重強調一句“不熟”。
齊缙聽得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