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紅絲絨
紅絲絨
說來好笑,清大今年的學生會招新,與諸多社團參與的招新大會,中間只隔了一天。
相當于遲周周今天剛結束這頭,就立馬又得投入下一場。
知道是規範流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海王分配時間安排。
更讓她意想不到的是,之前在圖書館有過一面之緣且加了聯系方式的陳清遠,報名意向居然和他完全重合。
先是學生會的組織部。
後是流浪動物保護協會。
與在網絡上并不活絡的遲周周不同,陳清遠幾乎是個沒有短板的社交恐怖分子,這一點從他幾乎日更,且條條帶圖的朋友圈就能看出。
學生會招新當天。
作為組織部部長的齊缙和另一個部員提前到場,他們抵達小禮堂的之後,遠遠就看見正在和男朋友視頻的薛菲。
扭頭看見他們,薛菲言簡意赅地結束通話,沖齊缙擺擺手:“人小學妹怎麽樣?”
齊缙落座,佩在黑色正裝領口處的紅金色團徽映着光點,他道:“那天挂過水吃過藥就好很多了,還得謝謝你告訴我。”
“我就是趕巧了,還是謝包子吧,要不是他我都不知道你和那學妹認識好多年。”
她口中的包子正是那天遇見的男生。
全名包凱,外號包子。
後來她也多嘴問了兩句,才知道是作為深度二次元的包子和齊缙去商場買手辦,意外和小學妹撞見,在親眼目睹某人将價值三位數的手辦交給小學妹後,他沒忍住,旁敲側擊之下才交代是認識很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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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雖然八卦,但到底是母胎單身沒什麽經驗,還認識很久的朋友,薛菲才看不上這種搪塞人的模糊說辭。
男人都是很現實的,能做很多年朋友的異性,要麽是交友圈完全重合,半熟不生,要麽,就是某人對他有極為特別的意義。
因為不是只要角色,她這趟來也沒穿正裝,淡粉色的小香風,一頭栗子棕的微卷和不遠處的公主切黑長直行程強烈對比。
她歪歪頭,笑盈盈不依不饒:“你跟那小學妹,到底什麽關系啊?真就只是朋友?”
頭頂燈光傾灑,斜斜落在發絲縫、眉骨處、鼻梁挺拔尖,齊缙依舊沒什麽表情,瞳仁被照耀得彌出琥珀光暈,似淡似濃,若隐若現。
幾秒過去,他才幽幽啓唇,嗓音混着難以察覺的低澀冽沉:“我們認識很多年,目前來說,确實是很重要的朋友。”
忽然想起某個和他差不多的人,薛菲順勢接了句:“這個目前來說,貌似是解密關鍵。”
薄唇微動,齊缙沒有接話。
二十分鐘後,開始陸陸續續有學生進入小禮堂。
正是各個學院的大一新生。
偶爾還能看到大二的。
畢竟校學生會與院學生會的招新流程不一樣,沒有一定只接收大一的硬性規定。
幾次不經意地擡頭,手裏的碳素筆不知道旋在指尖轉了多少圈,齊缙終于看到遲周周。
與以往多年已經深印的形象不同,遲周周今天特地紮了個丸子頭,額前碎發地梳理整齊,八字劉海爽利清甜,與她的長相風格相得映彰。
後顱飽滿,側面看過去,甚至還能瞧見兩只用來別碎發的彩色小夾。
為了彰顯重視,她化了妝,還特地搭了身行頭,具有先天優勢的身高成了加分利器,她單單是往那兒一站,便很紮實地吸住眼球。
鬼使神差的,齊缙忽得想起年初的時候。
當時他放寒假回寧市,将特地從京市買的紀念品送去她家,隔着一道門,還沒來得及按門鈴,就率先聽到一陣争吵聲。
老住宅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裏屋的人又吵得實在是兇,哪怕過程他沒聽個十成十,卻也大差不大。
挨罵的人是遲周周,對她施予兇狠的人是她父親。
也是後來齊缙才從街坊鄰居口中知道,自從遲周周高考失利,遲家的壞事便一件接着一件來,遲家叔叔遭到工廠辭退,陰差陽錯又染上了賭瘾,短短三個月,就将遲周周以往三年從各大省級、國家級競賽中得到的獎金全都砸了進去。
因為是偷偷拿的,遲周周全然不知,在要給集訓班交錢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得意識到。
當時她去找父親對峙,後者礙于身為長輩的面子不肯承認自己的錯,動不動就拿“老子生你養你”作為擋箭牌,甚至面對遲周周的反諷時,還甩了她一巴掌。
思緒收攏,齊缙呼了口氣,告訴自己現在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就在這時,小禮堂的側門突然又走進來一個男生,他不假思索地停在遲周周前面,笑着打招呼,頗為熱絡。
那男生他沒什麽印象,只能單憑直覺猜測大概是她在物理系的同學。
可……同學之間講話得什麽內容需要一直講!
不自覺眯起眼睛,他越看越不舒服,尤其是在看到兩人後面幹脆并肩坐到一排,甚至還在繼續聊的時候,更郁悶了。
她全程都沒看他一眼。
好像他壓根就不存在似的。
認識這麽多年,明明從來都沒有這樣的情況。
“齊部長,你的小青梅都不搭理你诶?”
注意到他一直盯着某個方向看,薛菲笑得幸災樂禍:“別到最後是你跟人家熟,人家其實跟你并不熟。”
齊缙偏頭,從容不迫:“這種場合,她表現得跟我很熟才容易出問題吧?”
薛菲挑眉:“就裝高冷、裝淡定這一條,你不如明狗蛋。”
齊缙哂了下:“那下次讓明學長教教我。”
七點整,招新競選正式開始。
作為全國最赫赫有名的兩所高校,各個學院的大一新生也可謂是人才輩出。
有的目标明确,一開口就表達清楚了自己的部門意願,樂此不疲地展現自己的野心與期待,竭盡全力地表現出自己的勢在必得。
遲周周自認她沒有那些人的好口才,但在數過想要競入組織部的人居然比預想的還要多的多時,也只能狠狠逼了一把自己。
她不想輸。
從上臺到鞠躬,她超常發揮,每一個細節都在精雕細琢的籌備下被發揮到最好。
重新站直身體的時候,目色橫生波瀾,避無可避地掠過那一排人,随即,準确無誤地在掃過那張臉時停頓半秒。
按照慣例回答完幾個問題,就當遲周周以為自己可以下臺回到座位時,不遠處又忽得站起一道身影。
“遲周周同學,你剛剛說你想進入組織部,那如果這個目标沒有達成,你怎麽辦?”
不算超乎意料的問題,可提出問題的人卻讓她有那麽一秒沒反應過來。
居然是那個她在視頻裏,有過一面之緣的任真。
從善如流地回答後,遲周周習慣性地扯出社交用小臉,她五官長得讨喜,柔中帶純,随着嘴角扯動,兩邊的酒窩更是不遑多讓地展露姿态。
這樣的一張臉,不具備強大的攻擊性,典型的小綿羊特質。
當然,前提是忽略她作為北方人的優渥身高。
提出問題的任真似乎很滿意她的答案,幹脆也不迂回了,直接開門見山:“那我就直說了,遲周周是吧,我邀請你加入宣傳部,我認為組織部發揮不了你的全部能力。”
話音剛落,頓時引起全場軒然大波。
震驚的語氣,窸窸窣窣的交談,全都一股腦得湧入耳朵。
不少人的注意力因為這番話聚集在了任真身上,可後者全然不在意,甚至宣戰似的扭頭看向坐在“組織部部長齊缙”牌子後的人。
遲周周愣在原地,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對這種場合,她不熟練,更抗拒。
就在她掙紮時,另一道聲音陡然響起,她擡頭,仿若看到了救星。
齊缙從容不迫,手裏的筆被單一食指壓在桌面,随着他道出的每一個字,偶爾晃動。
“抱歉,這話并不太認可。”
“遲周周一開始選擇的就是組織部,這足夠說明她是經過考慮并且确定了适合自己的賽道,強迫對方更換賽道,這本身不就是一件很不尊重人的行為嗎。”
“任部長剛剛說組織部發揮不了她的才能,這話同樣讓人不敢茍同。我倒是認為,與其與強行改變,不如耐下心繼續傾聽,其他同學的競選還沒結束,或許有更适合宣傳部的同學更值得任部長青睐。”
這話講得直白又體面,殺伐果斷,卻也留有餘地。
他剛說完,便有人幫腔打圓場,用的也是差不多的理由和話術。
見這件事終于掀過去,遲周周松了口氣。
回到一開始的座位,她剛一坐下,就坐在她斜後方的宋茵就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壓抑着激動心情:“可以啊周周,當代海倫!”
耳根一熱,遲周周擺擺手:“那也沒有那麽誇張。”
“這還不誇張啊,你可是今天全場第一個被其他部門部長搶着要的人!”
“就是就是!該高調的時候你就高調點啊!”
下一秒,孫楠楠就忍不住道:“只有我覺得任真根本不是欣賞你,就是單純想和齊缙擡杠嗎?畢竟前幾天她的表白才剛被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