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池原,人都是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的,你當初既然選了走,現在就沒必要再回來。” 盛嘉離放下筷子,抽了張餐巾紙擦嘴,“我以為你當初就應該想明白的。”
“哥,當時我們分開才是明智的選擇,盛叔叔他不是什麽心慈手軟的人,他有一百種法子讓我們在京市活不下去,我總不能讓你因為我……”
盛嘉離“嗤”笑一聲:“所以你就替我做出決定了?少自以為是了,是你要走的,我又沒說我願不願意。”
盛家沒什麽讓他留戀的,盛全和盛明澤他們才是一家人,這些年盛嘉離在這個“家”裏顯得愈發多餘。那個時候盛嘉離是真的想拉着池原走的,離開京市,去哪裏都好,反正他們學習都好,就算臨時換個學校也不至于落下成績。
但是池原那個時候說什麽,他說了分手,就算理智告訴盛嘉離這的确是當時最明智的選擇,盛嘉離什麽都明白,可是他就是接受不了,去他媽的明智。
他冷情冷眼,難得對一個人付出感情,最後得到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這讓他覺得自己可笑至極。池原走的時候他委屈得要死。
池原薄唇輕抿,紅了眼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當年是他欠考慮了,覺得這是對盛嘉離最好的結果,就這麽幹了。但他沒問盛嘉離到底是怎麽想的。
“我這兒不是你的狗窩,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今天留下你只是為了把話說清楚,這一頓就當是散夥飯了,七年前正好也沒吃成,今天補上,以後你也別在我跟前瞎晃。吃完這頓飯,你就給我麻溜地滾回對面去,別再來煩我。”盛嘉離緊揀着紮心的話說。
池原心口生疼。
“哥,你別這樣。”池原低着頭。
“我怎樣了?這,”盛嘉離指了一下地面,“我家,我不樂意讓你待,趕你走,很過分嗎?
“不過分,是我的錯。哥,我錯了,我可以随你懲罰,但你別趕我走行不行?”池原的尾音在空氣裏發顫。
盛嘉離沒說話也沒擡頭,他怕看見池原濕漉的眼睛自己又會心軟。
“我七年前願意走是因為我知道以後自己還會回我你,可如果你真的趕我走的話,我會活不下去的。”池原手指蜷成拳,指尖微微發白。
“關我什麽事?”盛嘉離懶散地靠在椅背上,看着池原痛苦的樣子,感受着自己心髒傳來的疼痛,病态的心理讓他得到了久違的快感。盛嘉離惡劣地低笑,又重複了一遍:“這又關我什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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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疼得眼淚都快要出來,盛嘉離輕勾起唇角。
反正和他在一起,池原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他這種人還是從頭到尾一個人最合适。
“哥。”池原抽了下鼻子.
盛嘉離無聲地嘆了口氣,開始趕人:“吃完了沒?吃完了滾。”對着池原這副樣子,他實在難以狠下心。
池原沒應,盛嘉離直接動手開始收拾盤子,池原起身按住盛嘉離的手,大滴的眼淚砸在他手背上,盛嘉離的手停在空中。
“連好好吃一頓飯都不行嗎?”池原帶上了點哭腔。盛嘉離無奈地坐下來,沒什麽氣勢地說了一句:“吃快點。”
池原低着頭,垂下的頭發半遮住眼睛,在盛嘉離看不到的地方,他微微彎起眼。
這麽多年了,還是吃軟不吃硬啊。
池原有把握和盛嘉離老死不相往來這種事不會發生。盛嘉離于池原而言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反之亦然,否則盛嘉離這幾次見到他反應也不至于這麽大,盛嘉離是拒絕不了池原靠近的。
正如池原離不開盛嘉離一樣,盛嘉離也同樣離不開池原,時間也許會讓記憶被淡化,他們也的确能夠裝作若無其事,但心裏的那道豁口永遠也不會愈合。盛嘉離還是很在意他,這點無可否認。
從池原邁進盛家的門的那一刻起,命運的絲線纏纏繞繞,就已經注定了他們以後根本不可能毫無糾葛。
曾經他們在黑暗中互相依偎,他們是彼此的唯一,也是彼此的所有。
雖然現在盛嘉離的态度冷硬,但池原知道,只要自己不松開,他的态度會軟化的,也許時間會長一點,一年、五年、十年,但沒關系,盛嘉離不在的日子他都熬過來了。
一切可以慢慢來,他還有大半輩子的時間可以用來和盛嘉離耗。
分手的事是他不對,把盛嘉離氣狠了,但池原也沒別的辦法,只能慢慢哄了。
盛嘉離看着池原安靜地吃飯,心裏說不出來什麽感覺。
沒過多久,池原把筷子放下。
“吃完了吧。”話說出口盛嘉離就後悔了,這話聽着一點氣勢都沒有,軟乎乎的。
“嗯。”池原點頭,他的眼尾和鼻間都還是紅的。
池原哭起來特別上臉,鼻子也會跟着一起紅,而且他哭起來的時候不像其他人一樣眼淚是掉一串然後糊滿臉,池原總是左眼先落淚,大滴大滴地落下,然後右眼再跟着落淚,看着一點也不狼狽,反而有一種破碎感。
以前盛嘉離總是想方設法逼地哭,各種工具都用過了,只有實在折騰狠了,池原才會眼角沁出一滴生理性的淚水。
池原從小到大都不是什麽愛哭的人,他心比誰都硬,不怕疼也不怕死。遇到事情哭是沒有用的,這是他從小就知道的道理,所以他很少哭。但在盛嘉離這例外,在盛嘉離這,哭是有用的。他很清楚自己哭起來是什麽樣的,但他不介意在盛嘉離面前示弱。
池原甚至有段時間一直在研究怎麽樣才能讓自己哭得看起來更可憐一點,他用幾滴眼淚就能換取盛嘉離的疼愛,天底下沒有比這劃算的交易了。
這樣的手段是卑劣了點,但好用,何況池原本來也就是卑劣的小人。
盛嘉離見他點頭,站起身來收拾碗筷,池原伸手去接:“我來收拾。”盛嘉離沒給他,只是擡眼看了池原一眼:“池原,我說真的,你以後別來找我了。”只要池原不再出現在他面前,他就能裝作池原沒來過,繼續維持生活的平靜,反正這七年他都這麽自欺欺人地過來了。
“哥,你知道我做不到的。”池原垂眸。
這七年裏,他沒來找過盛嘉離,沒打探過盛嘉離的消息,也不敢接觸切和他有關的人或事物。池原怕自己會忍不住,幾年來的努力都功歸—篑。他會忍不住的,只需要見一面,他就每時每刻都想見盛嘉離。
“這麽多年都過來了,有什麽做不到的。”盛嘉離淡淡地開口。
盛嘉離把收拾好的碗筷端進廚房,池原也跟着他進去:“我把碗洗了再走。”
“不用,有洗碗機。”
池原沉默了一瞬:“哥,你就算今天趕我走了,我明天還是會來找你的。”盛嘉離聞言看着他:“池原,你好煩啊。”
“哥,”池原低着頭,“你說話好傷人。
盛嘉離沒理他。
“我走了,晚安。”池原頓了頓,“明天見。”
盛嘉離沒說話,自顧地把碗放進洗碗機,等聽到關門聲響起,他長呼出一口氣,心裏湧上一股無力感。
收拾完廚房,盛嘉離回房間躺在床上,但沒什麽困意。
床頭櫃上的手機震動了一聲,盛嘉離伸手拿起查看,是周就給他發了信息。
【周就:周五晚上同學聚會你來不來?】
【九月初:來呗。】
【九月初:誰組的局?】
【周就:還能誰,愛搞事情的不就那麽幾個。前幾年也辦了一次同學聚會,你沒空,那夥人都惦記着呢,非讓我喊你。】
發完這一句,周就那邊一直顯示着“正在輸入”,但過了很久也沒有信息發過來,盛嘉離打了個問號過去,幾乎是同時,周就的信息就進來了。
【周就:你和池原見過面了嗎?】
【九月初:見了。】
不僅見了,還一起吃了晚飯,不僅見了,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還可能低頭不見擡頭,盛嘉離在心裏補充。
【周就:阿語他們律師所上次組飯局,碰上他了,就聊了兩句。】
【周就:那邊還讓我喊池原,我現在沒他聯系方式,你方便的話問一下他。】
聊天框頂上仍是“正在輸入”,盛嘉離深知這貨的尿性,知道他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池原。
【周就:那什麽,你倆現在什麽情況?】
【九月初:他搬我對門來了。】
【周就:?】
【周就:他在追你?】
盛嘉離盯着這條信息看,半晌才回。
【九月初:我不知道,也許?】
【周就:啧啧,那你原諒地了?】
【九月初:那不能夠。】
人給他道了一句歉他就原諒人家,這多跌份兒,再說他也不是這麽大度的人。
對方給他發了一個比大拇指的表情包,然後就沒了動靜,盛嘉離把手機放到一邊,下床去找池原。
敲了池原的門後沒多久,門被打開。
池原剛剛應該在洗澡,身上只穿了一件寬大的浴袍,松松垮垮的露出白皙的一截脖頸,和一片沾着水的結實的胸肌。
盛嘉離被這種香豔的畫面給驚到了,回過神來以後,他在心裏啧了一聲。池原身上的肌肉線條很漂亮。盛嘉離還記得前段時間他接了一部戲,角色形象是要求有胸肌、腹肌的,盛嘉離在健身房待了小半年也沒練成池原這樣的。
明明以前池原也不這樣啊,看着比他還瘦弱,盛嘉離又盯着池原看了幾秒,更重要的是,他發現池原現在比他高了。
“怎麽了?” 池原問他。
盛嘉離幹咳了兩聲:“周五同學聚會,他們讓我問你去不去。”
“你會去嗎?”
盛嘉離反問地:“我去不去關你什麽事?”
“所以你去嗎? ”
“不去。”盛嘉離面不改色。池原眼裏帶了一點笑意,知道盛嘉離是在說反話: “我去。”
“我去?”盛嘉離改口,池原又說:“那我也去。”
盛嘉離翻了個白眼:“真是有病。”池原眼裏的笑意更濃了:“哥,你甩不掉我的。”
“滾開,我不和有病的人一起玩。”盛嘉離轉身要走,卻被池原一把抓住手腕,他踉跄了一下,被拽到了池原懷裏,池原用另一只手把門帶上。
池原身上也是淡淡的檸檬香,和盛嘉離慣用的沐浴露一個味道,兩人身上的氣息毫不相斥地交融在一起。
盛嘉離的手抵在池原的胸口,呼吸微滞,他伸手推了一下池原試圖把人推開,換來的是更用力的禁锢。
“你幹什麽?”盛嘉離皺起眉
池原把頭伏在他頸間,灼熱的呼吸落在側頸,激起盛嘉離一陣顫栗。
“讓我抱一分鐘行不行?哥,我真的好想你。”池原柔軟的發頂在盛嘉離的頸間蹭了蹭,像是大型的犬類在向主人示好。
盛嘉離沒說話,手擡起來想推開池原,擡到一半在空中停了片刻,還是放下了。
一分鐘後,池原放開盛嘉離,盛嘉離幾乎是落荒而逃,池原的聲音被他遠遠落在後面:“晚安,好夢。”
重新爬上自己的床,盛嘉離皺着眉把手按在自己的左胸上,那裏面的那顆心不安分地跳動着,像是快要破膛而出。
跳得好快。
以前他不是沒和池原做過更親密的事,但那會兒他的心也沒這麽跳過。酥麻的愉悅感從心髒一點點傳遍全身,盛嘉離自暴自棄地躺在床上。
他拿起手機,在他去找池原的時候周就給他發了新消息。
【周就:我拿你倆都當兄弟,你們的事兒我就不摻和了,只是勸你做出決定前要先想清楚,別讓自己後悔。】
盛嘉離想了想,和周就描述了一下自己剛剛的情形,過了幾分鐘,周就回了。
【周就:其實你之前算不上喜歡他。】
【九月初:什麽意思?]
【周就:你自己的心理問題你應該清楚,當時在你眼裏,池原或許就只是一只很合你眼緣的寵物。】
【周就:他能滿足你那點隐晦的欲望,所以你願意讓他陪在你身邊,你願意在他身上浪費時間、花費精力,但在你心裏他也只是一條寵物狗,有時你願意寵地、慣他、聽他的話,會對他心軟,但那不是喜歡。】
【周就:就像小王子的玫瑰一樣,你對他上心了,所以在你這他和別人是不一樣的,但這種不一樣只是因為他身上有了你的标簽,你拿地當自己的所有物。】
【周就:所以當年他主動離開的時候你特別憤怒。】
【周就:有些人養寵物養了幾年,最後寵物死的時候他們會很難過,有人把寵物當成朋友,有人把寵物當成精神寄托,你當時的狀态其實就和他們差不多。】
【周就:因為你的家庭原因,你缺愛,也難以愛上一個人。當時你心裏的那層殼松動了一點,你的确是對池原有好感的,但僅限于好感。只是池原愛你,你想要這份愛,所以你才會抓着他不放。】
【周就:即使你們後來談了戀愛,你也沒有意識到你們之間的問題,沒有真正把他當成你的伴侶。】
【周就:從一開始,你們的關系就是不對等的。】
【周就:一直到他離開,這種不對等都沒能徹底改變。】
盛嘉離垂眸看着周就發來的一大串信息,沉默地打字問:“那現在呢?”
【周就:現在啊,現在不一樣了。】
【周就:恭喜,怪物開始懂得什麽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