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和親中原的公主1
第70章 和親中原的公主1
草原,清晨。
烈烈長風,吹動軍旗。各色旗幟在半空中翻騰,一座鑲嵌着金銀寶石、四周挂着華麗帳幔的馬車最為醒目,驕傲得停在隊伍的最中間,被前後衛兵拱衛着。
“珊瑚珠,我的好女兒,父汗不能送你到大夏的國都。你帖木兒哥哥會代替我,給你找一個可堪托付的好男人。好姑娘,不要怕,父汗永遠是你的靠山。”滿臉絡腮胡子的男人,梳着傳統的兩根辮子,在腦後松松的挽着,帽子上有一溜白色的狐貍毛,讓他看上去尊貴又勇武。
“阿爸,怎麽又說這話,你不是答應我,讓我自己來挑丈夫嗎?”
絡腮胡子有些猶豫,看了看一旁的薩滿。
薩滿已經很老了,在珊瑚珠有記憶的時候,他就這樣老,十多年過去了,他沒有更老一點,也沒有變年輕一點。薩滿仿佛是一個符號,長久得立在那裏,撫慰着草原人的心。
“汗王,公主是長生天賜予我族的貴人,在她出生的時候,長生天早就有過啓示。漢人說禍福相依,這次的事情,說不定就是我族的轉機。”薩滿看看珊瑚珠年輕嬌嫩的臉龐,露出一個皺巴巴的微笑:“公主,不要管別人的言語,你只需要在中原好好活着。”
“父汗、薩滿,你們放心吧,我會照顧好珊瑚珠的。”另一個面龐年輕的男人拍着胸脯保證,這是珊瑚珠的哥哥,他的面龐簡直就是汗王年輕時候的翻版。
一群人圍着做最後的話別,在離珊瑚珠稍遠一些的地方,還有珊瑚珠的兄弟姐妹,草原上一起長大的朋友。不出意外的話,這些人,此生無法再見了。
訣別時刻,連馬糞的味道,都臭香、臭香的。
更遠處,穿着漢人盔甲的兩個少年将軍小聲嘀咕:“老白,催催,這都說多久的話了。這破地方中午尤其熱,根本行不了路,不趁着早上涼快多走幾步,今天就白瞎了。”
“公主遠離故土,與親人話別無可厚非,何必這時候去讨嫌。”白小将軍可不是“老白”,他是白将軍的長子,真正的将門虎子,第一次跟着父親出征,就打了大勝仗,猶如一顆冉冉升起的将星,注定要閃耀整個大夏的星空。
“行吧,就你憐香惜玉,當心陛下把公主嫁給你。”
“口無遮攔!這也是能胡說的!”白小将軍狠狠瞪他一眼,“你呀,早晚死在你這張嘴上!”
章副将不以為意,反而笑彎了腰,“別害羞啊,畫本上不是說了,帝國公主總會看上敵軍的白袍小将,以身相許。瞧,公主有了,白袍——你姓白也勉強算了,等你娶了公主——哎喲!”
Advertisement
章副将捂着肩膀呼痛,為他這張嘴付出了代價。
那邊,珊瑚珠和父兄作別,依依不舍登上自己的馬車。
白小将軍下令開拔,旗幟在傳令兵手上揮舞,整個隊伍慢慢移動起來。這邊穿着淡金色長袍的帖木兒利落翻身上馬,右手一揚,號角聲低沉悠遠得響起,聽得即将遠離家鄉的人幾乎落淚。
珊瑚珠坐在馬車裏,掀開車簾,貪婪的注視着眼前的一切。因為敗仗而蒼老的父汗,曾經拌嘴打架如今面目可親的兄弟姊妹,那如遠山一樣靜默的薩滿,還有遠在地平線另一端的緩坡,在山坡的另一頭,埋着她的母妃。她眷戀母親,如同眷戀這片土地。
全幅儀仗的隊伍走到下午紮營,禮儀性用具就收了起來,迎風舉着大旗走了一日,扛旗子的人換了五個,個個手臂酸軟,夜晚吃飯的時候,端馬奶酒的手都在抖。
珊瑚珠有自己的營帳,先遣隊早早把營帳紮好,珊瑚珠一進營帳,就有燒好的熱水,給她沖熱熱的鹹奶茶。
“公主,來吃些奶皮子吧,颠簸了一天,我頭都暈了。”吉娜把奶皮子、烤好的羊肉和一杯鹹奶茶放在桌上,招呼珊瑚珠。
“嗯,就來。”珊瑚珠嘴上答應着,眼睛卻還盯着手裏的書。
吉娜無奈笑笑,端着食物走過去,撚起一塊奶糕送到公主嘴邊。珊瑚珠一口叼住,眼睛都不用離開書本,直到營帳熄火的號角聲傳來,才在吉娜、維娜的幫助下擦洗身體,躺在架子床上。
“維娜、吉娜,你們和我一起睡,床這麽大,草原的夜這麽涼,你們睡在地上,會生病的。”珊瑚珠往裏面挪了挪,讓兩個侍女上來。
“公主,我走的時候,阿媽拎着耳朵教訓我,一定好好侍奉公主。哪有公主和婢女睡在一張床上的啊!”
“就是,我們有狼皮毯子呢,一點兒都不冷。”維娜跟着附和。
“別嘴硬了,維娜聲音都在抖。我們去了中原,才是真正的相依為命。你們知道什麽是相依為命嗎?就是睜開眼睛,一樣的人只有我們三個,其他人都是中原人,只有我們是草原人。”珊瑚珠長嘆一口氣,“自己人,還分什麽彼此呢?”
維娜和吉娜說不過公主,順從的爬上去,三個人一起睡在柔軟的架子床上,等待着未知的未來。
維娜和吉娜安安靜靜躺在床上,誰也沒發出動靜,還是珊瑚珠自己睡不着,忍不住翻了個身。
“公主還沒睡着嗎?”吉娜小聲問道。
“是啊,睡不着。”
“我知道,我知道公主為什麽睡不着。”這道題維娜會!維娜清脆的聲音在帳篷內響起,“公主是在想選誰做丈夫。”
珊瑚珠撲哧一聲笑出來,“你怎麽知道的。”
“這多簡單,男人長大了就要娶妻,女人長大了就要嫁人,這和天上下雨、牛羊吃草一樣簡單。只是,公主要嫁到很遠的地方去,嫁給漢人,不能嫁給馬背上的大英雄。”草原人說起婚嫁是如此自然,不像中原深受禮教束縛,閨中女子說起這些,嬌滴滴、羞怯怯。
“是啊,英雄,誰不想嫁給英雄呢?”珊瑚珠喃呢。如果嫁人是她最好的出路,那她的确要好好挑選丈夫。聽說中原規矩大,女人是不能随便二嫁的,只能結一次婚,更要好好選人。
維娜把腦袋伸到珊瑚珠的枕頭上,小聲道:“那個白将軍是英雄嗎?”
“閉嘴!他殺了那麽多族人,怎麽算英雄。”吉娜拍了一下被子,表示抗議。
“那天他帶兵沖殺的時候。我在山坡上看到了,英俊勇武,整個人都像被長生天賜福了一樣,他的衣裳都在閃光。誰厲害,咱們就服誰,白将軍是光明正大擊潰我們的,沒用漢人的狡詐手段。若他是草原人,跟随他去尋求更大的勝利,不正是我們該做的嗎?”維娜振振有詞,草原上,力量就是規矩,這是颠撲不破的真理。
一向能言善辯的吉娜都沉默了,她對族人有感情,可對英雄也有崇拜。而且,這次戰争并不慘烈,汗王很快認輸服軟,派遣公主和親,中原人向來好面子,很快就答應了。
吉娜吧自己的想法說給公主聽:“漢人什麽都好,就是有太多莫名其妙的規矩,若是白将軍也這樣,公主還是不要嫁給他了。”
珊瑚珠哭笑不得聽着兩個侍女嘀咕,嘆道:“這些不用你們操心,好好幫我打聽消息,看好父汗給我陪嫁的壯士、工匠和奴隸,有什麽事直接和我說。”
“是,公主,我們會看好你的牛馬財産,絕不讓一頭小馬駒生病。”維娜立刻保證。
“還有,要讀書,說漢話。我們去中原,入鄉随俗,要說中原人的話,穿他們的衣服,吃他們的食物,寫他們的字。”
維娜的腦袋立刻搭攏下來,發出陣陣鼾聲,仿佛她真的沾枕頭就睡着,沒有聽見公主的囑托。
吉娜則小心應下:“公主的書還是從白小将軍那裏借來的,明天要去還嗎?”
“嗯,還有很多看不明白,想去請教他。”
吉娜有些擔憂,“ 我聽說中原人古板,男人不喜歡熱情活潑的姑娘,反而認為這樣的人不貞潔。”
“哈哈,我的吉娜,你在想什麽,我又不是一定要嫁給他,一路上這麽遠,不說話怎麽可能。一路上這麽多人,即便說幾句話,又有什麽值得別人說嘴的呢?”珊瑚珠大笑起來,拍拍吉娜的腦袋,“快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唉,可惜這次大汗打了敗仗,不然把那個白小将軍抓起來,只看他的臉,公主給他生兩個兒子再殺了他,也不虧啊!”佯裝睡着的維娜閉着眼睛感嘆,只當自己在說夢話。
第二天一早,白小将軍起身,在軍營空地上演練了一陣刀法,剛回到營帳,親兵就通報說,公主來了。
白小将軍立刻穿好衣裳,端正衣冠,掀開簾子迎了出去。
白小将軍拱手問好,“不知公主所為何來?”
珊瑚珠大搖大擺走進他的帳篷,施施然坐下,笑道:“我有幾個字不認識,你給我講講。”
不知是不是被好兄弟昨天那番話提醒,白小将軍突然意識到,萬一這番邦公主看上他,他該怎麽辦?他是家裏的長子,将門勳貴,功勳就在這些外族身上,若是娶了番邦公主,豈不是自毀前程!
白小将軍推辭道:“公主見諒,臣一介武夫,并不通文史,我請軍中司馬來為公主解惑。”軍司馬今年四十有三,做祖父的人了。這次随軍出征,每天都在喊“要了我的老命”。
“好啊,誰來教我都行。”珊瑚珠毫不介意,擺手道:“不僅中原人看中老師,我們草原人也懂尊敬師長。我的那匹棗紅色的小馬駒,是送給教導者的禮物。”
白小将軍的話突然轉了個彎兒,笑道:“臣雖不通文史,但一般文字還是粗通的,不知公主是哪些字不認識?”
嗚嗚嗚,不是自己不堅定,實在是她給得太多了!中原缺馬,尤其是戰馬,那小馬駒可是千裏馬的後代,最頂級的軍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