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和親中原的公主3
第72章 和親中原的公主3
入關地第一站是梁城,終于從帳篷搬進屋舍,章副将長出一口氣,總算回來了。雖然章副将不是梁城人,但從茫茫草原回到中原故土,那就是回來了。即便梁城的天氣還是這樣冷硬幹燥,即便挪給他們住的屋子也不如京城寬敞華麗,但這就是家。
白小将軍也很開心,作為主将,不能在行軍路途中表現出好逸惡勞、挑肥揀瘦的惡行來,可誰不喜歡舒适精致的生活。
白小将軍屁股剛挨着椅子沒過一刻鐘,親兵就來回禀:“少帥,帖木兒王子不滿意屋舍陳舊,鬧着說我們有意怠慢,要回草原去。”
“什麽?不行!鴻胪寺把設宴的規程都拟好了!”白小将軍蹭得一聲站起來,往安置兀良哈部的地方而去。
珊瑚珠得到消息比白小将軍還早,畢竟兄長還派人來問過自己這邊的情況。
珊瑚珠讓維娜、吉娜繼續整理屋子,別收拾太多東西出來陳設,都是要運到京城去的,現在先随便湊合。
到了帖木兒的住所,珊瑚珠心裏就有數了。
帖木兒被安置在正院,論待遇的确沒有被怠慢,但也絕對沒有什麽貼心、優厚的服侍。
帖木兒正在院中發脾氣,奴隸、管事跪了一地,不遠處還有他踹斷的一塊假山石。
“哥哥,何必和這些人計較,來,快到屋裏來,走了這一路,累不累?”珊瑚珠笑盈盈走過來,拉住帖木兒的胳膊把他往房間裏帶,一揮手,方才還跪着的奴隸、提心吊膽的管事們順勢退下。
“珊瑚珠,你瞧瞧,這些漢人,哪裏有議和的誠意?”帖木兒喘着粗氣,環顧一周,到處都灰撲撲的,絲毫沒有帖木兒喜歡的華貴裝飾。以小見大,中原朝廷根本不重視這次議和,只把他們當成敗軍随意對待。
“哥哥,誠意不誠意的,還得看上頭。如今這些人,都是丫鬟拿鑰匙,當家不做主,他們能有什麽想法?他們倒是想擺出好東西來炫耀,也要有啊?”珊瑚珠笑着湊近小聲問:“哥哥可是嫌棄這些的陳設暗淡,不配黃金家族的血脈居住?”
帖木兒給珊瑚珠一個眼神,“那還用說!”
珊瑚珠捂嘴輕笑,“這是好事啊!不正說明中原也不是處處強大富庶,咱們還有機會。”
帖木兒也被逗笑,爽朗得小聲傳到院子裏,震得遠處野水窪的幾只水鳥振翅飛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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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真是匹機靈的小馬駒。漢人軍隊前些年還穿着破衣爛衫,手下連兵器都湊不全,跟乞丐似的。這幾年居然能出關了,真是想不到。”
“中原地大物博,只要有英明的君主,總是能很快強盛起來。強盛得快,衰落得也快,他們還愛內鬥……強盛最依賴君主,哥哥,狼王總是從搏殺中一路走到高位,可狼王會老,新的狼王會出現,草原上也不止狼群兇猛。”珊瑚珠把茶水遞到帖木兒手上:“兄長常常中原人的飲子。”
“呸!苦的。”帖木兒把茶杯擲在地上,“不如奶茶好喝,真是南蠻子,喝的也這樣古怪。偏偏父汗還不心疼你,讓你千裏迢迢嫁到這等地方,漢人裏哪兒有英雄?咱們草原男人才是好男兒。”
珊瑚珠也不生氣,笑眯眯喝了自己杯中茶:“這茶和南蠻子沒關系。咱們在草原上,天天騎馬射箭,吃奶茶管飽、身子有力氣。中原人不愛動彈,吃茶清理腸胃,才不會長胖。哥哥若是嫌這茶不好,我以後給你多送好茶。不是那些茶磚,而是真正的好東西。黃山毛峰、安溪鐵觀音、洞庭碧螺春、信陽毛尖、祁門紅茶、君山銀針、六安瓜片、西湖龍井……”
“停停停,打住,你從哪兒聽說的名字?這都是茶?”
“是啊,茶是好東西,草原上沒有菜蔬,咱們多喝茶,把茶和奶一起煮,吃了不容易爛牙齒,嘴裏也不會總是起泡發苦。”珊瑚珠貫口似的報了一大堆茶葉名字,終于逗得帖木兒心情大好,接過她重新倒的茶水,一飲而盡。
“你心裏高興,哥哥就高興。你說的對,一個英武的狼王,總能帶領狼群走得更遠,這時候,避開他們,去別的地方獵食就行。依我看,狼王手下也不都是好漢。”帖木兒高興,不吝啬指點妹妹,“我們進城的時候,不正遇上沙暴嗎?沙子淹到半城高。以往,沙子都能高過城牆,咱們踏着沙丘直接跳下來。沙暴總不會次次都向着漢人。”
珊瑚珠也笑,“哥哥明白就好,咱們入關的機會不多,能多看看,就多看看。”
兩兄妹達成一致,愉快碰杯。
珊瑚珠安撫住帖木兒,剛出了院門,就碰上白小将軍和章副将站在院門口。而且,白小将軍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珊瑚珠問守門的:“白将軍什麽時候到的?怎麽不去通報?”
“公主,白将軍被大王子笑聲吸引過來,見大王子高興,令我們不許打擾。”
哦,從帖木兒大笑的時候就到了啊。
珊瑚珠也笑,“白将軍是來勸慰哥哥的嗎?放心,我已經勸過了。哥哥也知道,梁城條件有限,哥哥不是故意挑剔這些。”
“多謝大王子、公主體恤。”白小将軍微微拱手,看珊瑚珠要走,第一次主動提出:“我送公主回去。”
珊瑚珠笑盈盈點頭,不好奇他突然轉變的态度,如果他想說,自然會說的。
果然,白小将軍落後珊瑚珠一步,走在漢家院落裏,周圍熟悉的景致布局給了他一問的勇氣,“公主想回草原嗎?”
珊瑚珠的回答出人意料:“不想。我才十六歲,還沒見過外面的花花世界,一輩子就老死在草原上,這未免太無趣了。我想去京城看看,這一路到京城,得有七百裏路吧,一定有很多好玩兒的地方。我聽說,中原最富庶的是南方,有杭州、姑蘇那些名城,詩詞歌賦裏有好多關于他們,也想去瞧瞧。”
蠻夷亡我之心不死啊!白小将軍氣憤,觀察北邊地勢地貌不夠,還要去看南方嗎?陛下如此雄才大略、英明神武,願意給兀良哈部機會,讓他們一個小小的草原部族得到敕封和嘉獎,他們卻絲毫不感恩,反而時刻想着反叛。
白小将軍對公主的輕微好感,被今日這一席話完全打消,心裏琢磨着要怎麽和父親寫信,把兀良哈部的狼子野心告知父親。
珊瑚珠看他一臉吃屎的表情,哈哈大笑,等到了自己的院子門口,才回身拍拍他的胳膊:“白将軍,我若一心向化,還要你們武将做什麽?”
白小将軍又是一臉繃不住的表情,難道自己的想法被這個公主知道了?還是她猜出自己聽到了她和帖木兒的談話,那她怎麽一點兒都不尴尬,反而這樣揮灑自如。自己耳力過人的消息,被人透露給公主了嗎?那公主有沒有在自己這邊收買別的什麽人?
白小将軍厭惡中又帶着更深的警惕,總覺得這公主不是好人啊!
兀良哈部一行在梁城駐紮的兩個月,珊瑚珠完全撒歡了,騎着馬在梁城各處跑了一遍。不止梁城,還有不遠處的矮山,城外的野水窪。獵過山上慌不擇路的狍子,也射過天上的野鳥,和帖木兒比試,誰射中的鳥兒更多。
順帶一提,在那次射野鳥的小游戲中,白小将軍輸給了珊瑚珠,自此更加自閉,偶爾和珊瑚珠說話也是一板一眼,仿佛沒有感情的木頭人。
終于,在白小将軍望眼欲穿的盼望中,宣旨的天使隊伍來了。領頭的正是白小将軍的熟人,禮部郎中鐘大人。
按照流程,鐘大人向帖木兒王子和珊瑚珠公主宣讀,朝廷以附屬國王禮儀規格,允許他們進京的旨意。
“啧啧,允許,朝見……”帖木兒不是真的對禮儀、文化一無所知,若是真魯莽,就不會為暗淡房舍影射的不尊重而大發雷霆。如今見朝廷旨意,更覺得中原人傲慢無禮。
“哥哥,咱們畢竟戰敗了。”
“哼,若是中原朝廷把咱們當成弱小無依的部族……”帖木兒狠狠拽緊聖旨,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們的反應,白小将軍不用派人守着,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到。
“應愛兄,你終于到了。”白小将軍把鐘大人一行迎到駐紮地,禮儀周到得安排随行人員歇息,把熟人鐘大人安排到自己的房間敘舊。
“白少帥這是久不見京中故人,把我也當知心好友了?怪不得說人生四大喜,他鄉遇故知……”
白小将軍哭笑不得:“應愛兄不要調侃,我是真有要事和你商議。事關合議,不可馬虎。”
鐘大人收了戲谑表情,正色問道:“怎麽說?”
“我觀兀良哈部,并不是真心臣服。一路上,公主有意記錄山川地形,到了梁城之後,更是四處跑馬,以游玩的名義勘察地形、結交當地士紳百姓。還以重金在此地購買了房舍加以修整,仿佛是要在這裏安家一般……”
鐘大人本來的嚴肅神情越聽越放松,最後拿起茶杯玩賞起來,也不知道邊關偏僻地方的一個小茶杯,有什麽好玩賞的。
“應愛兄,你究竟有沒有聽我說。”
“啊——聽着呢,聽着呢。”
“你怎麽一點兒都不上心!”白小将軍氣憤。
“可你說的這些,我早就知道啊。”鐘大人理所當然道:“咱們才剛打過一場,要他們當場臣服、納頭就拜,話本子也沒這麽輕松的。我感興趣的是,怎麽你嘴裏都是公主、公主,我記得兀良哈部使者的頭領,是帖木兒王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