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和親中原的公主6
第75章 和親中原的公主6
“就是,草原上多的是大好男兒,阿妹不入京,哥哥給你挑個大英雄。”帖木兒看熱鬧不嫌事大,豪氣幹雲地保證。一揮手,奴仆直接把白小将軍和鐘應愛趕出門去。
“此仇不報非君子……斯哈……你輕點!”房間裏,鐘應愛捧着手埋怨:“你要是不行,就叫個婢女來。”
“你說誰不行啊?”白小将軍回頭問他。
鐘應愛無語,“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和我摳字眼兒?”
“不摳字眼兒,扣扣你的心!”白小将軍在他胸口捶了一記,“你鬧什麽,去和兀良哈部的人較真。”
鐘應愛放下自己的手,也有些後悔,嘆息:“你說的是,我和一群蠻夷計較什麽。”
“嗯,再大聲點兒,最好讓公主聽到,再給你一鞭子。”白小将軍施施然道。
鐘應愛一噎,複又自嘲一笑:“她算什麽公主,不過是一個部族首領的女兒,若論尊貴,不過土司之流,如何能比我鐘氏綿延百代。”
“哎,說這個就沒意思了啊,要比祖宗,能活到現在的,誰家族譜上沒幾個稱王稱霸的人物。應愛兄,你這是突然想念童年時光,要做一回小孩兒嗎?”這不是名震京城、早入官場的鐘應愛該有的水平。
鐘應愛沉默了一會兒,平靜道:“陛下決定北征了。”
哦,原來如此。
鐘應愛一向是不贊成北征的,曾經多次上書勸谏,從秦皇濫用武力,到漢武窮兵黩武,總之,把帝王好武的害處數落了一通,被陛下下令杖責過,但依舊不改。可惜,他不改,陛下也沒改,而且,陛下是想要親征。
這也是此次朝廷如此看重兀良哈部的原因之一,兀良哈不僅能作為草原與中原的屏障,更要作為中原王朝插入草原的一根釘子。
“那你更該明白,遷怒兀良哈部無用。”
鐘應愛嘆息,“我沒想到他們投降得這樣利落。不是說他們自負黃金血脈子孫,不肯屈服于昔日敗将之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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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人有時直白到傻,他們只追随強者。黃金血脈在這篇草原遍地都是,榮耀的時候血脈是尊貴的注腳,卑微的時候,血脈只會成為催命符。”白小将軍拍拍友人肩膀,“還是想想明日怎麽向公主致歉吧?”
“為何是我去致歉,難道他們男女雜處,還有道理不成?”
“你真要與我論這個?不說圍着篝火歌舞是他們的習俗,即便真有什麽,你拿什麽身份立場去指摘?我倒不知你兼任禮部司儀了?”白小将軍收拾桌上的藥瓶藥粉,“退一步說,身為男子,如此指責一位姑娘,有失風度。”
“不對啊,今天你怎麽總幫着那位公主說話。還記得嗎?白天的時候,你拉着我痛斥兀良哈部的狼子野心,說這位公主不是好人。才一天啊,梁城的天氣變化都沒你變臉快,怎麽突然公主就純良無辜起來了?”鐘應愛一雙眼睛緊緊盯着白小将軍,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麽端倪來。
“是啊,以往我總從上往下看,覺得他們戰敗臣服,就該謹小慎微。今日被你點醒,才明白,陛下既要重用他們,那麽降臣亦是臣,我們日後說不得還要做同袍,如今自然不能把人都得罪完了。”
鐘應愛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這是在點我呢。知道了。”
“好好想想,明日怎麽和公主賠罪。”白小将軍反複囑托,端着托盤,被有人從房間裏推出來。
“我就不信她真能寫信回京告狀。”鐘應愛自己還一肚子氣呢。他外祖乃當世書法名家,自己從小跟随學習,這筆字是要流芳千古的。科舉的時候,連陛下都玩笑,說要把他的試卷好好收着,千百年後,讓世人看看大夏書法名家幼年筆跡。如此種種轶事,并非特例。他的手自小就嬌嫩的保護着,如今居然被人抽了鞭子,這要是毀了右手,還怎麽揮毫潑墨。
鐘應愛認為這件事情雙方都有錯誤,但只要兀良哈部願意先遞臺階,他就勉為其難,絕不遷怒。
鐘應愛想得太美好了,這樣的好事夢裏才有。
白小将軍一起床,就收到親兵送來的奏折。沒封口,白小将軍抖出來一看,哦豁~
白小将軍急忙把奏折拿給鐘應愛看,鐘應愛饒是生氣,也不得不承認兀良哈部抓住了重點。
鐘英愛昨日指責他們男女雜坐,是從大夏禮法的角度來看。但從草原人的習俗來說,這是非常正常的日常生活。而且詳細解釋了草原沒有男女分開的條件,必須一起起居坐卧,這不是派幾個大儒宣講禮儀就能改變的,是由這片土地的生存方式所決定的。如果大夏不能尊重這種差異,那和談是不可能的。草原人寧願流幹最後一滴血,也不能任由自己毫無尊嚴得死在遠離故鄉的土地上。
尊嚴,這是個非常嚴肅的問題。
“奏折誰的手筆?遣詞用句雖不文雅但都很通順,連格式也沒錯,這不是兀良哈部能寫出的折子。”鐘應愛問道,他來之前也是做了功課的,大王子帖木兒身邊并沒有出名的幕僚謀士。
白小将軍拿眼神去看親兵,親兵馬上跑出去的打聽,不一會兒就回來禀告:“是公主手書。”
鐘應愛大吃一驚,那個動辄會鞭子的公主,還有這本事?
“應愛兄,在京城,耳中聽到的全是恭維;外放後,眼裏看到的全是絕學。高手在民間啊。”白小将軍拍拍鐘應愛的手。他第一次上戰場,被一個沒有品級的老兵救命,差不多就是同樣的感受。
說來也是奇怪,知道公主識文斷字不是文盲,鐘應愛居然神奇得諒解了。覺得他們是有辦法溝通的,不是人和野獸,只是不同的人。
鐘應愛在白小将軍的再三勸說下,終于登門道歉。
“下官昨日喝醉了,言語無禮,沖撞大王子與公主,請二位恕罪。”賠禮道歉的時候,看到公主和大王子并排而坐,不戴什麽面紗、幕籬,鐘應愛也不敢多說什麽。
珊瑚珠是遇強則強、遇軟則軟的人,既然鐘應愛來賠禮道歉了,她也笑道;“都是誤會,昨日我們也喝酒了,大家相逢一笑泯恩仇。”
“相逢一笑泯恩仇,好句!公主還通詩文?”鐘應愛笑問。
“不通,這是我族薩滿随口說的,翻譯成漢話就是這樣。”珊瑚珠有時候覺得自己能脫口而出一些好詞好句,但她知道,這不是她能說的,她只是記不得出處了。
“果然,高手在民間。草原人也有自己的詩歌。”鐘應愛這回笑得更真心些了。
雙反都梗着脖子不低頭的時候,白小将軍愁得直掉頭發,如今說開了,他終于能履行自己送歸的任物,開始安排行程。
陪嫁給珊瑚珠的奴隸和工匠大部分都安置在梁城,中原腹地沒有那麽多土地分給他們,帖木兒還要和中原皇帝談劃分草場的事情。
因此這次跟着進京的,只有大部分壯勇和幾個貼身服侍的婢女。即便這樣精簡,他們這一隊人,也浩浩蕩蕩接近兩百人。
這樣龐大的隊伍,打出朝廷命官的旗幟,沿途零星山匪自然不敢冒犯。還有跑商的商人前來攀談搭話,寧願奉上真金白銀,只求能跟在朝廷隊伍後面,蹭一蹭官軍的威懾。
珊瑚珠對此很有興趣,親自接見了兩個商會的首領,從他們口中知道了一些奇聞異事,痛快地答應他們跟随,并讓手下壯勇時不時去巡邏一圈,震懾宵小。
這些商人對草原人居然也沒有太多的反感,跑商的人,最是圓滑,并不因托庇于草原人之下而有什麽心理負擔。
越往京城走,天氣越暖和。大地褪去了一層不變的土黃色,開始遍染深深淺淺的綠,土丘也漸漸沒去身影,山峰開始陡峭起來,下方一條蜿蜒小路,從下往上看,仿佛一線天。春天,到了中原腹地,才真正感受到春風的溫柔。
溫柔的春風吹拂在山谷裏,前方引路的官兵剛走出山谷,後邊跟着的商隊還沒進入,在山谷的頭尾兩個地方,突然一陣亂石滾落,入口和出口都被巨石截斷。排成一字型過山谷的隊伍,頓時被攔腰截斷,變成三節。
打頭陣的亂石滾落,山上有人開始射箭,口中呼喊着:“兀那鞑子,拿命來!”
說是此那時快,珊瑚珠取下馬背上的長弓、箭筒背在身上,反手抽出腰刀,催馬跑到車邊,大喝一聲:“保護公主!不要讓宵小傷害公主!”
坐在馬車裏的鐘應愛:……
有了明确的目标,箭矢的準确度就更高了,車廂險些被射成刺猬。多虧距離遠,馬車質量又好,以及鐘應愛運氣好,這才能勉強頂住。
珊瑚珠和維娜、吉娜配合默契,三人仗着身形靈巧,開始往山坡上沖。不能等着賊人耗空箭矢,伏擊者居高臨下,占據絕大部分優勢,對他們的壓制太狠,必須擒賊先擒王。
和珊瑚珠有一樣想法的是白小将軍,他也帶着自家親兵,從另一邊山坡上往上爬,不停依靠樹木和局勢,躲避居高臨下的利箭。
山上的人也發現了這兩支突擊隊,箭矢開始向這兩隊人馬集中。
只見珊瑚珠左手張弓、右手搭箭,刷刷刷就是三箭。每只箭必定帶走一條人命,三箭過後,距離拉進,珊瑚珠反手把長弓斜跨在身上,抽出腰刀,和俯沖下來的人戰在一處。珊瑚珠并不何人拼力氣,交手後立刻跳開,維娜和吉娜從旁助攻,合力架住來自賊人的刀鋒,珊瑚珠手下長刀以詭異的幅度,從三把刀空隙中穿過,刀鋒劃破賊人的頸部,鮮血噴湧而出。
珊瑚珠躲避不及,有幾滴血濺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