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和親中原的公主7
第76章 和親中原的公主7
“來啊!”
混戰中,珊瑚珠聽到一聲暴喝,循着聲音望去,只見帖木兒手持一柄長馬刀,跨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橫斬過去——與他對戰之人頭顱高高飛起,又重重摔在地上,砸出一個小坑,還能看到被鮮血濕潤的頭發無力甩動。
殺人很容易,但這樣暴力的殺人,讓人心裏忍不住發憷。
暴力和鮮血,刺激着對戰中人的眼睛。
帖木兒的血液在沸騰,山匪的血液在結冰。帖木兒,兀良哈部的大王子,勇武善戰,絕非虛名。
有帖木兒這樣的殺神在,我方士氣大振。珊瑚珠和白小将軍很有默契,一人攻一邊,很快占領了制高點。控制了制高點,結束戰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整個襲擊過程只持續了一刻鐘,死傷的人卻遍布整個山谷。
戰後清點傷亡、組織審訊,是個精細活。帖木兒沒有那麽多耐心,拉了個跪在地上的小頭領,“誰讓你來襲擊的?”
“呸!狗鞑子!”回應帖木兒的是寧死不屈。
帖木兒大怒,正要動手,珊瑚珠攔住他,“哥哥,讓他們自己審吧。”
白小将軍站出來,“此次兀良哈部是受朝廷之命,歸順我朝,有官府作保,有我大軍護送,你們為何中途攔截?”
“呸!狗漢奸!”被抓的人對白小将軍的恨一點兒不比對外族人少。
“我乃天水白邵晨,白家世代為将,自認有資格稱一句保家衛國。你們是受了什麽人挑撥?居然破壞朝廷議和大事?”
被壓在地上的人明顯一愣,“你怎麽可能是白家人?”
“确實是,我是白家這一代的長子,白邵晨,如假包換。”白小将軍看一眼這些匪徒,要麽已經氣絕,要麽重傷,再看看遠處說話的帖木兒王子和珊瑚珠公主,嘆息道:“帶下去審,別用刑,他們估計是被人利用了。”
Advertisement
這邊,珊瑚珠把哥哥拉到馬車旁,勸慰道:“那些人不知道受了什麽煽動,這裏和草原又不接壤,和我們能有什麽深仇大恨,多半是他們漢人自己窩裏鬥,拿我們當筏子。這人這樣剛硬,就讓他以為的自己人去審,這比死在你刀下還讓他痛苦呢。”
“萬一漢人包庇自己人呢?”帖木兒不放心。
“我們是受朝廷邀約前往議和,他們自然會給出交待。”
帖木兒摸摸自己的絡腮胡子,笑道:“這就是漢人說的殺人誅心吧。還是妹妹精明,就這樣吧。”
帖木兒遠遠欣賞了一下白小将軍難看的臉色,自去召集部署,他們帶的人雖然不多,卻個個都是青壯悍勇。有了這前車之鑒,白小将軍再不能阻止他們随身攜帶武器了。
蹲在車後的鐘應愛忍不住腿一抖,發出動靜。他被鮮血和殘肢吓得蹲在草叢裏嘔吐,并非有意偷聽,看到珊瑚珠望過來的眼神,又情不自禁瑟縮了一下。而後又想起什麽,站直了身體,擦幹淨嘴角污跡,強撐體面,嘶啞着聲音問道:“這些人悍不畏死,你就沒有絲毫感觸嗎?”
“我該有什麽感觸?”
“邊關離亂、百姓困苦,若非草原人肆意殺戮,何至于兩族結下如此深仇大恨。”
“草原白災,牛羊凍死,我心有感觸,鐘大人能送我部糧食布匹度過寒冬嗎?草原困苦,活不下去的族人,鐘大人能接濟嗎?呵呵,都做不到啊,那現在議和,白大人能不在背後稱呼我為蠻夷嗎?”珊瑚珠看一眼呆愣當場的鐘應愛,懶得搭理他。
就這種水平,是怎麽敢稱一句俊傑的?
山匪截殺只是個小插曲,後續的事情自有白小将軍料理,在之後的路途上,也再沒有遇到這樣的事情。
到了京郊,使團住進驿館,等候皇帝召見。
很快,宮中傳來旨意,讓使團修整歇息,三日後觐見。
意外的,珊瑚珠最先見到的不是皇帝皇後,而是一個柔弱的小姑娘。
珊瑚珠正在樹下乘涼,身旁還擺了一口大水缸,水缸中有蓮花舒展身姿。草原養不活這樣嬌嫩的花,珊瑚珠、維娜、吉娜、高娃等等女眷,對蓮花都充滿了喜愛。
幾人正圍着賞花吃點心,就有人扣響了門扉。
一個上穿月白對襟撒花衣、下着湖藍色雙裙們馬面,頭梳堕馬髻,斜插珍珠方勝的姑娘,柔柔弱弱得立在門邊,仿佛一幅仕女圖。身後還跟着一個梳着三丫髻、頭戴紅繩的小丫頭。
這形象,非常典型了,珊瑚珠收集的畫冊裏就有,最典型的京城文官家庭女眷愛穿的衣裳、愛梳的發飾。一看就知道和自己沒啥關系,這輩子不可能有交集。
珊瑚珠饒有興趣的看過去,這回又唱什麽戲?這是父親、兄長在邊境為官,死在草原人手裏來報仇了?還是聽說京城來了個蠻夷女子,來看熱鬧?又或者是受了上面的委托,不情不願來教授禮儀,勉為其難充當“朋友”,為新到京城的使臣作伴?
為什麽珊瑚珠要猜她不情不願,因為這小姑娘眼睛裏含着淚珠啊。
“你什麽人啊,堵在門口,啥話不說,就知道哭?漢人都有這毛病?晦氣!”吉娜皺眉呵斥。
“哎~吉娜,說過你多少回了,別漢人、漢人的,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萬一這是人家個人喜好呢。”維娜開始捧哏。
吉娜配合得笑了,故作大方道:“行吧,愛哭就哭個夠。”
跟在這小姑娘身後,梳三丫髻的小丫鬟抱不平道:“你個蠻夷女子,真是不知廉恥,搶了我們姑娘的夫婿,還敢挖苦人!”
“住口!”
這話不是珊瑚珠說的,是拎着袍角匆匆趕來的鐘應愛喊的。
鐘應愛氣喘籲籲停下,拱手致歉道:“公主恕罪,表妹不知禮節,沖撞公主,我代她給公主賠罪了。還望公主念在她年幼無知的份上,不要與她一般見識。”
鐘應愛是見過珊瑚珠殺人的,真殺人不眨眼,溫熱的血在臉上流淌,眼珠都是紅的。這樣的場景,還時常出現在他的噩夢裏。表妹柔弱得如三月嫩柳一般,怎麽經得起公主随意一吓。
“表少爺,您就看着我家姑娘被人欺負嗎?難道你真的變心了?要娶這個蠻夷女子?”小丫鬟扶着哭倒在自己懷裏的姑娘,憤憤不平控訴鐘應愛,那眼神仿佛在看陳世美。
“胡說什麽?我與公主清清白白……”鐘應愛又連忙轉身,給珊瑚珠行禮,“冒犯、冒犯。”
鐘應愛自覺自家眷屬失禮,硬着頭皮想要解釋,可真編不出什麽話來,忍不住擡頭看珊瑚珠的臉色,沒想到珊瑚珠居然沒有怒而拔刀,反倒興致勃勃的看着他們,仿佛他們是戲臺上一出蹩腳的戲目。
“啪啪啪!”珊瑚珠撫掌而笑,“鐘大人,你這是怕我在驿館無聊,特意安排的戲目,挺有意思的,接着演。”
“公主恕罪,這是我表妹,自幼失怙,身世堪憐,聽了旁人幾句不着調的議論,便想來拜見公主,并無惡意。”鐘應愛都不知道怎麽解釋這個事情。他姨媽身子已經不好,臨終前就想看他和表妹成親,了卻多年心願。表妹身體也不好,不知能不能活到雙十。這年頭女子若是未嫁夭折,是不能埋入祖墳受後人香火供奉的。
因此,即便只為了表妹身後事,鐘應愛也是責無旁貸。更何況,還有姨媽從小愛護之情,還有母親哀求的淚水。
可自己去出一趟平平無奇的公差回來,祖父居然有意讓他迎娶外族公主。這怎麽行?鐘應愛自己是不願意的。可祖父心意已決,想借這婚事,讓鐘應愛洗脫與陛下政見不和的影響,重新回到朝堂核心。
鐘應愛與祖父一番談話,說公主外族之人,不能擔起宗婦之責。祖父卻堅持,鐘家自有規矩,什麽人來了都會學得規行矩步。
鐘應愛沒辦法和祖父講,自己被珊瑚珠大開殺戒的模樣吓得做了幾天噩夢,婚事是想都不敢想。可偏偏事情就這麽寸,讓來送點心的表妹聽到了。
表妹平日連蟲子都怕的膽子,這時候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居然找上了驿館。鐘應愛知道的時候,真是吓得魂不附體,催馬疾馳而來,生怕自己來得遲一步,就只能看到表妹的屍體。
真.一頭霧水.珊瑚珠。
珊瑚珠轉頭對維娜道:“你給我買的話本子還是保守了。我本以為窮書生高攀修行千年、下一步成仙的大妖已經是臆想,沒想到還有更離譜的。那些寫話本的酸腐文人沒腦子嗎?既有千年修為,怎麽會看上個男人就想嫁?還是個一無是處的窮書生。”
鐘應愛被臊得兩頰通紅,那個表妹也柔柔弱弱倒在丫鬟身上,不停拿帕子擦眼睛。
“行了,都帶回去吧。你這個紙糊燈籠一樣的表妹,進門沒說一句話,光哭了,離我也是三尺遠。回去好好找個大夫治病,別找我付藥錢。”言下之意,出事兒了別賴她。珊瑚珠眼神都懶得給一個,轉身回屋了。
這劇情,她聽上句就能接下句,話本上都寫爛了,毫無新意。
進屋後,珊瑚珠對高娃道;“去打聽一下,這種離譜謠言是怎麽傳出來的?打聽京城人對使團觀感之外,再打聽打聽可有人議論我的婚事。”
媽的,迎面一盆狗血,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