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魔物侵襲
魔物侵襲
紀澤從未想過有一天竟會看到常州延陵血流成河滿目瘡痍的景象, 城中魔物肆虐,到處都是黑霧萦繞吞噬人心的慘狀。
附近的修真門派接到求救信後,便在第一時間前來救援。然而此地仙門終究是小門小派, 門內修真弟子數量有限,就連修為境界最高的也才剛至金丹後期, 在面對實力如此強悍的魔族突襲, 一切努力都只是在負隅頑抗拖延時間。
等到逍遙門派一衆弟子前來支援,城中死傷早已過大半。活着的人寥寥無幾, 多是意識不清醒的人形傀儡,他們被魔物占據了身體, 頂着一個無主的軀殼在城中游蕩, 去撲食搜尋那些躲藏起來的幸存者。
紀澤剛回城主府的第一天,就被家中彌漫的死亡陰影所籠罩。老城主是在救城中百姓之時被魔物所殺, 而大哥紀乘風也在這場浩劫中失去了一條大腿,雖保下了性命但從此亦淪為了廢人。
二哥紀長風倉促上任, 他甚至都來不及悲傷就被迫接下了守護一城百姓的重擔,成為常州延陵的新城主。
紀澤心神遭受重大創傷後吐了幾輪血,終于從昏迷中醒來。
重溟一直守候在他的床邊, 一見到他醒了,便連忙端過一杯茶遞給他。
紀澤一言不發地喝了個幹淨,而後掙紮着爬起身, 說他要去城中幫忙。
同門的師兄弟姐妹們都在驅散邪祟斬殺妖魔,而紀澤昏迷了這一天一夜, 再次醒來就好像又變了一個人似的,眼底裏透露的都是深沉郁結, 令人害怕的神色。
重溟沒有攔着他,只是将他扶起, 陪着他一起去面對種種巨大變故。
*
紀澤來的時候,林澗瑾正在城中組織弟子布置天羅地網,将幸存的百姓遷移至城主府。待大事将成,他們就開啓驅魔陣,将所有盤踞于此的魔物一網打盡。
遠遠便見少年被鲛人攙扶而來的身影,林澗瑾交代完事務後,便朝紀澤疾步而來,語氣裏滿是擔心,“你怎麽來了?阿澤你身體不好,還是先在城主府休養,這裏有師兄我呢。”
紀澤卻搖了搖頭,拍了拍重溟的手,示意對方不必再扶着自己。他走上前幾步,用力地握住了林澗瑾的手腕骨,說道:“不,師兄。延陵城內魔物肆虐,而我身為城主的……胞弟,我有責任與義務去保護城中百姓,為驅魔除祟盡一份力。”
哪怕是死,他也要與諸位共進退。
Advertisement
“……那好。”林澗瑾知道自己沒有立場去幹涉紀澤的決定,只好退而求其次,叮囑他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安全,切不可逞強。
“林師兄!”遠處有弟子在喊,林澗瑾不便再與其過多聊話,于是看向紀澤身後的鲛人,把保護少年的重擔交付給他,“護好你家主人。”說罷,他便快速離開。
紀澤在林澗瑾的身影逐漸消失于視野中後,才緩緩轉身将目光投向周圍忙碌的弟子身上。
以朱砂繪就而成的圖案在黢黑的地面上形成鮮明的對比,随之靈力的灌輸,地面上的圖案逐漸隐去原本的痕跡,一切就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一樣。
少年擡頭看向頭頂被濃霧籠罩的蒼穹,壓抑的氣息将一切希望都給掩蓋,整座城池好似都已沒有半點生機可言。
紀澤的雙眼逐漸變得赤紅了起來,裏面好像飽含着血與淚,他沉重地開口道:“沒有用的,一切都是徒勞之舉。”
今夜萬鬼來潮,魔物齊聚,便是常州延陵覆沒之時。
鲛人聽懂了少年語中的悲涼,卻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于是他沉默地擡起手,搭上了紀澤的肩膀,無聲地安撫着他。
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會陪在你身邊,是生是死,我都将與你共同進退。
“重溟……”紀澤忽地擡起眼眸,深深地看向他,“我有一件事要交代你去做。”
似是生怕自己說出口後對方會拒絕,紀澤頓了頓,又強調補充了一句:“這件事情我誰也信不過只能交給你,所以不要拒絕我。”
*
當夜,城中所有弟子都隐藏在破敗的屋舍中,将自身氣息降至最低,以免打草驚蛇,等待城中魔物的聚集。
所有幸存的百姓都已被遷至城主府,妖魔邪祟沒有新的寄生軀體,于是盤旋在濃黑的夜空,發出煩躁刺耳的尖叫。
忽地,它們好似嗅到了凡人的生息,整個身體都開始變得興奮了起來,激動到不斷地發出顫鳴聲。
腐爛的屍體、露出森森白骨的人形傀儡,他們全都顫顫巍巍地邁着步子,向散發着凡人氣息的場地趕去。
而還未得到新的寄生軀殼的魔物們則迅速飛行,它們在空中交纏打鬥,一路厮殺着來到陣法上空。
而底下正好就站着一個人影,那人仙姿逸貌面若冰霜,持一把寒劍玉立于此。
“呵呵呵呵~竟然是位仙人?”
“看吶,他們這些修仙的真是不怕死啊,又來送命了。”
“瞧着還是位頗為俊俏的郎君呢,不如就讓我進入他的軀殼,嘗嘗這仙人的滋味如何啊~”
盤旋的魔物不露身形,只有一團黑霧發出陣陣淫詞穢語。
在确認底下真的就只有這麽一個人後,它們瞬間就像餓了許久,終于聞到血腥味的豺狼瘋狂地撲了下來!
而陣眼中心以自身為誘餌的林澗瑾等的就是這一刻,他指間迅速凝聚出磅礴靈力,注入寒劍之中,劍指九天!
寒光迸發,劍氣所揮,驅邪魔斬妖祟。掩藏在暗處的一衆逍遙門派弟子瞬時湧出,口中大喊着:“殺——”
驅魔陣成,天網降落!
無數妖魔邪祟被困于陣法,怨氣壓制,實力大減。而修真弟子們手持寒劍,奮勇前行斬殺妖魔!
“啊啊啊啊啊!”
無數尖銳的慘叫響起,那些被束縛于天網之下的妖魔邪祟無處逃竄,只能命喪于修真劍下。
然而就在勝利的曙光降臨之時,頭頂的夜幕蒼穹忽地破開一道裂縫,一個身穿鬥篷,通體被黑霧籠罩的神秘人從天裂中緩緩顯現。
只見祂随意地擡起一只手,強勢威壓驟然降落——
所有浴血奮戰的修真弟子瞬間被壓彎了脊梁骨,“嘭!”地跪倒在地!
事态急劇反轉,籠罩惡魔的天網在神秘人的破壞下,一點一點化為齑粉,散落在紅色的陣法上。
靈力忽滅忽亮,那些受到壓制的妖邪魔物終于不再被束縛,它們沖破封印後瞬間湧上高空,而後重獲自由的妖魔再度将目光投向地上的凡人。
猩紅的雙眼散發出貪婪的神色,它們興奮地叫喊着,剎那之間就朝着那群修真弟子呼嘯而去!
絕望、崩潰、慘叫,無數嘈雜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組成人間煉獄的修羅場。
黑暗之中,一個抱着赴死之心的少年,持劍破空而來!
凜冽劍氣掀起強勁罡風,仿佛要将夜幕蒼穹都斬碎其中!
一片黑篷衣角飄落而下,随即在淩厲劍氣的波及下,化為齑粉。
紀澤一擊未成,反手再度劈斬而去!
劍氣如玄,刺眼的弧光幾乎映照了半片天空。在強光的照射下,不見天日的亡城窺得一線生機。
陣法之中的一衆修真弟子握緊手中的劍,唇齒泣血,咆哮着站起來,與啃食他們血肉同胞的妖魔厮殺拼搏在了一起!
而紀澤與黑衣人一息之間,便已交戰數百招。
他們從蒼穹虛空殺至山野深谷,從妖魔肆虐的城中打到一片死寂的城郊。
紀澤渾身浴血,他早已感知不到疲憊與疼痛,激烈的厮殺讓他的神經處于極度緊繃的狀态,一刻都松懈不了。
鬥篷罩身的神秘人哪怕與紀澤處于如此激烈的對打中,也一直沒有顯露出祂的真容。那兜帽之下戴着的面具就好似上了膠一樣,牢牢地粘固在祂的臉上,一點松動的痕跡都沒有。
“你到底是誰?”紀澤劍尖直逼祂的喉嚨,意欲将其面具挑飛。然而他的身形迅猛攻去,卻是連對方一片衣角都沒有沾到。
但紀澤并不氣餒,轉身再以更強烈的殺招進攻而去!
靈力迸發,劍氣橫掃,山石破碎。
空氣中除了遍布山野的腐爛氣息,便是劍氣與火花碰撞的刺激性氣味。
紀澤在與其的數次交鋒下,胸膛內的心髒跳得越來越激烈。因為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與他交手的黑衣人正在逐漸模仿他的招式。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甚至還有超越他的跡象。
……為什麽會這樣?要知道逍遙門派劍術從不外傳于人,哪怕是再有天賦的弟子,如紀澤這般的人,修習起來都要經過歲月的沉澱,穩紮穩打才能領悟其精髓,發揮自身的全部功力。
可這個人……這個人竟在與他數百招的交手後,驟然用逍遙門派無相峰的劍招重傷他!
“嘭——”
巨石碎裂!山體崩塌!
紀澤被對方一道強勢攻擊重重地擊飛出去,他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五髒六腑幾乎都已被震碎。
紀澤再無力站起,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人一步步向他走來,就如同地獄修羅踏足人間,緩緩走向所要取的人命身前。
黑煙滾滾,濃霧籠罩。那人渾身上下都透露出陰寒的魔氣,可唯有祂手中的那一柄寒劍淬煉着鮮血,散發着一絲不易察覺的修真之氣。
那是紀澤的劍被對方奪去,欲以他的本命之劍,取他的性命。
紀澤的眼神逐漸灰敗下去,他似是已經徹底放棄抵抗。但在死去之前,“能告訴我,你究竟是誰嗎?”
黑衣人動作微頓,而後像是死神終于還是有了一絲憐憫之心,滿足将死之人最後那一點求知欲。
黑衣人緩緩擡起手,将臉上的面具摘下。
萦繞的魔氣逐漸散去,顯露出無盡遮掩下的真容。
少年身心劇震,瞳孔驟然放大。因為魔氣散去後,他看到的是那張極為熟悉的臉,曾日日教他修習研讀之人,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懷疑的人。
雙目通紅,血淚俱下,紀澤哽咽道:
“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