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章
第【06】章
【06】
大堂人來人往,類似于三角戲碼的這一幕讓不少人側目而視。
如果有狗仔在暗處蹲點,恰好又有哪個當紅藝人在這裏出現,說不定該藝人能免費上一次熱搜。
幸好,她不紅,沒狗仔會浪費時間蹲她的料。
這一刻,溫榆竟然在慶幸,慶幸自己是個很糊的三線藝人。
後知後覺,她感知到被男人拽得緊緊的那只手出了些許薄汗,想要抽回來時,男人力道加重,拽得更緊了些。
她吃了一驚,擡起一雙明亮的眸望他,他神色冷着,竟看不出太多情緒。
她忽而笑了笑,笑自己傻。
從前他也是這般,從不顯山露水,臉上總一副溫和寡淡的神色,對誰好像都很好、很有禮貌、很有教養的态度。
可是她能感覺到,他對別人的禮貌,僅僅只是出于自身的教養,和其他任何都無關,對她當然也一樣。
他是這樣一種人,對誰都好,但對誰都不上心。
歸根結底她能追到他,大約僅僅只是因為她長得漂亮,而他那時恰好剛和美國的女友分手,空窗期很寂寞,所以就答應和她交往,是這樣吧?
原來啊,僅僅只是因為這樣,才和她交往。
從過去的苦澀回憶裏抽身,溫榆有些強硬地将自己的兩只手從兩個男人手裏抽了回來。
真是的,他們搞什麽,和拍電視劇似的,兩男争一女嗎,真老套的把戲,好過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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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拍戲都沒演過這種情節。
于是乎,她內心不由覺得很好笑。
與此同時,兩個男人也同時放開了她的手,很有默契似的,因為她用了很大的力氣,她生氣了。
他們都是體面人,這裏人多,誰也不想出洋相不是嗎。
看熱鬧的人漸漸散去,大堂恢複如初,人來人往,還是有人會注意到這裏,因為岑亦白真的很搶眼。
白襯衫黑西褲,領帶系得一絲不茍,精致不俗的鑽石袖扣、領帶夾、腕表和搭在臂彎間的名貴西裝外套……這些無一不在彰顯着男人的矜貴多金。
人們注視他,也許還有另外一層原因,大概是源于他優異的皮囊。
果然,人都無法免俗淪為顏控。
溫榆裝作若無其事,攏了攏頭發,随後戴上墨鏡和口罩,對趙沛然微點了一下頭,又扭頭,禮貌地也對岑亦白點了一下頭。
“岑先生,趙總,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她拉起兩只行李箱朝門口匆匆而去,十分果斷,毫不拖泥帶水,她根本不想周旋在他們之間多費唇舌。
平底鞋的優勢便在于此,她能走很快,甚至跑起來。
不過兩只厚重的行李箱拖累她。
走到酒店門口時,身後傳來一陣微微急促的腳步聲,她怔了會兒,回頭,看見岑亦白匆匆往她這裏來。
她一怔,竟不由停下了腳步。
他臂彎間搭着西裝外套,額前發絲有點亂。
他想必是有話要對她說。
溫榆心裏劃過這麽一個念頭,于是等在原地。
何況現在她也沒有地方可去,叫的車也還沒到。
趙沛然竟也跟上來,不過趙沛然這一次的目标顯然不是她,而是岑亦白。
趙沛然有些驚訝又有些狐疑地望了她兩回,目光自然地調轉到岑亦白身上。
岑亦白并不打算搭理趙沛然。
下一秒,他朝溫榆遞來一只手,掌心攤開,上邊一只蝴蝶形狀的耳墜,銀色的斷續的細線勾着,藍色的墜,很精致。
“溫小姐,這個,你落我車上。”
岑亦白的目光浮起一絲說不明的暧昧,好像故意做給外人看。
溫榆道了謝,伸手拿回自己的耳墜。指尖觸碰到他溫潤的掌心時,她心尖微微發顫,喉頭湧起一絲苦澀的味。
趙沛然在一旁搓了搓手,似乎是打算和岑亦白握手,但又不敢。
岑亦白裝作忽然之間注意到趙沛然,于是他側身看了眼趙沛然,故意似的問溫榆:“溫小姐,這位是?”
溫榆收好耳墜,非常識大體一般配合他,回:“這位,是積雨雲影視制作有限公司的趙總。”
話音剛落,趙沛然有些感激地看她一眼,很快朝岑亦白遞過去一只手,手伸得很長,幾乎是怕岑亦白看不見似的。
岑亦白沒給人難堪,但也只是冷淡地随意握了握趙沛然伸得長長的手,一秒不到便松開,他淡笑看着溫榆,語氣很淡:“方才在大堂,我以為溫小姐遇上什麽麻煩。”
趙沛然臉色一僵。
溫榆哪裏不知,岑亦白這是要給她撐腰呢。她謝謝他。
但其實,趙沛然沒有他想象得那麽壞,她不想恩将仇報,但她也不想和趙沛然繼續牽扯,于是心一橫,上前挽住了岑亦白的胳膊。
這一舉動同時讓兩個男人都為之一振。岑亦白看她的目光裏帶着一絲玩味,以及審視。趙沛然則臉色蠟黃。
“岑先生不是說好,今晚帶我去吃燭光晚餐嗎?偶然在此遇見趙總,他邀我前去赴宴,說有好多制片人和導演在,我怕錯過岑先生的燭光晚餐,和趙總說不去,趙總才和我拉扯 了一番。是吧趙總?下次有這樣的飯局,你一定還要請我去,謝謝啦。”
趙沛然的臉色稍微好了些,微笑着說:“一定一定,那……就不打擾岑先生和溫小姐約會了,岑先生,這是我的名片,希望以後能夠有機會跟岑先生您合作……”
岑亦白随意接過名片掃了回,卻将名片塞給溫榆。
溫榆怔了半秒,随即用纖纖玉指捏着名片的一個角兒,姿态暧昧地将名片慢慢的一點一點塞進岑亦白的褲兜裏。
趙沛然目瞪口呆,他舔了舔唇,依舊蠟黃着臉,又賠着笑說了聲告辭,幾步便轉身離去。
溫榆長舒一口氣,挽着男人的那只胳膊剛松懈下來就被一只大手緊緊攥着。
他捏着她的掌心軟肉故意用力摁了摁,令她有點兒疼,她蹙眉,想抽回來,他忽然半勾下腦袋抵近她,目光銳利,令她心底發麻。
“岑先生……剛才很抱歉,謝謝你替我解圍……”
“那麽溫小姐,你打算如何謝我?僅僅只是口頭打發,恐怕不行。我很較真。”
“……”
岑亦白的臉離她很近,幾乎只要她稍微一動,兩個人就會親在一塊。
英俊又身價不菲的男人和一個身材曼妙的女人在酒店門口摟抱着似親非親的,這足夠引人注目了。
溫榆從那些路人眼中看到了暧昧的探究意味,她心跳如鼓,手心全是汗,一擡眼,卻避無可避地撞進男人晦暗的目光裏,她垂下眼睑,口幹舌燥,溫潤的唇微微張着,又合上。
岑亦白眼底一深,驟然擡手摟住她腰,圈緊了,迫使她貼着自己。
“溫小姐,我幫你忙,不是一時興起。”
“……”
溫榆對上他黑到發藍的眼睛,問:“岑先生的意思是,蓄意而為嗎?”
岑亦白:“溫榆,我在車裏等了你三個小時。”
她一怔:“什麽……你……為什麽等我?我沒讓你等我。”
這一句她說得斬釘截鐵。她不想繼續拉拉扯扯,臉上劃過一絲惱怒,用手推他,他紋絲不動。
“你也和趙沛然一樣,要對我耍流氓嗎?”她質問。
岑亦白側了側臉,唇擦着她耳珠沉了嗓:“他既對你耍流氓,為什麽幫他說話。”
她低下頭:“他幫過我。除了剛才,他沒傷害過我。那就算是還他人情了。不會再有以後。”
岑亦白的目光微厲:“溫榆,只是這樣麽。”
“岑亦白,你到底想問什麽?”
“溫榆,我見不得你被別的男人盯着,懂嗎。”
“……”
她怔然許久,心想,這是什麽意思?總不能他對她念念不忘。
他明明有一個更喜歡的人藏在心裏,他不敢承認,怕被拒絕,所以又回來找她嗎。
夠了。
下定決心,她狠狠推開岑亦白,他沒有防備,被她推着後退一步。
她拿出手機接了通電話,一邊應着一邊推着行李箱要走,岑亦白卻幾步上前奪過她的行李箱替她推。
電話裏司機絮絮叨叨,她一邊跟司機扯皮,沒時間理會男人強勢搶走她行李箱的行為。
“司機大哥,我不是本地人,不知道那條路現在可不可以過來,很堵嗎?那你什麽時候能到……三四十分鐘有點兒太慢了……三號線地鐵口……哪裏啊?”
等她和司機扯了半天一擡眼,岑亦白已将她的兩只行李箱推到邁巴赫的車屁股後邊。
男人西裝革履,不像做過重活的,他卻作勢要搬,吓得上廁所回來的司機小陳連忙跑過去接了手。
小陳将行李箱非常溫柔地搬進後備箱,接着又打開車門,岑亦白卻不上車,他快步折返回來,沉着臉拖過溫榆的一只手就走。
溫榆挂斷電話,一邊拍他的胳膊一邊着急道:“我自己打車,不用麻煩你了。”
“你連路都認不清,怕你被人賣了。”
“……”她嗫嚅,“我有那麽蠢嗎。”
岑亦白沒說話,但神色明顯寫着“你有”二字。他抿着唇,強硬地塞她上了車,又砰一聲關上車門。
小陳察言觀色,立馬鎖死車門。
他坐在她旁邊,拿出手機接了通電話,似乎懶得廢話,只回了人家一句“讓他拿上計劃書再來找我談”就不耐地挂斷了電話。
之後他看也不看,将手機随手一抛。不巧,手機落下來砸在了她的裙子上。如此随性,可見岑總經常這樣在車裏抛手機。
初初見他那會兒,她以為他溫厚純良,實際上,是個白切黑。
在那個黃昏的尾聲,在破敗的小巷腐朽的泥濘青苔上,那是她第一次墊着腳親他的臉頰,她忐忑不安,卻還是按捺不住這麽做了。
被她在黃昏偷親的某個人最開始還一副淡定的臉色,甚至在她媽媽提着菜籃子經過時還假裝和她在讨論一道數學題……
等她的媽媽離開後,她被岑亦白攬着腰抱了起來,他脫下外套,墊在一處鋪滿枯枝敗葉的水泥臺子上,每親她的臉頰一下,就在她的手腕上重重摁一下。
後來,她的腕部被他摁得通紅,她心跳砰砰砰的,由他親着耳朵在耳畔低聲呢喃:“你心跳好快。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她臉色漲紅,對他點頭:“哥哥,我喜歡你,你能……做我的男朋友嗎?我好喜歡你,真的……我喜歡你。”
他笑了笑,用拇指的指腹似有若無般按壓她的唇瓣,目光一瞬暗了下去,用一種蠱惑人心的嗓音貼着她發紅的耳朵說:“做你男朋友,哥哥是不是可以親這兒。”
她怔了半秒,呆呆地點頭,下一秒,岑亦白擡起她下颌,勾下腦袋吻住了她的唇。
那是她第一次和他接吻,在一個飛鳥的鳴叫聲特別凄涼嘶啞的夏日的黃昏。
巷子裏,她輕微的喘息聲摩擦着她敏感的耳朵,現在回想,好像在做夢一樣。
那一天是高考結束後,她和好友程淺淺在商場大逛一通,後來兩個人回到家,接通電話,各自如臨大敵一般蹲在電腦前查詢自己的高考分數。
當時她就在想,如果她考砸了,還是再嘔心瀝血複讀一年吧。
後來她查到自己的分數竟然比預想的還要好很多,整個人幸福到快要原地爆炸。
而也是在這一刻,岑亦白竟從遙遠的大洋彼岸飛回國,他踩着黃昏的尾巴,逆着光站在陽臺底下對她說——
溫小榆,畢業快樂。下樓,哥哥帶你去吃東西。
也許那一刻她太高興,所以才昏了頭吧。
她不顧一切鼓起勇氣跑下樓去見他,還沒走到餐館,在一個無人卻盛開着大片霍香薊的破敗的巷子裏,她踮起腳偷親了他的臉頰。
他當時瞳孔一縮,好像難以置信。
這一刻,霍香薊苦澀的香氣包圍她。
也許是成片的霍香薊太過美麗,紫色的絨毛小花夕陽中搖曳的景象也那麽令人心悸……她心中百轉千回,好怕錯過這一次,再也見不到他了,于是大着膽子,冒然和他告白了。
告白那一天他就和她接吻。
現在想想,這個男人,真的很危險。
如今回想,成年後的第一個暑假,竟是她人生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一去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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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榆撈起手機遞給岑亦白。
他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景象,沒接,她只好将手機塞進他的西裝褲兜裏。
指尖摸到一張硬紙片,想到趙沛然,她抽出名片,定睛看了幾回,心想,趙沛然又換名片花樣了。
這一次很騷,搞得花花綠綠的,加粗的電話號碼加上加粗的tittle,想讓人不印象深刻都難。
一旁,岑亦白回頭看見她捏着趙沛然的名片看那麽認真,一時心頭煩躁,他抽走名片,撕成幾片扔煙灰缸裏了。
她也沒生氣,反正,趙沛然該此下場。
扭頭看着窗外,她心裏邊盤算着在哪裏下車比較好。
不經意一回頭,卻發現岑亦白死死盯着她看,那目光滿是……占有欲。
而且,他仿佛已經盯着她看了好久好久。
她吓得半死,挪過去,離他坐遠了很多,他也不生氣,就看着她挪過去。
過了會兒,他又接了通電話,這一次脾氣倒很好,和顏悅色的。
“頂層?行。”
挂斷電話,岑亦白擡手捏了捏眉心,一只手順勢伸過來遞給溫榆,頭也不擡:“鱷魚科技的計劃書,給我。”
溫榆愣了兩秒,沒接茬。
他擡眼看她,也是一怔,又把手拿回去,随口道:“把你當成安妮了。”
“……”
她竟然想笑。心裏忍不住罵一句:工作狂。
到一個紅燈路口,溫榆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說:“你讓小陳把我放在前邊路口就行了。”
岑亦白:“溫小姐,說好了要謝我,反悔了嗎。”
她一怔:“那……我請你吃飯行嗎?”
他微一颔首:“可以。”
她用手機搜索了京市價格比較便宜又好吃的店面,一邊搜一邊問:“請你吃中餐行嗎?這家秦記烤鴨,圈裏的朋友都說好吃,我們去試一下吧?”
她沒多想,一句“我們”便脫口而出,等說完才察覺有些不妥,于是神色尴尬起來。
她笑了笑加以掩飾,又不說話了,低着頭找這家秦記烤鴨的特色招牌菜,除了烤鴨,還得點些別的,不然吃起來太幹巴了。
“那個……就去秦記好嗎?”她劃拉着手機屏,特意又問了一回。
岑亦白看着她側臉,眸色有點深:“你決定。”
他說完,用手機撥了通電話。
“對,我想取消之前的預約。”
他挂斷電話後,溫榆才後知後覺。
原來,他一開始就打算和她吃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