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章
第【12】章
【12】
不知是誰先錯開目光, 沉默的寂靜裏,漫天的雪花在陡然間紛紛揚揚,一瓣雪花飛至眼前, 溫榆的視線變得一片模糊。
耳邊是珊珊咯咯的笑聲,大雪紛飛, 歡聲笑語一片,只有溫榆知道,自己的耳邊剛剛閃過什麽刺耳的聲響。
再擡眼時, 那裏已空無一物,那一輛幽靈似的泊在那兒的邁巴赫早已不見蹤影。
“溫榆?怎麽回事, 不舒服嗎?”
趙沛然随她視線望去, 那裏什麽也沒有,只三三兩兩幾個工作人員在搬運攝影器材和拍攝用的道具。
“拍攝緊張,你應該還沒吃晚飯,要不要一會兒到家裏去, 我讓張媽給你做一頓宵夜?”
趙沛然抱着珊珊自顧自說着,珊珊高興地拍着小手說:“姐姐去我家吧!張媽做好吃的!”
溫榆有些木讷地看着珊珊, 話卻是對趙沛然說:“家裏嗎……你家在……哪裏?”
她似乎有些格格不入,好像靈魂飛到了另一個地方。
趙沛然解釋:“珊珊喜歡跟我到劇組探班嘛, 正好放寒假了,時間也多,公司的幾個項目都在橫山這邊, 我順帶就在橫山購置了一套房, 珊珊跟我一樣,不愛住酒店。那房子裝好了, 你要不要去看看?”
“新房子需要添點人氣才旺,還有張媽, 張媽的手藝你嘗過,她這幾天還念叨着要做點東西托我捎到劇組拿給你,張媽可是你的粉絲。要不去我那兒吃夜宵吧?張媽準備了你愛吃的糖水鴨蛋。”
溫榆緩緩回過神,用手攏緊羽絨大衣,伸手捏了捏珊珊的臉蛋兒。
“不用了趙總,替我謝謝張媽,這麽晚了就不麻煩張媽了,那……再見,我想回酒店休息,明天還要趕戲。珊珊,晚上別吃零食,牙齒會長蟲子哦。”
珊珊重重點頭,小肉手朝溫榆伸過來,溫榆會意,站過去,讓珊珊抱了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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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過年來京市找我玩兒吧!我做了好多東西想送給你,本來想這次拿給你的,爸爸說飛機不讓帶這麽多東西……”
“那姐姐過完年再去京市找你好不好?”
“姐姐要回糖城嗎?那個地方是賣糖的嗎?冬天也下很大的雪嗎?”
“是檀城,檀香的檀。那邊不下雪,但也很冷呢。”
珊珊似懂非懂,伏在爸爸懷裏眼皮子打起架來,眯着眼要睡着的模樣。
趙沛然只好抱着女兒上了自己車,撥下車窗對溫榆說:“那我帶珊珊回去,你也早點休息。”
“嗯。”
邁巴赫緩緩倒退,調轉方向繞了一圈駛入夜色深處。
黎黎在旁邊嘆了口氣,煞有介事地說:“榆姐,趙總的意思太明顯了,他好像真的想給女兒找一個善良溫柔的後媽呢,一般的後媽總有些歹毒,趙總相中你,就是看中了姐你人好,不像我,這麽大點兒的小孩兒在我面前晃,我能頭疼一整天。”
“……”
溫榆無奈地一笑,思緒卻飛到九霄雲外,她又想到岑亦白。
她不知道他是什麽來,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走。
一切如夢幻泡影,他就像沒有來過,輕飄飄的,像霧,消失得很快。
明明沒有任何不快,可心髒的某一個地方卻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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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末,橫山下了幾場鵝毛大雪,影視基地銀裝素裹一片,很美。
趕工趕點,《如夢驚華》終于在春節前夕殺青,殺青後,溫榆回到檀城。
春節前返程小高峰,高鐵票買不到,機票也只買到經濟艙,幾小時的航程不算久,但溫榆下機後還是腰酸腿酸。
不怪經濟艙狹窄,怪她前兩天殺青戲吊威亞拍,拍攝中各種狀況突發,她身心俱疲,甚至下部戲,她不願意再接需吊威亞的古裝戲。
劇組的盒飯早吃到吐,剛回租屋,黎黎便想大展身手,拉着溫榆到超市進行掃蕩。
逛了半天,收獲頗豐,唯獨錢包瘦了一圈,東西塞滿冰箱不算,廚房櫃子裏也填得滿滿當當。
望着廚房裏大包小包各類食材,溫榆哭笑不得。
租屋只她和黎黎住着,九十平,兩室兩廳一衛,精裝房,市中心繁華地段,每月租金兩千八。
剛租房那會兒,溫榆和助理每人付一半兒房租,當然,助理的費用也是她個人支付,因此她壓力山大。
原因是她糊,經紀公司沒給她派助理,她又需要一個助理幫自己打理一些瑣事,否則她外出拍戲回到家,家裏準成雞窩。
發展到後來,房租由溫榆一人支付,因她經常接不到戲,付的工資也不高,助理走了一個又一個,只有黎黎陪她到現在。
仔細想想,黎黎跟她也有三年了吧?
她十九歲入圈,入行至今六年,最開始那兩年,可以說是過得捉襟見肘入不敷出……某種程度上而言,黎黎對她也算不離不棄了。
她這個人時常心軟,怕虧待了黎黎,所以把另一半房租也包攬了。
黎黎忙活了一晚上,終于趕在九點之前開飯。
今日老黃歷正好是初八,北方人過臘八節,黎黎土生土長的北方姑娘,忙忙碌碌做了一桌菜,不說別的,光一道臘八粥和一道八寶飯就讓溫榆大開眼界,她饞蟲都長出來了。
黎黎用小碗盛了半盞八寶飯遞給溫榆,溫榆大失所望。
“為什麽給我盛這麽少啊黎黎?這裏不是有一大鍋嗎?”
黎黎一本正經道:“姐你馬上就是大明星啦,這部劇可是好多人壓爆的,到時候你紅了,可得好好注意一下個人的身材管理,女明星可不能吃太多,我能讓你上桌吃晚飯已經很大發慈悲了好嗎!”
“……”
溫榆吃一口惋惜一口,半開玩笑說:“哪兒來的不懂事的小助理,餓死你老板誰給你開工資啊。”
黎黎吃一大口飯,大言不慚:“經紀公司啊,等姐你紅了,配助理不是應該的嗎,等你成了搖錢樹,當然是公司付我工資啊,周薇予有四個助理呢,那什麽宋嘉澤,我聽說他有八個助理,真誇張,一個三線,譜擺得比一線大腕兒還大。”
溫榆只淡淡一笑,沒說什麽。
這個圈子有時候就這麽奇怪,越是大腕兒有時候越低調,名不見經傳的卻敢配七八個助理撐臉皮。
吃完飯,溫榆去切水果,順帶要洗碗,黎黎沖進廚房制止她,一本正經道:“別動我來洗!姐你可是女明星!手糙了怎麽辦!”
溫榆哭笑不得:“照你這麽說女明星幹脆喝露水好了。”
“我不是開玩笑,你的手白白嫩嫩的,糙了可不行,我不準!”
“……”
黎黎套上橡膠手套開始洗碗,溫榆就在旁邊慢吞吞用小刀切水果。
“黎黎,我給你長工資吧?”
黎黎洗碗的手沒停,問:“為什麽忽然給我長工資啊?姐你錢多得沒地兒花了是嗎?”
“我怕你離我而去跑了呀,一個十全小能手助理可是很難找的,我撿到寶了,那給你漲兩千塊行嗎?不行,八千塊好像太少了,我算一算……嗯,加到一萬夠不夠?不行的話再加……”
黎黎用毛巾擦幹碗碟水分,回頭大驚:“夠了夠了!這麽多嗎!姐你好大方!”
“還行啦。就這麽定了。”
黎黎好奇地問:“姐,這部戲莊姐給你談的片酬一定很高吧?”
溫榆半點頭,笑了笑:“還好啦,比以前多……”
片酬話題在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中結束,溫榆急忙去玄關那兒,透過貓眼一瞧,是房東黃先生。
她打開門。
黃先生背着手踱步走進來看了客廳一圈,然後又去廚房,接着去兩個女生的卧室看了回,出來在客廳一屁股坐下。
黎黎倒了一杯熱水來,黃先生喝了半杯後擰眉道:“你們門鎖怎麽換了?什麽時候換的?”
溫榆:“換了很久了,黃先生,有什麽問題嗎?”
“你們換鎖應該跟我說一聲,還有換了鎖應該給我一把鑰匙。”
黎黎道:“黃先生,我們為什麽應該給你鑰匙呢?”
黃先生一飛眉毛:“我是房東我當然應該要有鑰匙,那你們不在我要帶人來看房子怎麽進來?還有要是這裏邊的家具電器壞掉了怎麽辦?”
溫榆默了默,坐下說:“黃先生,這套房子雖然是你的,但我們是租客,簽了合同,合約期間,這套房子的使用權歸我們,你想帶人過來看房子,也得經過我們同意才行,至于家具電器損壞,我們可以自己找人修,不用麻煩黃先生你,再說了,黃先生,我們是女生,你帶人來看房子,我們總有不方便的地方,應該提前通知我們。”
黃先生放下杯子瞪着眼道:“你們經常十天半月不見人,現在更好,三個月不見你們回來住,你們到底還租不租,不租就搬走,我要把鑰匙你們都不肯,我是房東還是你們倆是房東?”
黎黎氣得要死,翻着白眼把水拿走了,黃先生還要喝,在那兒幹瞪眼。
溫榆平心靜氣又說:“黃先生,我們的租金都是按年繳,就算我們半年不回來住,也沒什麽問題吧。”
黃先生嘴巴撇撇:“是沒什麽問題,我就是來要把鑰匙,你們到底給不給?”
溫榆本不想給,但換鎖之前,這個黃先生也沒來騷擾過她們,現在年關,忽然要搬走一時半會兒也不好找房子,于是思量一二,她給了一把大門的鑰匙,卧室的鑰匙沒給。
黃先生拿着鑰匙走了。
“榆姐,還有兩個月這房租也該到期了,這個黃先生看起來挺猥瑣的,還不講道理,等過完年咱們幹脆換一個地方租好了?”
溫榆早有這個打算,點了點頭。
殺青後難得有一段悠閑時光,黃先生一走,黎黎就捧着筆電在客廳沙發上玩兒游戲,溫榆在另一邊的沙發玩兒手機。
過了會兒,叫的奶茶燒烤外賣到了,見黎黎對戰中走不開,溫榆跑去開門。
黎黎剛好打完一局,很快沒了興致,關掉游戲到處刷帖子吃瓜。
“哇塞,姐,岑先生在網上都有一批迷妹了。”
“……”
溫榆吃着水果,愣了半秒,幹巴巴地問:“他在網上做了什麽?”
黎黎将筆電推給她,笑眯眯的:“沒做什麽,就憑借一張臉殺出一條血路,好多人喊話讓岑先生出道演戲得了,這麽帥又巨有錢不就是霸總本總嗎?直接本色出演,吊打那些鮮肉一百年。”
“……”
屏幕上是一篇新聞稿,密密麻麻的文字溫榆沒心思看,只知這片報道的內容,大抵是杉一資本參與了哪家科技公司的第一輪融資占得先機拔得頭籌之類……
大段文字末尾,有一條gif視頻,溫榆鬼使神差點開。
男人戴一副金絲眼鏡,忽然,他側過腦袋看鏡頭一側,眼微擡,狹長的眼,氣質偏冷,淺淡如月光。
不過三秒的側頭視頻,讓這篇財經新聞底下的評論區異常活躍。
【啊啊啊帥爆了啊】
【我靠好帥啊】
【這不我老公嗎】
【誰擱這跟我老公表白呢收斂點行嗎】
……
溫榆心跳砰砰砰地關掉網頁,好像自己剛剛真的在觊觎別人老公一樣。
一旁黎黎喝着奶茶吃着烤串,吧唧着嘴叨叨叨:“都說條條大路通羅馬,但有人出生就在羅馬,上帝也太偏心了吧!”
“姐你造嗎,”黎黎口齒不清,“岑先生在回國接手杉一資本之前就跟幾個同學在美國創業了,就那訂酒店的網站,還有那連鎖快捷酒店,都是岑先生創立的,別人還在找工作頭禿腦漲的時候,岑先生已經有兩家公司在納斯達克敲鐘上市了呢!”
“就用了七年時間,手握兩家上司公司,這簡直是潑天的富貴!”黎黎越說越激動,辣椒油塗得嘴巴紅紅的,“更不消說現在他還是大名鼎鼎的杉一資本掌舵人……我都不敢想象他到底多有錢!”
“……”
溫榆沉默得聽着,目光落在電視機上,電視在播一檔綜藝,幾個藝人互相給對方的臉上塗顏料,很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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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年,工作接踵而至。
莊思绮給溫榆接了幾個代言,不怎麽知名的小牌子,代言費也不高,但有總比沒有強。
三月末檀城已開春,氣候溫暖,她抽空去棚子裏拍完廣告,想着房租該到期了,而她不打算續租,于是趕着回檀城辦清一些手續。
房東黃先生鬼精一個,她當初天真過了頭,押金付了很多,一定得拿回來才行。
誰想剛撥通莊思绮的電話還沒開口,莊思绮已自作主張替她安排好了新工作。
“你正好回檀城是吧?那正好,趕巧了,檀城有個大富豪訂婚,辦私人晚宴,他的場子名流雲集,大老板多得很,圈內一線大腕兒幾乎都是他朋友……我托關系給你和樂兒找了個能進去的人帶你們過去見世面,一定要去,樂兒已經飛檀城了……就明天,別擔心,我都安排好了,明天有車子來接你,衣服我也幫你借了。”
“莊姐,明天我一定得去嗎?我……能不能不去?”
明天是爸爸的忌日,她要去墓地祭掃,還有媽媽,她已經很久沒回去看媽媽了。
手機另一頭的莊思绮壓低嗓音:“溫榆,你的事業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你想幹嘛?不去?我跟那邊人說了你要去,禮賓名單上有你,別以為人多不會有人數誰誰誰沒來,那邊有人盯着,你不去我怎麽跟人交待?”
像是被人賣了一樣。
溫榆握手機的那只手發白。
這座城市下雨了,天氣很陰沉,她不喜歡。
不知檀城明日會不會下雨,她不喜歡下雨天掃墓。
“莊姐,那……什麽時間?”
“晚宴當然是晚上。溫榆,我知道明天對你來說是什麽日子,你可以白天去,但是晚宴別忘了。”
“嗯。莊姐,那我登機了。”
這座陌生的城市雨勢傾盆,飛機晚點兩小時,等落地檀城,已經是晚上十點。
檀城天氣晴朗,月朗星稀。
黎黎上完廁所回來,一邊打電話聯系網約車司機,打完又約明天上門的化妝師造型師,小助理超級忙。
“榆姐,莊姐幫你借了套晚宴穿的衣服,剛剛宋樂兒的助理聯系我說衣服送到宋樂兒入住的酒店了,讓我過去取……”
溫榆道:“不行,今天太晚了,還是明天去吧,時間夠的。”
“好吧。莊姐拍了衣服的照片給我看,不是高定,是國內品牌,但是賣得蠻貴的,不少一二線女藝人都喜歡穿這家的衣服,我 怕宋樂兒整幺蛾子,萬一她自己穿了怎麽辦?”
溫榆笑着搖搖頭,說:“她是當紅藝人,不會借不到衣服。”
“她耍大牌事件後被人家整了啊,那富婆聽說人脈挺牛逼的,打了招呼不讓借她衣服穿。阿彌陀佛,希望宋樂兒做個人。”
“……”
溫榆沒把這件事放心上。
月朗星稀的夜晚很美,她期待明天同樣會是一個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