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章

第【20】章

【20】

“物歸原主?”

男人的嗓音極沉, 在空蕩的辦公室內顯得愈加沉靜,透着冷意。

“溫小姐是否已忘記前車之鑒。”

“岑某說過,今後不會再對你進行任何打擾, 而溫小姐,堂而皇之以這種無關緊要的理由接近一個強吻過你的男人。溫小姐是不是太不長記性。”

“溫小姐難道以為上次的事情, 是岑某對你念念不忘的證據?”

“……不是,我……沒有這麽以為。我今天來,只是過來送還你落下的物件。我以為這只煙盒很昂貴, 所以……”

“在我眼中沒什麽東西是昂貴的。”

男人用冷冰冰的話語打斷她的解釋。她的解釋在這一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确實,以他的身價, 世上沒有什麽東西會令他感到價格高昂。

男人說完話, 猛然幾步走近溫榆,他的臉孔逆着光,看不清神色和細節的變化。

溫榆只覺一股濃烈的羞赧之情自心底升騰,這股情緒在她的頭頂聚成一片厚厚的烏雲, 壓得她快喘不過氣。

果然,他認為她是借故來找他。

溫榆再次垂下眼睑, 兩只手有些緊張地捏着斜挎在身上的帆布包包,帆布包被她的手指緊攥弄出一道道褶皺。

她剛下飛機就立馬打車過來, 還有兩只行李箱被她擱在一樓,前臺小姐答應為她看管一會兒,所以她能夠放心上來找他。早知道這只包包也不必帶上來, 顯得她很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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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他會誤會她的動機, 當然也有他的理由,就連她自己也差點這麽以為。

事到如今, 他那麽高高在上,她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三線藝人, 社會身份天差地別,她冒然來找他,真的很像蓄意接近。

空氣裏都是冷意,她再也待不下去,幾步轉身朝門口的方向去,後邊腳步聲卻驟然響起,她驚訝地回頭,岑亦白卻在她轉身時停了腳步,用諷刺的眼神看着她。

她心底發涼。

“岑先生,你……”

後邊的話她沒問出口,他垂着眸,行雲流水點上一根煙,之後毫不在意,将她送回來的那只昂貴的煙盒扔進垃圾桶裏,好像在扔一件垃圾。

她抿着唇看他。良久,安妮帶着幾份文件走進來。

“岑總,這裏有幾份文件需要您簽字。”

安妮察言觀色,知道現在不是談公事的時候,于是放下文件後便離開。

溫榆臉色愈加蒼白,她跟在安妮身後離開辦公室。

進電梯後,她忽感腹部一陣緊縮,于是半弓着身子捂着腹部,臉色白得像紙。

安妮發現她的異樣,連忙過來攙扶她。

“溫小姐?你哪裏不舒服嗎?需不需要我讓小陳送你去醫院?”

安妮說完,立刻聯系了岑亦白的司機小陳。

溫榆擺了擺手,勉強笑了半分,說:“沒關系,我只是生理期。”

安妮只好作罷。

電梯運行快一分鐘的時間下到一樓,彼時的溫榆已經滿額頭細細密密的汗液。

安妮看她臉色實在差,擔心她出事,于是吩咐小陳:“小陳,你務必送溫小姐回去。”

小陳點頭,二話不說将溫榆的行李箱搬到後備箱,可他一回頭,溫榆已經跌倒在車子邊,臉色白得可怕。

小陳急忙把她抱上車,又急忙給安妮打電話。

頂層,安妮正整理幾份開會要用的文件,不期然接到小陳打進來的電話,她蹙起眉,随手接通。

“小陳,怎麽回事?”

“不知道怎麽回事溫小姐她暈倒在車子邊了!”

安妮心頭一滞,立刻将消息講給辦公室內正在看文件的岑亦白聽。

可不等她說完,岑亦白早已急匆匆離開辦公室。

.

從醫院醒來的時候,溫榆有霎那間的失神,她分不清自己此刻在哪裏又是忽然怎麽了。

她感到身子很沉重,手腳冰涼,腹部卻暖暖的……她撐着手想要坐起來,可一動才發現自己的右手的手背上紮着針。

她是怎麽了?為什麽挂水?

四袋水!這麽嚴重!

不會是得絕症了吧?這些年她跑組試戲拍戲經常通過節食來保持體重,她的胃很受苦……不會是胃癌吧?

早期還是晚期?她還有幾個月可活?

一連串陰暗消極的想法從她腦子裏流出來,如果說她沒有絲毫恐慌那一定是假的,可如果她的預測是真的,她發誓一定不要在醫院裏度過最後一段日子。

病房的門被人推開來,她擡眼望去,發現是一名護士。

護士見她醒了,立刻走過來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額頭,随即拿了支體溫計要她夾在腋下。

五分鐘後護士微笑着告訴她:“幸好,燒退了,你怎麽高燒到快四十度自己都不知道?”

“……”

溫榆舔舔幹澀的唇,用沒打針的那只手接過護士遞來的幾顆藥丸。

護士倒了一杯溫水給她。

吃過藥,她急忙問護士:“我的病情怎麽樣?診斷結果出來了嗎?”

護士詫異:“什麽診斷結果?別擔心,你只是生理期不适加上流感發高燒,還有點低血糖,以及過度疲勞引起的暈眩,以後多注意休息,按時吃飯,你有點兒營養不良。”

“……護士小姐,你确定嗎?我真的沒有別的毛病嗎?需不需要再做一個全面的檢查?”

護士哭笑不得:“你別擔心,雖然你毛病多,今天全撞一塊兒了,但不是什麽嚴重的毛病,生理期肚子不舒服吧?你男朋友對你真貼心,送你來的時候擔心得不得了呢,你昏迷我給你紮針,他還叮囑我一定要輕點不要弄痛了你呢。”

“……”

護士頓了頓,眼睛發亮:“你男朋友好帥啊,又高又帥,得有一八五往上吧?我們科室的姑娘看得眼睛都直了呢。”

“……”

溫榆思索了幾秒,迷茫地擡起頭顱看着護士問:“我哪個男朋友?”

護士:“……?”

其實溫榆的本意是想問,她到底什麽時候有男朋友了,又是哪個家夥冒充她的男朋友。

可人一生病腦子就不好使,說出口的話意思也就變了。

她的“狂言”剛說完,病房的門再一次被人從外邊推開。

男人一身冷清,襯衫半挽,眉眼冷得像有一層冰冷的霧氣籠罩着。

他對護士說了幾句話,護士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項,随即推着小推車離開了病房。

他坐到病床邊,病床立即塌陷了一塊下去。

小小的病床承受不住兩個人的重量,于是她想也沒想就說:“你……坐那張沙發吧,床小。”

岑亦白沒答話,臉色平靜,捏着被角替她蓋好,随後他起身調整了一下點滴的速度。他調慢了。

溫榆看着他的舉動,內心五味雜陳。他竟然還記得這些小事情。

從前她打吊瓶,總要他把點滴的速度調得很慢很慢,她說打快了不舒服,手會脹疼,他每次都說她是嬌氣包,又總是聽她的,如她所願幫她把點滴的速度調慢。

實際上她沒那麽嬌氣,她這麽做,只是希望點滴能結束得慢一些,那樣他就會陪她待得久一點兒。

那時候在一起,他們倆基本上都處于異地戀的狀态,她在國內上大學,他在美國念研究生、工作、和同學創業……

他很忙,有時候連和她煲電話粥的時間也抽不出來,所以每次他飛回國見她,她總是希望拖住他,不讓他那麽快回美國去。

他是初戀,對她而言意義格外不同,而她那時也只有十八歲,小女孩兒心性最旺盛的時期,最容易不識大體。

有的人只是年齡增長,可內心依舊是小女孩兒的心性。

她現在快二十六歲,卻總以為自己還是十八歲的花季少女,同理可證,她十八歲的時候,心理年齡恐怕只有十幾歲吧。

所以那時候,她這個心理不成熟的“小女孩兒”,做事情的格局總是不夠開闊,有時候也會跟他故意鬧脾氣使小性子。

就譬如那一次她渾身過敏,又犯鼻炎在醫院打點滴,從進醫院起到她第二天出院,都沒有打通他的電話。

他的電話一直關機,媽媽的電話也打不通,最好的朋友程淺淺的電話也打不通。

而在此之前,她因為不懂得如何維系人際關系,加上小組作業得罪了室友,這導致她被室友孤立,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像洪水般淹沒她,那一刻她在冰冷的病房裏無比脆弱。

誰的電話都打不通,她最需要最想見的那個人也一直不接她的電話,于是那一天,她在三人的病房裏哭紅了眼睛。

出院後,她給室友們買奶茶買各種好吃的去賄賂她們,可是她們收了東西卻只把她當冤大頭當傻瓜當免費的提款機!

那天天氣陰沉,非常适合一個人在天臺哭泣,她爬到頂喽,迎風流淚,等被冷風吹得渾身幹燥才舍得離開。

那一天夜晚的寝室樓很吵,女學生們聊天說笑,她們都很快樂,似乎只有她是不開心的倒黴蛋。

後來她離開寝室樓,一個人沿着操場的跑道跑啊跑,忽然擡頭望見滿天星鬥,像是有什麽指引她,她拼命跑回宿舍拿回充電的手機。

開機後滿心歡喜,原來他剛剛給她打了好多電話。

帶着一絲喜悅她回撥過去,那邊很快通了。

“溫小榆,怎麽不接我電話。是不是把你男朋友遺忘在世界盡頭了。”

她臉上浮起笑,絲毫不顧室友們一臉八卦地看着她煲電話粥。

“我昨天打你那麽多電話,你也沒接,讓你也嘗嘗電話打不通的痛苦。還有,美國才不是世界的盡頭。”

“別鑽牛角尖了,溫小榆,下樓見你男朋友。”

“你回國了嗎?不許騙我!”

“男朋友什麽時候騙過你。我數到三,再不下樓,我走。”

“我下!你數慢一點!我又不會輕功!你要我從六樓跳下去嗎!”

那邊的男人發出一陣低沉的笑:“慢慢走下來,別跑,摔傷了,哥哥還得送你去醫院。”

那時正好是她和岑亦白交往滿一個月,除去送她來學校報道那天,這是他第二次來學校見她,也是室友們第一次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

後來宋樂兒告訴她,就是因為她太笨了,不懂得收斂,別的室友都嫉妒她有個在麻省理工讀研究生的男朋友呢,虧她還三天兩頭跟男朋友煲電話粥,男朋友又隔三差五從美國寄各種好吃的好玩兒的東西回國,有幾次送的還是奢牌化妝品……

更甚者變本加厲,送她奢牌包包,她每次拆包裹都在宿舍裏毫不避諱,就好像炫耀一樣,她還是系花,她們幾個喜歡的男生都對她有意思,她們簡直嫉妒死了,所以才孤立她排斥她。

也許因為她太招人嫉妒,加上都好奇她男朋友長什麽樣,所以那天室友們集體跑下樓去偷瞄她的男朋友。

回去以後她們更嫉妒了。

後來?

後來岑亦白得知她被室友們孤立嫉妒,給她支了招兒。

之後她會把男朋友從美國寄給她的東西都拿出來和室友們分享,包括各種化妝品護膚品吃的用的,室友們一開始還陰陽怪氣不肯配合,可架不住她的狂轟濫炸,一來二去,也就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

.

二人相顧無言。

溫榆拿着手機刷最新的組訊,岑亦白坐在一張靠窗的灰色沙發上打電話。這裏是一間VIP單人病房,很安靜。

短暫的沉默後,安妮進來彙報一些工作事宜和之後的行程,随後,岑亦白起身随安妮走了。

溫榆長舒一口氣,正打算下床去上個廁所,可剛下床,岑亦白又回來了。

兩個人就這麽面對面站着相顧無言。護士進來打破沉默。

“回去之後記得按照醫囑吃藥,暖水袋別忘了,你男朋友專門跑超市買的,你昏迷那會兒,你男朋友就坐在病床邊陪你,用暖水袋一直給你敷肚子呢。還有這個,紅糖水也別忘了,也是你男朋友買的,都涼了,回去加熱後再喝吧,別浪費。”

溫榆聽了這些話,怔然間擡起頭望着岑亦白,男人卻只是一副不鹹不淡的神色,不喜不怒,沒有絲毫情緒起伏,就好像護士說的那個人不是他。

他擡手看了看時間,沉着嗓說一句:“走吧。”

溫榆點頭,把藥收進包包裏,之後跟在他身後離開。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着,誰也不開口說話,這幅景象在外人看來,極像一對鬧了別扭的情侶,所以也就見怪不怪了。

熱水袋有點重,幸好她的帆布包足夠大,裝得下,就是有點兒沉,但她總不能扔了,留着可以以後用,冬天還能用來暖手,她不舍得扔。

他一會兒會去哪兒呢?回公司嗎?還是去哪裏應酬?

她要搭乘他的車子回去嗎?還是自己打車回去?

需要跟他說一聲謝謝嗎?口頭感謝?請他吃飯?送他禮物?他恐怕又要以為她借故接近他吧?

一連串的問題在腦海中翻騰,她頭都要大了,不期然間沒注意,她不知道他忽然停下來,于是她低着頭就撞了上去。

他的背好硬啊,她的鼻子都要撞歪了,幸好,她的鼻子是真的。

不對,她全身上下都是真的。除了頭上戴的假發套。

假發套是她臨時買的,有時候為了試戲符合角色,她會購買假發套以假亂真。

今天試的那部戲是一部都市職場情感劇,她試的是女二號,一個戀愛腦但是很漂亮的女二號。

某種程度上而言,這部戲她也算是本色出演。角色拿到與否目前尚無定論,不過導演似乎對她的形象很滿意,這個角色應該可以拿下來吧?

假發套被撞得有點歪了,她用手扶好,正捋着散亂的發絲,一擡眼,直直撞進岑亦白深邃冷然的目光裏。

她捋頭發的動作頓住,有些不自然地對他笑了笑,解釋:“我不知道你忽然停下來不走了……這是假發套,我去試戲用的,不是因為我患有脫發的症狀。”

“……”

岑亦白似乎根本沒在意她的這些解釋,冷着臉色遞給她一袋東西。她伸手接過來,問:“給我什麽?”

“安妮替你買的衛生棉。她說你漏了。”

“……”

啊啊啊她簡直尴尬死了。

沒等岑亦白反應過來,面前的某人已經把她的帆布包一股腦塞到他手裏,提着那一袋衛生棉跑去了洗手間。

他只能在這兒等她回來。

溫榆進了洗手間,打開那包東西。

太好了,安妮真棒,不僅替她買了衛生棉,還替她準備了幾條新內褲,此外還替她備了一條黑色的運動休閑褲……

十分鐘後她回去找岑亦白。

彼時,岑亦白正坐在醫院走廊一條金屬長椅上邊,她的帆布包被他放在身邊。

她朝他小跑過去,微喘着氣息拿回自己的帆布包包,一邊小聲嘀咕:“做什麽之前不告訴我漏了啊……難怪路人一直盯着我背後看……我社死了。我想換個星球生活。”

岑亦白面色淡定:“他們都以為某個人是我的女朋友。難道不是我跟着你一塊兒社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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