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章
第【23】章
【23】
結束一天的拍攝後已經是晚上十點, 溫榆沒有搭乘劇組的房車回劇組下榻的酒店,而是獨自一人攔了輛出租車前往當地一家私人醫院。
地址是許開堯給的。
當她得知岑亦白因病住院的消息,幾乎是心頭一振, 下意識就問了許開堯那家醫院的地址。
當時她的反應很奇怪,連許開堯都覺得她神經質。
她以為岑亦白病得很嚴重, 連在出租車上都一刻不停地混亂地猜測他到底為什麽病了,又是病得如何嚴重,以至于竟到了需要住院的地步。
在她的印象裏, 他的身體素質一直很好,從來沒有生過什麽病, 就連感冒也三天就好。
他這些年難道沒有好好地對待自己的身體嗎?為了什麽?
楚霏兒那時候告訴她, 岑亦白和曾經的一個前任分手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在酗酒,生活過得很頹廢,但他酗酒糟蹋自己身體的時間具體有多長,她沒有問, 也就無從得知他酗酒的嚴重程度。
他酗酒,是幾天、半個月、一個月、還是幾個月呢?
總不能, 他酗酒的時間長達一年?
他不是這種人。
她認識的岑亦白有着許多人身上沒有的那種東西,最顯而易見的, 是他的冷靜和自持,他冷靜到就連親密的時候跟她接吻,眼神內透露出來的也永遠是一種可怕的冷靜。
得知一起創業的同學卷款私逃并盜走了他所有的創業成果後, 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憎恨以及發瘋, 而是冷靜地搜集所有能夠搜集到的證據,然後親自将背叛的人送進警局交給法律來審判。
他是遇到任何事都永遠學會保持冷靜的那種人, 怎麽會因為一次無關緊要的分手經歷而從此一蹶不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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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的,他不會, 一定只是許開堯誇大其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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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車停下後,溫榆幾乎是用跑的跑進了醫院。
夜晚的醫院很靜,走廊和各科室都靜悄悄的,頭頂的光線慘白,好像随時随地會上演一出恐怖戲碼。
她從來很讨厭踏進醫院半步,平時感冒發燒,她也是能忍則忍,實在高燒不退才會進醫院挂水,所以才發生那一次流感高燒暈倒在杉一大廈樓底下的事情。
一路穿過幾條走廊,溫榆才想到忘記問病房號了,于是她跑去護士臺詢問。
護士有些狐疑地看着她,公事公辦地說:“現在已經快十一點,病人都休息了,你還是明天再來吧。”
溫榆忽然抓住護士的手着急地發誓:“我不會吵到病人的!請告訴我吧,我一定只看一眼就離開,不會給你們添麻煩!”
護士看她特別着急,只好告訴她病房號。
她道了謝,一路小跑去了那間病房。
明明很想得知他的情況,可當她真的站在病房前,卻忽然間不敢進去。
她一個人站在病房門口思前想後,最終還是鼓起勇氣擰着門把手打開門。
私立醫院的VIP病房設施完善,裝璜和酒店套房別無二致,剛進門那一刻,她甚至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哪裏是病房,根本是一間酒店的行政套房吧?
病房帶獨立的衛生間、電視、冰箱等設施,過了玄關,靠窗的地方是一張病床,入夜後已放下淡藍色的簾子擋着。
玄關後是會客區,幾張米白色的沙發上邊放着幾只同色系的方形抱枕,沙發中間有一張長方形的玻璃桌,上邊擺放着幾束鮮花和一只花籃,兩只水果籃,各種慰問品,東西很多。
她以為他是不喜歡別人送這些東西給他的。
簾子後邊的人應該睡着了吧?
病房裏留着一盞燈,光線不亮,淺黃色調,給人的感覺很溫暖。
深呼吸一下之後,溫榆腳步輕輕朝簾子走去,她擡手掀開簾子,快掀開時又停頓,之後猶豫了會兒,再次掀開。
病床上的人背對着她側躺着。
她一時間懷疑是不是自己走錯了病房,因為床上的人的體型似乎不像是一個男人,倒像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因為病人的一只手搭在被子上邊,沒有穿病號服,而是普通的睡衣,睡衣是粉色的,病人的手背有些皺,長着褐色的斑紋。
她走過去,慢吞吞繞到病床另一側想要看清楚病人的真容。
繞過去後,她不免失笑,她真的走錯了,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位頭發已經花白的老人家,老人睡得很熟,呼吸均勻。
她情知自己走錯,正要悄悄離開,老人卻忽然翻身,她吓了一跳,接着,老人将被子掀開了。
這樣會着涼的。
她心想,于是彎下腰替老人蓋好被子。等她再擡起頭時,臉色卻一滞。
病房的門沒關,而岑亦白不知什麽站在那裏。他的西裝外套搭在臂彎,上身一領白襯衫,深藍色條紋領帶有些松垮,一只手上提着一只果籃,他看着不像是一位病人,倒像是來這裏看望病人的。
她回過神,卻不知該怎麽跟他打招呼,又如何解釋自己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比起她呆鵝一般的狀态,男人要冷靜得多,他走進來,随手關上病房的門,将果籃放到桌上,随即将外套随意搭在一張沙發上,幾步走到病床前,彎腰看了會兒老人熟睡的容顏,接着,他拉開一張椅子坐到病床邊,眼睛并不看她,語氣很淡。
“溫小姐怎麽出現在這裏。”
溫榆舔舔有些幹澀的唇,壓低嗓音說:“我……許先生來找我,他說你病了,我過來看看。”
她的話不假,和盤托出。
其實她想找別的理由掩飾自己的真正目的,但她發現怎麽說都會漏洞百出,與其編出那種蹩腳到令人發笑的謊言,不如說實話,至于他怎麽想,那是他的事情。
話音剛落,岑亦白擡眼看她,目光如冰霜,很冷。
時間已經不早,明天她還要起早拍戲,于是說:“既然你沒事的話,那我不打擾了。”
她說完,擡腳要走,可才走出幾步,一只手被男人攥住,她一怔,回頭,對上他冰涼目光,他幾乎是用一種咬牙切齒的聲音跟她說話。
“許開堯說我病了,所以你忍不住跑來醫院看我,是不是?”
“……不是,我……”溫榆試着抽回手,但他攥得很緊,她白皙的手腕已經發紅,“因為許先生說你病得很嚴重,所以我……”
“我病得嚴重與否,跟溫小姐你有關嗎?”男人的目光透着冷意掃過她一張通紅的臉。
溫榆不善說謊,于是敗下陣來,沒有再辯解。
她再次試着抽回手,這一次他依舊緊攥着不放,她只好低聲求他:“你別這樣好嗎?我明天一早還要拍戲,我該回去了。”
岑亦白還是冷着臉不放手,她有些羞惱,用了些力氣想要甩開他的手,可是這麽一拉扯,把病床上的人給吵醒了。
老人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後慢吞吞撐着手坐起來,半眯起眼睛看着兩個人,他們氛圍奇怪,十足像賭氣的小情侶一樣幼稚。
“這是怎麽了呀?”老人沒生氣,而是笑呵呵地問,“亦白,你是不是惹人家小姑娘生氣了?”
男人還沒說話,老人家笑着看向溫榆,說:“姑娘,你和我們家亦白是什麽關系啊?是他的女朋友嗎?過來讓奶奶好好看看,奶奶戴個眼鏡兒……”
“……”
奶奶戴上眼鏡,随即盯着溫榆的臉看啊看的,溫榆被看得不好意思,連忙解釋清楚:“奶奶你好,我不是他的女朋友,只是……朋友。”
奶奶卻摘下眼鏡,對岑亦白說:“你看看你,把人家姑娘惹生氣了,還不快點哄哄?這麽漂亮的女朋友打着燈籠都難找,你真是不懂事。”
“……”
岑亦白松開溫榆,對奶奶說:“奶奶你先休息,我和她到外邊說。”
“好好好,你說你藏着掖着幹什麽?早該把女朋友帶給奶奶看了,多漂亮的姑娘啊,奶奶喜歡。”
“……”
岑亦白的臉色略微複雜,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呆鵝一樣的溫榆,随即拉住她一只手,語氣變得溫存:“聽話,跟我去外邊說。”
看着奶奶一臉期待又藏不住笑意的一張臉,溫榆不想讓一個生病的老人家失望,只好裝作若無其事般點了點頭。
男人的手掌很寬,輕輕一收攏便将她纖細的腕包圍,他的力道比之前輕了許多,似乎刻意收了力道,指腹長着不太厚的繭,摩在她手腕細膩的皮膚上帶來一絲絲癢。
再重逢之後,他的臉色雖然經常冷冰冰的,但手卻總是溫暖的。
溫榆被他攥着手腕跟在他身後走出病房,之後他牽着她走過一條走廊,在一處安靜的過道那裏停下。
二人坐在一張長椅上邊沉默了十幾秒,她覺得已經不早,于是猶豫地跟他說:“我要回去了。”
岑亦白微颔首,眉眼淡漠,像有一層霧氣籠罩着。他擡手看一眼腕表,起身道:“走吧,我送你。”
“不用了……”
“現在已經十一點。”他的嗓音寒涼,目光卻不那麽冷,“奶奶知道我沒把你安全送回家,也會不高興。”
“……”
溫榆只好點點頭。不知為何,她有些悵然若失。
原來,他是因為怕奶奶不高興,所以才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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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車子停在醫院的停車場。黑色的邁巴赫,車頭的立标顯眼,牌照同樣。
不過這輛邁巴赫挂的不是京市牌照,而是檀城的牌照。
善于挖料的程淺淺告訴她,岑亦白平時工作應酬雖然滿世界飛,但他回國後這些年基本都待在京市,只偶爾會回一趟檀城。
據程淺淺挖出來的料的說法,岑氏家族的人大多在檀城定居,比如岑氏集團的總部就在檀城,京市和幾個一線城市雖然也設立了分公司,但岑氏的嫡系一脈是一定要在檀城坐鎮的。
岑亦白如今回檀城,大約是岑氏家族的內鬥基本已經結束,而岑亦白贏下了這場沒有硝煙的戰争。
淩晨的停車場十分安靜,車子不多,空蕩蕩的停車場帶着幾分滲人的意味。
四月的夜,空氣還裹着一絲寒意。
白天二十七八度,溫榆因此穿得很少,只一件淡薄的短袖衫,下身一條淺色的牛仔褲,運動鞋,夜晚的涼意席卷周身,胳膊上起了雞皮疙瘩,她不禁弓着腰打了回噴嚏。
岑亦白随手将臂彎裏的外套遞給她:“穿上。別感冒暈倒在片場。”
“……”
岑總是會挖苦人的。
她沒有拒絕他的外套。
萬一再感冒可不好,她還要拍戲。
西裝面料大約是精紡的羊毛面料,摸着手感光滑,光澤感很好,質感柔軟又細膩,這個季節的夜晚穿正好,不冷不熱。
她披上外套,繞到車子的後邊,不料岑亦白卻冷笑着看她一眼,音色緩和如流水。
“坐前邊。難道溫小姐當我是你的司機?”
“……”
好像是有這種說法,假如沒有司機開車,客人坐在後排是不禮貌的,應該坐在副駕駛位。
她于是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上去後一動不動看着前方,身旁的男人嘆了口氣,提醒她:“系安全帶。”
“哦……好。”
她系上安全帶。有些不适應這麽安靜的氛圍,于是沒話找話。
“小陳今天放假嗎?你自己開車。”
岑亦白看了眼後視鏡,一邊倒車,他雙手握着方向盤,從容道:“溫小姐,你知不道現在已經十一點半,小陳是我的司機,不是牛馬,他理應獲得相應的休息時間。”
“……”
兩個人成功把天給聊死了。
溫榆只好不再說話。現在跟他聊天有點困難,一不小心就走進死胡同,她還是做一個安靜的透明人好了。
大約是白天拍戲太累了,溫榆一上車沒多久便睡了過去,她的睡相不太好,手一會兒甩到方向盤上,一會兒甩到他的衣服上或者腿上,總之,像個多動症的小孩兒。
岑亦白嘆了口氣,暫時将車子停靠在路邊,傾身過去替她攏了攏外套。
她的睡顏恬靜,閉着的眼睛睫毛很長,微微卷曲,眼部的妝容不重,眼線很淺。
化妝師似乎把重點放在了她的睫毛上邊,她的雙眼皮薄薄的,閉上眼睛後徹底看不見了那條淺淺的褶皺,眼影是淡淡的粉色,鼻上的肌膚細膩,兩腮微紅,雙唇呈現石榴紅的色彩,飽滿誘人……他的目光不禁移到她的耳珠那裏,她戴着一顆粉色的耳鑽,耳鑽晶瑩剔透,散發着微弱光芒。
須臾,溫榆的唇一張一翕,不知道說些什麽夢話。
岑亦白勾下腦袋,湊近了去聽,漸漸蹙起眉,她好像在說:“岑亦白……哥哥……別走……”
他眉心一沉,瞳孔也微微一縮,接着,他咬着牙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臉龐,似乎隐忍着什麽情緒,一只手卻擡起來似乎快要掐上她的下颌然後再擡起她的下颌吻她……
她不斷地呢喃,一會兒叫哥哥,一會兒又嗚嗚咽咽不知道說什麽,夢呓般的呢喃将他的意志幾乎摧毀殆盡。
她當他是什麽。
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工具麽。
溫榆,你怎麽敢?
快掐上她下颌的那只大手停在半空,最終,他沒有這麽做,沒有打算趁她神志不清而再一次強吻她,他擡起來的那只手收攏成拳頭,漸漸放下。
随即,他重新啓動車子,接着開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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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榆醒來的時候天都已經亮了。
她驚然坐起,想起來昨晚的事情,以為自己被岑亦白帶去了什麽可怕的地方,比如酒店,比如他的別墅,比如……總之各種可以讓一個女生陷入一夜混亂的地方她都懷疑過,然後她發現在自己的租屋內時,她羞愧的心情無以複加。
她把他當成什麽人了。
卑鄙無恥下流的那種男人嗎?
她起身找了套衣服去洗澡,然後聯系劇組那邊的工作人員告知她在租屋的事實,她是女一,戲份幾乎天天有,要是劇組在酒店找不到人不知道會怎麽想。
很快,工作人員回複她會立刻派一輛房車過來接她去片場。
她有大約半小時的時間洗漱。
外邊,程淺淺敲門,她去開門。
程淺淺暫時還沒找到工作,為了省錢,于是和黎黎睡一間屋,因為房租是溫榆付,黎黎自然沒有意見。
程淺淺遞了一杯水給溫榆,一臉暧昧。
“不是,昨晚快十二點了你才回來,怎麽回事啊?關鍵還是你前男友抱你回來的,你睡得跟死豬一樣。”
“……”
溫榆差點嗆到。其實,這幾天她都在吃安眠藥。
網上忽然湧現出很多網友黑她,那些發言簡直不堪入目,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網友說的那種人——
演技差、兩面三刀、綠茶婊。
通過睡大佬拿到角色。
高級雞。
她焦慮失眠,這幾天都在吃安定,不然睡不着。
可能是前天吃的量太大了,導致她昨天在他車上困了,所以一睡就很難醒過來……吧?
她雙手捧着水杯發呆。
程淺淺繼續語出驚人。
“還有啊,你昨天回來的時候身上怎麽還穿着你前男友的外套?昂貴的定制西裝被你穿得皺巴巴的,而且你睡得好死,簡直和昏迷了一樣,我當時差點以為他給你下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