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章

第【56】章

【56】

方麗華的話讓溫榆原本被無所事事一個月搞得疲乏不堪的心弦徹底崩緊了。

這些天她看着無所事事, 可她其實很擔心,她擔心天價的違約金真的需要她來賠償……

她情知梵星娛樂不過是故意獅子大開口,就算最後真鬧上法庭也是她占理, 梵星如此步步緊逼,無非是吓唬她, 要她回心轉意跟公司續約,又或者,她不會回心轉意, 那就魚死網破将她的名聲徹底搞臭。

這是梵星給她的教訓。

梵星以為她還是從前那個處在大學象牙塔之中什麽都不會不懂的學生,他們以為只要給出一點對她而言巨大的誘惑她就會乖乖就範, 殊不知身處社會這個大染缸, 任是再天真懵懂的人經歷過這些欺騙和挫折也會變得警惕,就連兔子也學會了給自己做三個窩,何況是人呢?

她聽從了薇薇安的建議,和梵星娛樂的解約案不過是虛晃一招, 她并沒有跟公司要打官司的念頭,至于那些炒作, 她可以裝傻充愣,梵星已經從她身上拿到太多, 她不覺得自己虧欠了公司。

可惜,她還是不夠堅定,八千萬的違約金讓她如坐針氈, 她始終沒有底氣, 因此這些天終日惶惶不安,唯恐玩兒脫了。

公司要她身敗名裂不算, 還得賠償一比天價違約金……她沒有這麽多錢,她的存款只不過堪堪百來萬, 做為藝人,日常花銷不少,皮膚的保養、各種應酬都需要金錢維持,何況她現在還有一個團隊要養,雖然團隊現在只有兩個人。

但薇薇安那張充滿信心的臉龐讓她也間接受到了鼓舞,要做就勇敢地去做,往前走,不要回頭……

她能感受到這些鼓舞人心的力量,即便她再不安再害怕,也要裝一副淡然的面孔,因為她是主心骨,薇薇安和黎黎在為她打拼,她絕不可以表現出一副退縮和惶恐的樣子。

可這些都是假象,她清楚知道自己這些天有多麽的不安和驚恐。

弦崩得太緊了,稍微施壓一點力量就會崩斷,而岑向一就是那股新增的力量。

她換了鞋,去樓上洗了把臉,素着顏,随後去換了一套衣服,白色雪紡面料的上衣,袖口用荷葉邊點綴,配一條墨綠色的格子裙,頭發用發繩綁成一束垂在背上。

方麗華替她拉開一樓靠南茶室的門時,她的心跳竟然微微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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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麗華看她面色不太好,關切地問:“太太不舒服嗎?要不要請醫生來?”

溫榆搖了搖頭,走進茶室。

茶室布置得很雅致,推拉門的設計,開合時動靜很小,室內軒窗半開,窗外種了幾株桃樹,綠色的枝條随風在窗前擺動,落日的餘輝灑進來,與室內昏黃的彩燈的光線融為一體,讓人此刻分不清是黃昏的光更強烈還是室內的彩燈更耀眼。

正中間的位置擺放着一張紫檀長桌,三張紫檀的椅子擺列也很整齊,桌上一套紫砂壺茶具還沒動過,但剛進入茶室,她已聞見袅袅茶香,茶香不斷竄入鼻頭。

岑向一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一張矮幾,木質地板上墊着藤席的座墊。

空氣裏同時飄浮着茶香、藤席的草香和窗外桃樹枝葉的芬芳氣息。

靠南的一面牆上懸挂着一貼書法作品,字跡潦草,一時辨認不清,似乎是當代名家的手跡,岑亦白稱,自己偶爾也會附庸風雅,專門找那些別人看不懂的書法作品挂在家裏陶冶自己那為數不多的古典情操。

溫榆進來後第一眼就不自覺将目光落在那幅看不懂字跡的書法上邊,不經意想到他說過的這話,一時沒忍住笑了笑。

完蛋了,她一直自诩語文學得好,卻也認不得那幅書房作品寫的是哪幾個字。看來她的古典情操同樣陶冶得很糟糕。

岑向一咳嗽一聲,擡起一雙稍冷淡的眸看她,嗓音有點沙啞:“坐吧。”

溫榆走過去坐下。跪坐的姿勢她不太習慣,好在她曾經學過幾年舞蹈,身體的韌度不錯,可以勉強支撐跪坐半小時。

岑向一捧起一杯茶吹了吹,淺飲了一回後放下杯子,執起紫砂壺往她面前的那只杯子裏倒了茶,她雙手伸過去捧杯:“謝謝……伯父。”

岑向一沒說什麽,垂着眼睑沉默幾秒鐘,随即開門見山:“溫小姐,我知道你是一個演員,有些時候不得不為了事業而獻身。”

說到這兒,岑向一咳嗽兩聲。

對面的溫榆捧起那杯茶,杯子有些燙,她只好又放下,手心和手指被燙得有些紅,她把手放在桌子底下小幅度地搓了搓緩解。

為事業獻身?她不懂岑向一的意思。要說獻身,有點誇張了。

她出道以來出演的大部分是配角,沒有需要她獻身的時刻,假如岑向一指的是吻戲的話,那就是了……果然,岑氏這樣的門庭,還是接受不了這樣的尺度。

她心裏已經對這次談話有些計較了。

最近她有太多黑料。

換位思考的話,她是岑向一,也許也會介意的。

岑向一喝了半盞茶,拿過邊上放着的一只黑色皮夾,他慢條斯理,從裏邊抽出一張銀行卡推到她面前。

“溫小姐,我不愛拐彎抹角,今天我來,是想懇請你離開我兒子。”

岑向一的語氣并不嚴苛,連表情都不是刻薄的,臉上還挂着一絲溫和的笑容,甚至因為他穿着樸素,兩鬓不顯眼的白發竟然讓他現在的形象變得和藹而高大。

他現在不過是一個為自己的兒子深思熟慮把關的老人,僅此而已。

“你跟經紀公司的解約案我有所耳聞,溫小姐,只要你離開亦白,我可以委派自己的律師團隊替你擺平這個案子,甚至連違約金都不需要你出一個子兒。”

岑向一頓了頓,目光劃過一絲狡猾,以及一絲篤定。

“卡裏有兩個億。假如你接受,我甚至還可以找人成立一家公司簽下你,只捧你一個人,把你捧成大明星。這些條件,難道還不夠?”

的确很誘人。

擺平解約案、兩個億、一家只捧她的經紀公司……多麽誘人的條件,簡直令人無法拒絕,多猶豫一秒都是對金錢和錦繡前程的不尊重。

溫榆看了眼那張銀行卡,擡起頭看着岑向一,問:“伯父,我……一定必須得離開他嗎?”

“當然,我以為開出這些條件足夠讓溫小姐離開我兒子了,沒想到你比我想象的更貪心。我對你很不滿意,讓你進岑家的門,簡直太天方夜譚了。你一定知道岑家曾經讓一個女明星嫁進來過,但那是不同的,我那個已經逝去多年的弟弟,他本身就被教歪了,只是一個纨绔子弟,家族沒人指望他繼承家業,他想娶女明星,那就讓他娶。結果你也看見了,離婚收場而已,那個女人拍戲時愛上了自己的男搭檔。我早跟他說過,戲子無情。”

這些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在身上不斷地割,連皮肉都一起刮開,骨頭也不放過。

溫榆也是到現在才看清岑向一對自己的真實看法,一開始他在溫水煮青蛙,他麻痹她,讓她以為自己是有希望的。

“伯父,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

“當然,我不是野蠻人。”

岑向一起身離開。方麗華就在外邊一言不發地聽着。

他雲淡風輕一般對方麗華道:“這件事情先不要跟亦白講,他這幾天在倫敦有很多應酬,不要影響他。”

方麗華點頭。

溫榆将那張銀行卡攥在手心,随即收進包裏。

這些舉動被方麗華看在眼裏,方麗華眼中也是頭一次對女主人流露出一種鄙夷的神色,但她掩飾得極好,在溫榆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已換上一副得體且關心的神色問:“太太要和先生說嗎?”

看似關心,實際上只是客套,或者套話。

溫榆搖了搖頭。她無心去想方麗華是在套話還是真的關心她現在的處境,她現在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他在倫敦。

安妮今早已經發來行程表,他晚上七點飛往倫敦,那邊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處理。

岑氏的商業版圖鋪得很廣,分公司和辦事處幾乎遍布全球多數國家的某個城市,就連那次在比弗利山莊的派對上見到的那些站在金字塔尖的那些集團的繼承者們也不清楚他們面前這位東方富豪手上到底擁有多少他們家族産業的股份。

可以說,他實在太富有了,無論賣石油的還是車企抑或是偖侈品集團……他對這些集團的滲透力簡直無孔不入,意思就是,他是當天派對上所有那些人的家族企業的大股東。

回到三樓,溫榆推開主卧的門,幾步走到落地窗邊,推開玻璃門,她走到寬闊的陽臺上,太陽徹底落下去了,西方的天空被染成一片通紅,連接着這片紅色海洋的是更寬闊宏大的一大片深藍色。

地面擦得很幹淨,她幹脆坐在地板上,腦子裏空空的,什麽也不去想。

待了二十分鐘,方麗華來叫她下樓吃晚餐,她應了聲,随即走回去。手機被她撂在沙發上。習慣促使她拿起手機看了看。有信息進來。半小時前他發的。

【Liam C:要在倫敦待一周,有事給我打電話。】

【今天也想上班的溫小榆:嗯。】

她好像有點兒太冷淡了?

【今天也想上班的溫小榆:我這邊沒什麽事,一切都好。】

消息發出去後她意識到飛機可能已經起飛了,于是她把剛剛那條撤回了,因為那句話太像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發言。

可是她剛把消息撤回,岑亦白竟然回複她了,她懵逼中。

【Liam C:撤回?我看見了。】

【今天也想上班的溫小榆:……】

【Liam C:要不要跟我一塊兒去?薇薇安說你最近很閑。】

【今天也想上班的溫小榆:我不想去。】

意識到太生硬了,她又加了一句。

【今天也想上班的溫小榆:其實是因為我不喜歡倒時差。】

這是真話,為此她極少參加長途旅行,有時間的話也只在國內旅游,或者去時差和國內差不多的國家玩幾天就回國。

【Liam C:要飛了,落地後聯系你。】

【今天也想上班的溫小榆:嗯。】

.

一周後。

岑亦白在登機前給溫榆發消息,要她去機場接機。

最近她真的沒有任何工作在身,要找借口拒絕都不行。太反常他反而會懷疑,于是她答應他去接機。

這一周裏,岑向一并沒有再來找過她,也沒有派人給她施壓,仿佛那天的談話不存在一樣。這讓她産生幾分錯覺,以為那天的談話只是她最近精神太緊張臆想出來的。

他的航班落地時間是晚上七點半,比他告知的時間晚點了二十分鐘,還好,她沒有等太久。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國際到達通道的方向,很快,她鎖定了目标。

幾個穿西裝的魁梧的保镖走在最前面開道,再然後才是岑亦白,他依舊西裝革履,雙排扣的西裝外套扣着,深藍色的條紋領帶系得一絲不茍,領帶夾泛着耀眼的光澤,左上口袋的方巾折了幾折,他微垂眼睑走着,似乎對周圍的一切毫不在意。

身後提着公文包的安妮對他說了什麽,他驀然擡起眸朝她的方向看過來,只一眼便鎖定了她。

溫榆已朝他走來。

她戴着口罩,頭上一頂米白色的漁夫帽,白色短袖雪紡上衣,墨綠色的過膝格紋裙,白色的運動鞋,烏黑的長發清爽地披散着。

岑亦白比她走得更快。

“先上車,這裏人多。”他說了一句,随即牽着她的手往出口的方向去,然後他們上了一輛停在停車場挂着檀A牌照的邁巴赫,五個三的連號數字依舊醒目。

溫榆最近雖然沒有接到任何通告,但黑料滿天飛,她在網絡上并不是透明人,因此有不少狗仔在蹲她的料。

習慣使然,她剛上車就扭頭到處觀察附近有沒有喬裝的狗仔,那副樣子落在旁人眼中實在又好笑又不得不理解她的行為。

就在她提心吊膽地四處觀望的同時,男人有些閑散地将身子陷進米白色座椅裏,他擡一手扯松了系得一絲不茍的領帶結,拉松後伸手将人給撈了過去,按在腿上抱着不由分說便親下來。

而她還處于一種提心吊膽又毫不設防的狀态裏,突如其來的吻讓她一時無力招架,她沒有反應,連眼睛都沒閉起來。

岑亦白察覺到她的異常乖巧,不禁有些詫異。

簡直是太乖了,他有點不舒服。

從前吻她她總會有所反抗,不管這種反抗是出于真心還是別的什麽,總之她不會這麽像一棵木頭似的讓他親,這倒不是掃他的興,而是他隐隐約約察覺到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但一時半會兒又找不出不對勁的地方,這讓他心頭的弦崩緊了更多,看着懷裏任他施為的人,他眸色更暗下去,更深地吻上她。

幾番濃烈的試探終是讓溫榆潰不成軍,她的目光都渙散了,被他抱起來換了個姿勢面對面地坐在他腿上被他吻着,腿分開着,這樣子好難為情。

半晌後她推了推他的肩膀,他更加重了親吻的力道,待她呼吸都快枯竭的時候才稍稍退開一些,掐着她的下颌有一下沒一下地親着她的唇瓣。

“有心事?你今天很心不在焉。”

溫榆躲着他,一邊偏頭看窗外,一邊蹙起眉毛嘀咕:“沒有……你想多了。”

她看見很遠的地方有一個男人舉着設備拍了這邊很久很久,雖然只能拍到外面拍不到裏面,但她還是警鈴大作,因為她不知道那個人到底拍了多久,是不是從上車那一刻就在那裏拍了?

如果是的話,那麽岑亦白跟她就瞞不住了,這些新聞要是捅到岑向一那裏,難以想象岑向一會怎麽看她。

那張銀行卡她還沒還給岑向一……

一想到這兒,她忽然開始內疚,倒不是她的道德感有這麽強烈,而是她很矛盾,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岑亦白。

她已經動搖了,她想答應岑向一離開岑亦白,但她不會要那筆錢,可是她現在需要幫助,她不知道自己如果答應岑向一的要求之後,懇請他替她擺平解約案,再替她的前程作出一份規劃和保障,會不會太貪心了?

岑向一其實有一萬種方法逼她離開岑亦白,可他沒有用那些方法,而是用錢收買她,因為他有的是錢,可以用錢解決的麻煩,何必動那些陰毒的手段。

何況她收下錢離開岑亦白,更可以證明她僅僅是為了錢才接近岑亦白……岑向一要讓她自己出局。

她滿腹心思,一張臉顯得又孤寂又落寞,這種神情自然不會逃過岑亦白的眼睛。

他咬了咬牙,目光浮上一絲冷厲。

回到禦庭壹號公館,方麗華都還沒來得及向男女主人打招呼,男主人已經拽着女主人上樓去了,幾乎是連拖帶拽的,很生氣的模樣。

溫榆不知道他忽然是怎麽了,明明之前還……

她被他拽進主卧裏,還沒來得及出聲,他已經把她摁在門後邊,他堵住她的唇狂烈地吻着,那麽激烈又充滿了怒意的侵占讓她心悸,恐慌不安的情緒填滿了心房。

她的無動于衷和乖巧讓他更為冷酷和憤怒。

他幾乎是幾步将她摔到床上,一只手拉着她的手放到他腰上,又再次俯身吻她。

她被他帶着拉開拉鏈的時候,他猛然頓住,擡起頭朝她陰恻恻地冷笑。

“溫榆,我以為你已經放下那些,決定跟我走下去……可是我錯了,你還是和從前一樣,你有自己的主張。怎麽,岑董給你那兩個億很多,讓你動心了?”

她愕然。原來他都知道。

他大手掐上她的雙頰,咬了咬牙。

“你有沒有想過,跟着我岑亦白,拿到的不止會是那兩個億?還是你認為,我幹不過老頭子,需要他的支持我才混得下去?你對我一點信心也沒有是不是?真是諷刺,兩個億,你就想要離開我。”

“我倒是無所謂,畢竟在溫小姐心裏,我至少還值兩個億。”

溫榆心中劃過一絲恐慌,急忙開口:“不是的,我沒想要那兩……”

岑亦白已猛然堵住她的唇。

“別跟我解釋那些,溫榆,你從來如此。也好,一不做二不休,不如讓你懷上我的孩子,那樣你能拿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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