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綠椰仙蹤]
9、[綠椰仙蹤]
這間咖啡廳允許抽煙。
江楓坐下,剛摸出一支Davidoff來,夾在指間,便聽見身後那個咖啡座傳來按打火機的聲音。
他下意識回頭瞥一眼。
就是這匆匆一眼,穿法式碎花裙的女孩子映入視野。
她的背影斜對着他。
*
在江楓印象中,每次見到她,她的發型似乎都不同。但他是男人,講不出哪裏不同。也許并沒有不同?
其實,在海街夜市那一晚,古椰夕她編的是一條蜈蚣辮。而新加坡那個太陽雨的天氣裏,她紮着高馬尾。今天她梳着公主頭。她手中有一個打火機,手指百無聊賴地反複開關蓋子,發出微弱的吧嗒吧嗒聲,而她桌對面講話的男人絲毫未察覺到某種不耐煩。
江楓回過頭來,煙留在指間,猶豫片刻,未點火,卻好像已被點燃。
緣分就像這煙與火的關系,飄渺而纏結。跟初見她那晚的地點一樣,他開始對一間咖啡廳有好感。
服務生過來點單,他沒出聲,指了指飲品單上的繁體中文。
——[綠椰仙蹤]。
服務生:“好的,請稍等。”
助理:“……?”
助理從未見老板喝過奶咖,更沒見他點過這種名字的咖啡,一聽就是更受女孩子鐘意的甜膩抹茶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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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古……小姐。”
“你好,張豪先生。”
隔壁那一桌的對話,今天下午是這樣開啓的。相親對象開一輛限量款老爺車來見面,很符合名字裏的氣質。
其實,這個人并非椰夕常見的那類讨人厭的男士——庸俗膩味或傲慢自大,他都沒有,但他過于官方和虛僞。跟他講話,好像跟滴水不漏的政客做采訪。認識的倒知他家做咖啡出口生意,不認識的還以為他是演說家,滿口“這種不公平政策應該得到改變”、“但稅收應該下調,我寧願自主分配錢捐贈給非洲的孩子”、“其實我從沒想過移美,只、只是個人更鐘意加州的天氣”……
椰夕不停按着打火機,産生一種令對方陷入尴尬的惡搞想法。
于是,她突如其來道一句:“你講話太假了。”講完,又馬上甜甜地勾起唇,“我說笑。”
對方受驚後終于變正常,不再拿官腔,開始跟随她的話題迂回前行,但椰夕知道,這個人從始至終,未曾認真聽她講一句話。比如,當她第二次談到“我有一個踩魚的男同學”,他又忽略重點是在關于“踩魚”的讨論上,轉而對新加坡學校的教育發出質疑——他認為,學生們的課程安排太松弛,否則哪裏有去海灘玩的時間?
這些古椰夕都可以忍,一直到對方否定她鑽木取火的行為,那一刻,積壓的不耐情緒爆發了。
對方這樣打斷她的話:“古小姐,你是易叔與合姨唯一的女兒,怎麽會産生将來到一座荒島上度過餘生的想法?這未免太自私。當然,我信你并不是這樣幼稚的人……”
椰夕翻個白眼,“我沒說要去,我只是在做假設,我說哪怕我獨自去荒島也能活下來……”
對方嗤笑,再次打斷她的話:“沒有女孩子這樣想的,去荒島?你這種年輕多夢的年紀,想的應該是留在陸地上跟一個人結婚、生活,而不是……”
椰夕起身就走,被擋住。
張豪目光混亂地望着她,“對不住,古小姐,是我太嚴肅?你先坐下。其實,其實我不擅長跟女孩子聊天。你認為我該怎麽接話比較好?或者說,你心裏的正确答案是什麽?我認真請教。”
“首先,你不該跟我理論鑽木取火的可行性,”椰夕坐下,“也不該嘲笑我嘗試鑽木取火失敗的經歷,”她抱着雙臂,“你應該說——很正常,女孩子力氣小。”
——正确答案?
隔壁桌,男人握咖啡杯的手輕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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椰夕常遇到這類人,話不投機半句多,她本可以不跟這類人多講話,但今天偏又是一個專門聊天的場合。怪自己,答應合青跟這種人見面。
而更深層的、令人煩悶的原因是,不久前,那些話題曾在一個人那裏得到過不一樣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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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親對象去洗手間時,椰夕終于找到逃跑時機,匆匆離開。
兩秒後,隔壁桌的人也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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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廳門外。
男人倚靠着玻璃門,遠遠見穿法式碎花裙的女孩像花蝴蝶一樣從側門冒出來。他計算着她過來的時間,三、二、一……
他緩步走下臺階。
走得飛快的椰夕匆匆撞進一個人懷中,擡頭,後退兩步,揉着額頭,“诶?張……”她的雙眼亮起來,“哦不,陳……”她的眉頭皺起來,“周——!”
對方稍愣,眉頭隐隐抽搐。
“江楓。”
“哦對,是你!江老板!好像我們很久不見啦?我記性不好,對不住。”女孩笑得眼睛彎彎的,全然無害的樣子。
也不知話裏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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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楓要承認,自己平時的工作和生活非常無聊,每日就圍着橡膠園那些事轉,每夜無數金幣湧進裝不滿的口袋,而他卻時常覺得懷中空蕩蕩,沒半分充實感,直到某天有一個人撲進來。
香軟的氣息充盈鼻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