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朋友圈
朋友圈
惡人自有惡人磨,能磨賀承流的人出現了,他的陪讀遲彌雪在報到那天就把他摁在牆上摩擦。
——消息風靡整個首都星大學,不少教授老師都暗暗松了口氣,總歸全須全尾地退休養老還是能夠有保障的。
不開心的只有賀承流。
他放了話,不整到遲彌雪,他名字倒過來寫。
首都星大學的新聞辦一聽這話,覺得是天賜熱點,連夜成立專項組試圖跟蹤報道。
遲彌雪走在路上,忽略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翻閱着課表和各個課程須知。賀承流在她前面兩步遠,臭着張臉,就差把“不耐煩”這三個字貼在腦門上。
他踢飛路上的枯枝,回頭瞥了眼,插兜,“你要跟着我到什麽時候?”
“到你畢業。”遲彌雪頭也不擡。
賀承流覺得這話不順耳,止住腳步,回身,攔住她的去路。
自然光線傾瀉而下,穿越樹木的枝葉空隙,斑駁的光影披了他們滿身。湛藍的眼眸撞進琥珀色的眸瞳裏,暈開絲絲縷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意蘊。
遲彌雪眯眸淺笑,“怎麽了?不滿意?”
又是這樣,笑得像狐貍。
賀承流算是摸清了套路,遲彌雪每次露出這種表情,就是要開始使壞。
只見她渾身上下充盈着松弛感,饒有興味地啓唇,“還是說,陪到畢業還不夠?”
探身,視線落在遙遠的虛空,輕磁的嗓音在他耳際作怪,“想讓我陪你到更久一點?你心裏是這樣想的嗎?小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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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承流耳蝸發癢,臉上發熱。
小流。
這兩個字太親昵,活像電磁脈沖武器,摧毀他的完整邏輯。
他空白了一瞬,随即心跳開始不受控制地加快起來。
“你……”柔順的劉海搭在前額上,眼眸裏的琥珀色急劇翻湧,他想不出什麽話來搏擊,最後剩下一句,“遲彌雪,你無恥!”
遲彌雪沒忍住,輕笑了一聲。
“這就無恥了?”
賀承流咬牙切齒。
“以後不要叫我小名。”
“也不是不可以,”遲彌雪爽快點頭,“簽個協議吧。”
賀承流:“協議?”
“嗯,”遲彌雪收起笑意,t臉上的表情倒不顯得冰冷,把文件發送到他通訊上,“看看。”
簽個協議也是賀承流曾經有過的想法——在她幫黎棄找到夢想的工作以後,他覺得遲彌雪可能也不是什麽窮兇極惡、完全沒有心的人。
簽個協議,約束雙方,對他來說有好處沒壞處,反正他都被他老媽約束這麽久了。
垂眸簡單翻閱了整份協議,賀承流正色說,“基本同意。修改兩條,補充兩條。”
“說說看。”
“個人協助這一項,‘甲方合理需要武力支援時,乙方需無條件配合行動’,把‘合理’去掉,改成‘甲方需要武力支援,且不侵犯、危害乙方權利,或乙方權利受侵害程度在可控範圍時,乙方需無條件配合行動’。”
遲彌雪眯起眼,“意思是,你無緣無故要打人,我必須無條件配合?”
賀承流應,“是。不同意嗎?”
遲彌雪點點頭,“同意。”
“個人隐私這一項,改成‘甲乙雙方不得利用另一方的人際關系、影響力等因素開展未告知另一方的獨立行動’。”
“可以。”
“補充一,乙方不得以武力脅迫甲方進行甲方不願意的活動;補充二,每24小時,甲乙雙方除睡眠時間外,均有2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享有不受另一方跟蹤、監督的權利。”
“這個補充一,甲方不願意進行的活動,”遲彌雪,“被我摁在素拓牆上流鼻血這種算嗎?”
“遲!彌!雪!!”
賀承流猛踢來一腳。
遲彌雪側身躲過,“你這條補充定義不清晰。”
賀承流沒好氣,“那你說怎麽寫?”
“我建議不補充。”遲彌雪說,“你補充的第二點也違背了你母親對我的工作要求。兩點,你只能選其一。”
賀承流不用想也知道他老媽給遲彌雪下了什麽命令,明白第二點潛在的根本矛盾,遲彌雪讓他在兩點之間取舍,他當然要保住自由活動時間。
他看了遲彌雪一眼,抿抿唇,“那第一點就不補充了吧。”
這個選擇……
遲彌雪深深看了他一眼。
溫室花朵賀承流,藏得不淺。
“可以。”
她修改協議內容,兩人納入生物印記簽訂協議,自動上傳僅雙方可見的智腦公證中心。
賀承流選擇在每天下課之後,享受兩個小時的自由時間。下課後兩個小時裏,遲彌雪要遵照協議,不能過問他這段時間的去向。
他讓遲彌雪選個地點,作為每天回家之前碰面會合的場所,兩人碰面之後再一起回家,省得讓管家和他老媽起疑心。
遲彌雪想了想,選了LD酒吧。
*
報到日的下午沒什麽別的事情,遲彌雪作為新入學的借讀生,要按照流程額外參加測試,再根據成績自動匹配教授作為導師。
好巧不巧,她和闫禮明成了同門。
闫禮明的元素學天賦享譽整個首都星,據說剛入學的時候,就遍讀元素學書籍,合成稀有的高韌性元素,代替稀有金屬用于星際救援,大大節約了救援成本。
元素合成不同于分子合成,舊地球時代的元素基本固定,無法合成,只能發現。元素合成是進入新星際時代才發展出來的新興科技手段,直到“鸻痕”研究組成立以後,才實現質的突破。
但“鸻痕”後來全組獲罪,或者死于非命,或者受刑流放,研究組的資料被全數銷毀無從查閱,元素合成這一學科再度進入瓶頸。
別說是大學生,深耕元素學領地多年的教授都未必有闫禮明的建樹。
遲彌雪去找教授報到的時候,闫禮明恰好也在,身上還穿着白色的裏層研究服,正在跟在教授身邊做着什麽記錄。
他最先發現遲彌雪的到來。
緊接着,格爾教授也轉過身。
研究艙的空間很大,遲彌雪站在那裏,和格爾的目光短暫接觸了一下。
格爾的視線接觸到她的白發藍眸時,瞳孔猛烈瑟縮。
遲彌雪看在眼裏,眸色微深。她記得,闫禮明第一眼見到她,好像也是這個反應。
有點反常。
她打破沉默,自我介紹:“教授你好,我是新來的借讀生,叫遲彌雪,很榮幸成為您的學生。”
她說到名字的時候,格爾用力捏住手裏細長透明的儀器。
“你說你叫什麽?”
“遲彌雪。”
格爾聞言,看了闫禮明一眼,闫禮明垂着頭,不動聲色。
遲彌雪走後,格爾擱下手裏的儀器,緩緩坐到凳子上。
“小闫,你覺不覺得……”
她沒繼續說下去。
闫禮明讷讷道,“我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就覺得很像。不過我只在您給的材料上見過一次,不能确定她就是那兩位前輩的女兒。”
他看着遲彌雪離去的方向,防護鏡折射出探究的眸光。
格爾搖搖頭,“大概率是。鸻痕研究組的人,都有代號。遲彌雪,前後兩個字的首字母就是C和X,C彌合了X,這是或許是她名字的含義。”
得出這個結論,格爾臉上出現了複雜的神情,一直挺立着的脊骨好像失去了支撐,慢慢佝偻了下來。
闫禮明倒是還算輕松,眼裏的好奇和探究久久沒有散去。
*
從格爾實驗艙出來,時間只過去二十分鐘。
距離賀承流想要的兩小時自由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四十分鐘的空擋。遲彌雪按照約定,前往首都星LD酒吧等他。
剛到LD,她通訊器就亮了。
曼德發來的簡訊:小雪,我回薩坦星了。你自己一個人在首都星要小心,保護好自己,希望附件能給你帶來一些幫助,我只能幫到這裏了。
遲彌雪看了眼附件,将它劃入私人文件夾,擡腳跨進LD。
來的時間有點早,酒吧裏沒什麽人。
尤清邁背靠着吧臺,曲起雙肘拄在上面,側過臉看黎棄調酒。
黎棄的動作還很青澀,好在對酒的認識度高,慢是慢了點,失敗卻也談不上。
一杯酒調成,他開心地露出了笑容,頗有成就感地看向尤清邁。
尤清邁擡手按按他的肩膀,示意繼續努力。
遲彌雪插着兜,斜靠在門邊,看他們一片和諧。視線穿過他們看向遙遠的小時候,那時候老布朗教她分離化學成分的時候也是這樣,饒有耐心地等待,不插手,無論分離得成功與否,都能得到她的一句:“太棒了雪!”
空氣裏,一道濃郁的鳶尾花香把她從回憶裏拉回來。
斜刺裏伸出一只骨節嶙峋的蒼白的手,捏着一支細長的香煙遞到她唇邊。
遲彌雪都不用回頭就知道來着何人。
她沒動作。
換來那人自嘲一笑,“這麽久了,你還是不肯接受我。”
劉易斯捏起她的手腕,把香煙放入她掌心。
遲彌雪仍舊沒看他,自己點了煙。
吐出一縷煙霧以後,她往黎棄的方向揚了揚下巴:“你的傑作?”
劉易斯一愣,然後笑道,“果然,什麽都逃不過你的眼睛。”
說完,轉頭看着斜斜倚立的人。
怎麽有人能同時承載松弛感和冷感,讓人欲罷不能。
卷翹的雪白睫毛難以攔截他想得到眼前人的目光,他往她身邊挪了一步。
卻聽她冷聲說,“我有沒有說過,少插手我的事。”
劉易斯卑微地低下頭,“我只是可憐他,才讓尤給了他這份工作,你如果不喜歡他,我現在就讓他走好不好,你別生氣,別不喜歡我。”
賀承流今天實驗室沒什麽事情,提早過來,就聽見了這麽一段話。
原來,黎棄的工作不是遲彌雪安排的。
原來,遲彌雪喜歡這個類型的Omega,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