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炮.友。

是什麽意思呢?

詞義注解裏面寫的是, 除配偶或男女朋友外為了滿足生理需求而進行杏行為的夥伴。

除配偶或男女朋友外。

也就是說,遲彌雪的定義裏,剛剛在軌道車裏發生的那次杏行為是她們成為夥伴的标志, 而不是成為準戀人的裏程碑。

賀承流當然也沒想着要成為什麽準戀人——他這麽安慰自己。誰想和她成為戀人?臉又冷, 整天裝酷。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心事重重地踢着空氣。喉口好像被什麽棉花堵住了一樣, 酸酸澀澀, 說不出話來。

空曠的工廠大廳很快響起異動, 聽聲音像是一支整齊劃一、訓練有素的隊伍。

根本沒來得及讓遲彌雪說“回去研究再做打算”之類的話,工廠的天花板像甲殼蟲的殼一樣, 徐徐從兩邊打開。一艘巨大的懸浮船像怪物一樣盤踞在她們上空, 底下噴出的氣流鼓弄着她們的衣衫,吹得她們的頭發飛揚而起。

滑軌滾輪聲音劃破獵獵風聲, 懸浮船底部打開, 元素人從裏面跳下來,一個接着一個, 跟螞蟻搬家一樣前赴後繼。

他們一個個眼球突兀, 兇神惡煞,仿佛是被困了很久的鬥獸,充滿撕裂敵人的渴望。懸浮船距離地面至少也有普通的八層樓高, 他們落到地面上卻是輕而易舉,彈跳力如此,其他運動能力可見一斑。

賀承流把什麽炮.友不炮.友的事情撥到腦後, 打量着眼前的陣仗,不無擔憂。

縱然他領教過遲彌雪的戰鬥力, 以一敵衆不在話下,但現在的問題是, 這要敵的“衆”也太“衆”了——

元素人還源源不斷從上面下來,下餃子一樣,遲彌雪和他無異于是掉進螞蟻窩的大肥肉,不被拆吃入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擡眼看側在他身前的遲彌雪,看不清她的全部表情,只覺得她身上也蘊藏着巨大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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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承流暗自捏了捏拳。

他有點後悔沒有把薩坦星的實驗室成果帶來。如果這些人中的元素和鞑練潔一樣,他或許會有辦法擺平這個局面。

今天可能要交代在這兒了。

——任誰遇上這種情景,可能都要說出這種話。遲彌雪和賀承流兩個人卻是誰也不肯張嘴,在“不給自己唱衰”這件事上默契地達成一致。

遲彌雪頭也不回,手腕一動,拍了拍賀承流自然垂落的手臂,“會用槍嗎?”

“會。”事到如今,大敵當前,賀承流也不推辭。遲彌雪的身手,自保應該沒有問題,但要是再來照顧他,那可就不一定了。

大雨瓢潑,保證兩個人不淋濕的辦法,就是各自撐好傘。

遲彌雪很滿意他的反應,關鍵時刻的共識難能可貴,完全不用她多費口舌。她抽出後腰的短铳,連帶着一袋子彈,都交到他手裏。

“堅持一下,等……來就……”

氣流充斥耳膜,話音被吞沒,遲彌雪說什麽,賀承流壓根沒聽得太清楚,明明白白聽進耳蝸的就兩個字——堅持。

他撤開嗓子迎着風,大聲說,“我什麽時候不能堅持過!”

遲彌雪聽言,往後仰身,附在他耳邊說,“那下次也請堅持一下,別我插着插着,有些人就暈過去了。”

賀承流:?

“遲彌雪!!!”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他氣得面色通紅。舉起短铳填充子彈,眼神狠狠剮着遲彌雪,一時間被氣得不知道要說什麽才能找回場子。

不過,被遲彌雪這麽一打岔,眼前的壓力也就算不上生死壓力了,就好像他們一起玩全息游戲,她也會時不時來這麽一兩句。

監獄出身,有些話确實說得糙。

她還愛說。

賀承流經常被這些有的沒的糙話弄得有反應。

他忽略身上羽毛掠過般的感受,琥珀色的眸瞳重新聚焦,嚴陣以待。

眼前密密麻麻都是人,無論男女,不論ABO,都穿着一樣的草綠色背心。黝黑的臂膀上血管凸暴,肌肉碩大無比。她們相互交錯站在一起,臂膀重疊,肌肉突起,看着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

像是接收到什麽指令,第一排的九個人齊齊晃動了下,像是被激活了一樣,遽然傾身,不由分說猛沖過來。

巨大的拳頭橫掃,帶起一道勁風。

遲彌雪側身一讓,攥住他的手腕,反手将它的胳膊扭成麻花。只聽見筋骨咔咔作響,那人卻面不改色,仿佛這條手臂不是他的一樣,腳下一動,借力跳起,雙腳對着遲彌雪當胸踹去。遲彌雪手上不得不松,往後撤出一截,那人的雙腳橫踢過去,突入後方的觀光回廊之中,一陣金屬切割聲響過,回頭看去,那人已經被激光切成零碎的屍塊,散落在透明的走廊上,血濺得到處都是。

賀承流只看了一眼就心驚肉跳。

他更加用力地握緊手裏的短铳,擡手瞄準。

然而遲彌雪那裏人影錯落,剩餘的八個元素人不知道為什麽,一擁而上,只圍攻她。遲彌雪長腿一擡,後腳跟狠狠磕在其中一個人後頸,激得那人突然發狠,就勢擡着她的腿,鉚足力氣,帶動身體整個往前猛推而去。

眼見她身後還有一個元素人揮拳掃了過來,淩厲的拳風帶起她的銀發,拳頭就要砸向她的太陽穴,遲彌雪往一側偏頭,壓彎身子,整個人從被架着的姿勢中解脫出來。

身後的那個人一拳打了個空,又趕上來,前面架着腿的那個人也窮追不舍。其餘元素人紛紛圍拱上來,拳腳交加,像末世的喪屍看見活人,不咬一口誓不罷休。

遲彌雪看着這些人,他們牙關緊閉,眼球凸出,臉上的肌肉痕跡嚴重,大概是因為沒有自主意識,鼻孔裏的鼻毛都冒出來了,有的男性臉上胡茬茂盛,有的還有血跡。

她眸光一轉,循着他們的脖頸往下看,沒有看到元素囊的痕跡,倒是在脖頸上發現一個“H”字樣的刺青,更加确認了她的猜測。

H,不是賀岚的H,是赫拉夫人的H。赫拉夫人想拿到星際能源組會的印鑒,輕而易舉。

師母一定在她手上。

矮身躲過一記猛拳,眼見混雜的拳頭大軍就要從顱頂砸落——

“砰!”

一聲敞亮的脆響。

遲彌雪旁邊的一個元素人緩緩轉身。

賀承流手有點發抖,這是他第一次舉着單發短铳打人,遲彌雪也在那群人裏面,他一個不小心,遲彌雪可能就要交代在他手上。

短铳的後坐力震得他虎口發疼。

被他打中的那個人朝他猛沖過來。

那個人的大腿已經血流如注,發達的肌肉因為受到刺激,在黑洞洞的傷口處不停地收縮着,血液或黑或紅,從那個傷口裏淌出來。但他完全不知道疼痛,奔跑的速度和平常沒有區別。

眼見他就要揮舞着拳頭,就要沖到面前,賀承流深吸了口氣,舉起短铳。

“砰!”

“砰砰砰!”

連續四發子彈,直到最後一發打在他的脖頸上,他才抽搐着,軟下高舉的拳頭,在距離賀承流一步之遙的地方緩緩倒地。

可即便是倒下了,他雙手沾滿鮮血,也還執着t往前伸手,要來抓賀承流的腳踝。

賀承流是纨绔,卻沒見過這種實打實的血腥場面,腳上像灌了鉛一樣,無法走動分毫。他的心髒像挂着沙包,沉甸甸地跳動着,突然那邊傳來一陣血肉撕裂的聲音,一條胳膊被撕扯下來抛向空中,正在做自由落體運動。

遲彌雪臉上濺滿了鮮血。

在空中做自由落體運動的那條手臂,原本應該是她的,她在千鈞一發之際,強行從其中一個元素人手裏抽出自己的手臂,拽起另外一個元素人的胳膊塞到他手裏,沒想到下一刻,胳膊就與軀幹分離,滋滋噴濺鮮血。

遲彌雪垂眼看自己手臂上的傷——

她強行從元素人手裏抽出來的手臂,上面布滿了指甲的抓痕,還有一截指甲碎片。元素人常年沒有自主意識,指甲又長又鋒利,在上面劃出深深的血溝。

她額角冒出冷汗,來不及猶豫,幹脆利落地摘下指甲碎片,解下腰上的襯衣裹了兩圈,趁着元素人持續不斷攻擊的空擋,彎腰從靴筒裏拉出一支軍用匕首,挽了個刀花,握在手裏。

修長的指節染了血,她舒張了下,把匕首握得更緊。再次擡起眼眸時,湛藍裏折射出淩厲的殺意。

她原本不想在賀承流面前搞什麽血腥場景,何況這些元素人可能也是受害人,但,今天她要是心有恻隐,就無法從這裏離開,連帶着賀承流都要折在這裏。

遲彌雪很清醒。

她看向一旁呆若木雞、明顯被吓到卻還強裝鎮定的賀承流,揚起下巴吹了聲口哨,“炮.友,就這點能耐嗎?”

賀承流被她一記口哨吹醒,緩過神來,側身躲開空中砸落的殘骸,血霧蒙了他滿臉滿身。

他把短铳握得更緊,橫眼過來:“炮.友?”

視線掃過那些還在沉睡的元素兵,他說,“如果今天我們注定要死在這裏,你還會這麽定義我的身份嗎?”

炮.友?

還是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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