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能否信任

能否信任

回應他的是一聲更悠揚的口哨, 聽起來像是流氓的挑釁者。遲彌雪說,“如果能從這裏活着出去,我就告訴你。”

她知道賀承流心裏在想什麽。

他想的那些事情, 他能想, 她卻不能。

鸻痕研究組當年的研究事故還不明晰,直到現在還是聯邦重案, 與鸻痕有關的事, 讓所有知情者永遠保持緘默, 讓一知半解的人諱莫如深。

她是鸻痕在這個宇宙裏唯一剩餘的生物痕跡,是肩負使命的孤絕希望。她可能生, 可能光芒閃耀地生, 也可能死,可能挫骨揚灰、人人唾罵地死。

在這種情況下, 任何和她扯上牽絆的人, 都有下場凄慘的可能。衆口铄金,積毀銷骨, 即使那個人是賀岚和付宜年唯一的兒子。這點, 也許當年付宜年死的時候,賀岚就深有體會,那段時間是怎麽過來的, 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賀承流不能步賀岚的後塵。

所以——

她暫時無法給出答案。

埋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被人不小心翻動,抖落厚重的悲哀,露出一種名為仇恨的血脈。遲彌雪步步殺招, 閃着寒芒的匕首幹脆利落地劃過他們的脖頸,鼻息之間充斥着濃重的血腥, 血霧在眼睫上積了一層又一層。

“砰!”

“砰砰!”

……

槍聲不絕于耳,賀承流也明白到現在沒有退路, 他都不能有膽怯的餘地。

他想回去見他老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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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在管家的唠叨裏說“我數到三”。

想親耳聽聽遲彌雪的答案,關于他到底算是男朋友還是炮.友這回事。

還有,新認識的男O朋友,李潥,那麽溫文儒雅的一個人,那天晚上來到他的客墅裏寒暄,關心他和遲彌雪的感情,說如果需要,可以和他交流一些技巧。

他想聽聽李潥的技巧。

僅僅九個元素人,就和她們纏鬥二十多分鐘,消耗許多體力。

後面還有密密麻麻的一群。

站在最後的兩列,穿着不同的藍色背心,左胸有鸻痕的标志。

遲彌雪說,“藍色的有問題。”

賀承流擡起短铳,瞄準,子彈從槍膛迸射而出,刺破層層氣流,穿進一名藍色元素人的喉骨。

那個元素人喉結被擊碎,鮮血潺潺從洞裏流出來。

要是綠色背心的元素人,這種程度就應該搖晃倒地了,藍色背心的元素人卻仍站得格外挺拔。

前後不過二十多秒,藍色元素人的血已經慢慢止住,原本被射出一個血窟窿的喉口漸漸填滿血肉,被氧化的殘血成了黑色,被新血肉推頂出來,順着頸骨往下滑,流下一道斑駁的血痕。

賀承流頭皮炸響,“這就是當年鸻痕臨時中斷的研究!不死的戰鬥力!”

顯然,遲彌雪也認出來了。

她眉頭皺得更深,不太明白這個時候赫拉把這些元素人放出來的用意。

是真的想殺了她和賀承流,還是什麽別的目的?

就在這時,機車的轟鳴聲遠遠傳入耳際,由遠及近,轟鳴過來。随着一個漂移急剎,機車堪堪停在邊緣,黃塵撲簌落下,塵土飛揚。

機車上有個人扛着槍,長腿一掃下車來。

漫不經心的聲音穿越塵土,張揚得像是當場把遲彌雪捉奸在床,“雪,你行不行啊?自己偷偷鍛煉?”

塵土散去,露出一顆閃耀的唇釘。

是尤清邁。

此時,一個青皮腦袋揮開塵土,趴在邊緣探下來,“承流,承流你沒事吧?是我,黎棄,我們都來了。”

黎棄……

賀承流聽見他的聲音,視線短暫停滞,很快撤回來,勾起唇角,潦草一笑。他埋頭填充手铳的子彈,眼皮半垂,指節輕快。

遲彌雪擡起手臂,黑絲襯衣已經被血染了一大片,她埋頭,把它束得更緊,而後沉聲回應尤清邁,“今天這鍋肉,不太好吃。”

尤清邁大聲說,“試試看就知道了。”

她站在上面,距離遲彌雪所站的地面足有十層樓高,沒有借力,根本無法跳下來和遲彌雪并肩作戰。可她看起來十分放松,好像完全不慌。

不一會兒,第二排的綠色元素人開始動了。

賀承流槍聲響起,精準解決了兩個。剩餘的八個元素人又朝遲彌雪圍攻而去。

尤清邁在上面好整以暇,提溜着黎棄的後領,“稍安勿躁,很快就能下去了。”

黎棄看賀承流暫時沒有什麽危險,好歹聽話安靜下來。她們“稍安”到遲彌雪解決了第五個元素人的時候,遠遠有一輛觀光游覽車風馳電掣而來,冉湫和李潥從車上下來,一人給她們扔了一個……

降落傘包。

……

“這就是你說的武裝?”尤清邁難以置信,“老泥鳅,你整半天就這啊?”

冉湫哼了一聲,“死鱿魚,能用你就偷着樂吧。”

說着,自己穿上降落傘,接過李潥遞來的迷你編程控制器和一包短铳子彈,在李潥擔憂的目光裏,毅然決然跳了下去。

尤清邁緊随其後,她一邊穿降落傘一邊叮囑黎棄,“你就跟李潥留在上面,我們下去就行。你身手不行,下去也是累贅。”

黎棄有點手足無措,“那我能做什麽?”

尤清邁扔給他一把上古左輪,“如果打得中的話,随便打打。”

黎棄哪裏摸過槍,還是左輪這種“上古神器”,好不容易手忙腳亂接穩了,卻不知道怎麽開槍。

他蹲在機車旁,聳着肩膀舉起左輪,遠遠瞄着下面坑裏的元素人。

李潥坐回觀光車裏,沿着冉湫原先設定的坐标,逐一爆破監控系統——

她們晚到的原因,就是因為把觀光車停在不遠處,琢磨這艘懸浮船的“眼睛”。只要把“眼睛”和“腦幹”打掉,其他的就不足為懼。

“腦幹”雖然沒找到,但是十六只“眼睛”傳輸信號的動作很明顯,倒是都讓冉湫找了個齊全。

李潥是個斯文人,一雙眼睛卡在鼻梁上,額角冒出細汗。他也沒幹過這種活,平時不是研究廚藝就是看書,要麽就是照顧寶寶,最冒險的行動就是當年冉湫入獄他去探望了一趟,恰巧遇上她們在打架。

不過這既然是冉湫交給他的任務,他就絕對不會讓她失望。

手指生疏地點動着晶屏,按照冉湫教他的辦法,把觀光車調節成人工操作模式,随後一個倒車,沿着“大坑”的邊緣開動起來。

讓人沒想到的是,這艘懸浮船竟然完全仿照星艦裝置,配備了火力系統。在李潥爆破第一只“眼睛”以後,懸浮船周身發出一聲冷厲的金屬滑動聲,露出森然的炮孔。

這是冉湫沒想到的,也是李潥不曾預料到的。

是以第一發t炮彈轟炸過來的時候,他下意識往邊上的沙塵地裏縱身一滾,整輛車被轟出二十米遠,無限熱浪伸出巨舌,一波一波舔舐着沙塵地裏的李潥。

他被炮彈的餘波炸得發麻,騰身一動,才發現身上壓着個人。

黎棄的血不知道是從哪裏流出來的,流了滿頭滿臉。直到此時,他仍緊緊握着左輪,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說,“那邊……那邊有機車,這是生物……芯片。”

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剃回青皮的腦袋,此時染了鮮血和沙塵,他艱難地擡起手,把芯片遞給李潥喉,想要拍掉腦袋上紮人的砂礫,然而事與願違,手沒力氣了,重重垂落,他便放棄了。

“快去。”他一個翻身,仰躺在塵土地裏,眯眼看天上熾烈的光源,眼前有點發黑。

懸浮船開啓轟炸模式,沒有一刻停歇,只要捕捉到動态行跡,就能自動鎖定,追蹤發射。

冉湫聽見炮彈聲,人都傻了,殺了一個撲上來的綠色元素人,迅速撤回遲彌雪身邊。

她們三個人背對着背,組成一個金三角。

尤清邁臉上身上也都是血,這會兒也沒有調侃的力氣,揚手又殺了一個元素人,警惕地弓起脊背,說,“這頓肉,确實不好吃。”

冉湫注意着上面的動靜,心裏擔心李潥的安危,雙馬尾一晃,她轉頭對遲彌雪說,“我已經定位到這艘懸浮船的所有監控,李潥幫我們打掉,不過現在看來,他可能無法勝任。雪,現在怎麽辦?”

不打掉監控,就意味着這場架打贏的概率近乎于零。打掉對方的眼睛,還有點翻盤的可能。

遲彌雪擡眸看上面火光明滅的炮孔。

炮彈煙灰從空中簌簌而落,她們三個人不避不讓,像凄絕的境地裏視死如歸問蒼天的将軍。

遲彌雪知道自己不能走,這裏的元素人有多難招架,之前就已經領教過了。

或者就讓冉湫和尤清邁回到地面。

她剛浮起這個想法,冉湫和尤清邁難得異口同聲,“別想了,我們說好了要永遠并肩作戰的。”

綠色元素人已經全盤出動了。

她們三個少了任何一個,剩下的兩個都很有可能會被撕裂,活生生肢解。

“砰!”

賀承流打完最後一發子彈,虎口已經完全沒有知覺了。他仰頭看見明滅炮火,直接撤向遲彌雪她們,說,“送我上去,我知道你有辦法。”

遲彌雪擰起眉。

賀承流:“還在猶豫什麽?送我上去!”

他轉頭,看見遲彌雪鮮血斑駁的臉。

她的左臂纏着黑絲襯衣,鮮血沿着衣角一滴一滴落下。右手裏握着匕首,刀刃鋒利,像她筆挺的身軀。

炮火灰燼紛紛而落,他傾身吻她的臉,“送我上去。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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