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結局(三)
結局(三)
飯局設在LD的天臺。
高級複古音箱放着輕音樂, 冉湫和李潥在燒烤架前忙活。
冉湫性子急了點,牛肉串還沒烤熟就要翻面,被李潥趕到一邊坐。
黎棄看上去還是很虛弱, 臉色在夜燈的掩映下還顯得蒼白。他把手心裏的藥一把塞入口中, 仰頭吞下,整個人被苦皺了臉, 好在尤清邁适時遞過溫水來,讓他不至于苦得太久。
他們一個個都有人陪, 越發顯得劉易斯形單影只。
他抱着膝蓋縮在椅子裏, 面前擺着半杯酒,靜靜折射着燈光。
尤清邁朝他看了一眼,起身來,走到他身邊。
她也不知道要說點什麽好,這麽多年的執念突然中止, 是個人都難受, 輕易也安慰不了。
最後, 她還是什麽都沒說, 拍了拍劉易斯的肩膀,以示自己的關心。
劉易斯喉結動了動, 把下巴擱到膝蓋上。
“她們什麽時候來?”
尤清邁說,“應該快了,約的七點半。”
現在七點十分,按照遲彌雪的習慣, 最多踩點到。
話音剛落,她們身後響起腳步聲, 不疾不徐,清晰堅定。
修長的身影被燈光拉得更長, 斜斜映射過來。劉易斯都不用回頭,就知道是遲彌雪來了。
她懷裏還抱着花。
影子勾勒出花束的輪廓,落在他的正前方,從某種角度看,很像是她在為他獻花。
劉易斯眼眶酸澀。
他舍不得別過眼,疊起雙手,把下半張臉埋了進去。眼淚順着淚溝落下,洇濕了他的袖口。
尤清邁輕輕“啧”了一聲,又拍了下他的肩膀,有點後悔今天執意要叫他來。
冉湫她們對劉易斯比較不關注,見雪抱着花來,驚訝有餘,滿腦袋就只想着打趣。
“雪,你這花,該不會是要送我的吧?”冉湫甩着雙馬尾,螃蟹一樣橫着蹦跶過來,用肩膀拱了拱她,“好感動,要不我們在一起吧?”
遲彌雪唇角漾開笑意,看向李潥辛勤烤肉的背影,“你們家李老師不介意的話,我也不介意。”
冉湫:“那就這麽說定了,今晚我陪你睡。”
冉湫只顧着看遲彌雪的表情變化,完全沒注意到後面還有個人。
賀承流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上來的,隐沒在遲彌雪的背影裏,悶不吭聲。直到冉湫說要陪遲彌雪睡,才一口口水嗆到嗓子眼裏,捂着嘴咳得死去活來。
冉湫吓一大跳。
撥開遲彌雪修長的身段,才看清後面站着的……
額,精心打扮的,賀少?!
他居然,精心給自己的小金發燙了個造型,卷卷的,怪怪的,還散發着幽幽的、若有若無的高級香。
精致的五官,漂亮的神情,清峻的身材,組合起來就是兩個字,矜貴。
冉湫眨巴眨巴眼,緩緩阖上下巴。
她看着白西褲包裹的腿,差點誇出一句“腿比我命還長”,剛要出口,就見人家賀少全神貫注地看着雪。
冉湫側仰起臉,看了雪一眼,見雪也壓根沒看她。這寬闊的天臺,竟然已經沒有了她的容身之處!
于是一聳肩一提腳,噠噠噠跑回李潥身邊,悄悄說起八卦。
賀承流手裏也抱着花。
這是遲彌雪沒想到的。
更沒想到的是,兩個人的審美居然差不多,都選了黑天鵝玫瑰。
賀承流眼神閃躲,搶占先機說,“你別誤會,路過花店,剛好有我喜歡的花,就買了一束,不是要送你的。”
遲彌雪的視線僵凝了下,臉上瞬間換上和煦的神情,“你怎麽過來的?”
賀承流:?
不是,她怎麽不接話?
整得他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無力感爆棚。
視線在她懷裏的花束上逡巡。
深紫色的玫瑰花盛放成熱烈而隐忍的模樣,穩穩當當被她圈在懷裏,追随着她的心跳和呼吸。
賀承流看了眼花,又看了眼她,就差明示了——
我都說了我的花是随手買的,你不也得交代一下?快說你的花是拿來幹嘛的!
要是送他的,那他手裏的花,就勉強也送她吧。
花花互換。
還行。
萬萬沒想到,遲彌雪忽略了他的暗示。賀承流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心裏暗暗忖度,想着是不是問錯了話。
于是換了個角度,順着他的話說,“我也剛好喜歡這個。”
賀承流:……
他不動聲色磨了磨後槽牙。
還沒磨完,手就被遲彌雪牽起,往用餐的地方走去。賀承流只好先停下磨牙工程,順着她的力道往前走去,邊走邊說,“你這件衣服什麽時候買的?”
遲彌雪低頭看了眼,說,“臨時買的。”
為了這次聚會,還讓師母幫忙挑了。
她的衣服都是黑色的居多,師母說要穿點清新的顏色,銀白長發搭白襯衫,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要是覺得色系單一,就往脖子上系條紅絲巾。
遲彌雪垂眸看了眼胸前的紅絲巾,問,“好看嗎?”
賀承流說,“還行吧。”
一般般好看。
不過就是穿了白色襯衣,脊背的肌理顯得格外勻稱平滑,襯衣材質很好,幾乎貼在背上,勾勒出完美的身材,那截緊窄的後腰尤為抓人眼球,讓人想入非非。
賀承流收回視線。
李潥回過頭來同他打招呼。
他放下手中的花,走到李潥旁邊圍觀了下。
燒烤架不高,賀承流微微俯身去嗅燒烤的香辣味。
李潥瞥了眼他松松垮垮的胸口,笑着說,“今晚準備有動作?”
這話說得猝不及防,很像間諜暗語。
賀承流一愣。
反應過來他說的動作是什麽——
之前向李潥請教過兩次,問他應該怎麽“整倒”遲彌雪,讓李潥誤會他今天也會有所動作。
賀承流心裏莫名生出辯駁欲。
他紅了耳根,壓低聲音說,“懶得動作了。”
頓了頓,又說,“估計也很難,她最近不怎麽理我。”
“啊?”李潥回頭看了眼遲彌雪,發現她正往這兒看,趕忙收回視線,一邊翻着牛肉串一邊小聲說,“看起來不像是不理你的樣子啊,你這樣……”
李潥剛要支招,冉湫就靠了過來,“哥哥,牛肉串好了沒,我想吃了。”
“快好了。”李潥紅了臉,看了賀承流一眼,嘴裏回答着冉湫說,“再刷一遍油就好了。”
冉湫又蹦蹦跳跳走開。
兩個Omega在風中對視一眼,彼此的臉都紅得像烤串上的辣椒。
李潥說,“我是想說,你今晚喝點酒。”
賀承流:“你是說借酒裝瘋?”
然後對遲彌雪上下其手?
好像是個辦法。
李潥果然點點頭。
賀承流心裏暗暗一忖,直起身摸了摸耳朵,說,“哥,你先烤着,我一會兒再過來幫忙。”
“你這白西裝看起來挺貴,別過來這兒濺上油漬了,你先過去,我快好了。”
兩位Omega商定了這個“借酒裝瘋”的策略,尤清邁和黎棄調了酒,一圈人碰了杯,“借酒裝瘋”雙雙成了借酒真瘋。
李潥仰躺在沙發上,雙腿從後面圈住冉湫的腰,嘴裏嘟嘟囔囔,說要給她紮個麻花辮。
冉湫被他纏住,臉上滾燙,一面朝尤清邁和黎棄嘿嘿笑着,一面暗暗質問李潥,“我現在不想紮了!”
李潥搖搖頭,含含糊糊說,“不行,那天你從後面草.我的時候,明明威脅我如果……”
冉湫聽見他的虎狼之詞,飛身反撲,死死捂住他的嘴,“不許再說了!”
她轉頭給了尤清邁和黎棄一個讪笑,架起李潥就走。
昏暗的房間裏。
賀承流坐在遲彌雪身上,面色酡紅,滿嘴酒氣。
他捧着遲彌雪的臉,精致的五官皺成一團,“最近為什麽不理我?為什麽不理我嘛?為!什!麽!不理我!”
聽着他含糊的發音,遲彌雪皺起眉。
他好像也就喝了一小杯,怎麽就這樣了?
“就這樣”的賀承流察覺她走神,十分不滿,揪起她領口的紅絲巾,挺着下巴說,嘟嘟囔囔,明明沒什麽清明的神智,卻要擺出很兇的架勢。
“你是不是覺得!用完了我,就不打算要我了?遲彌雪,遲小彌雪,遲彌小雪,我告訴你,沒!門!沒門哦!”
遲彌雪聽見這話,心裏一揪。
虛無的視線重新落回他臉上。
她沒有這樣想過。
也不知道賀承流會這樣想。
他的眼尾也染了紅暈,睫毛濃密纖巧,唇瓣在燈光下映出瑩瑩水.光,此刻還在不厭其煩地聲讨,說着什麽用完就不要。
遲彌雪的唇輕輕掠過他的臉,“我沒有用完就不要。”
賀承流感覺到臉頰的濕潤,也安靜下來了,手從她的紅色絲巾上滑落,濕漉漉的眼眸望着遲彌雪,“那你怎麽都不理我?”
遲彌雪喉頭一哽,說,“我,我想為以前冒犯你的行為道歉。你值得一場循序漸進、不摻雜性別壓制、不被冒犯的愛情。”
可惜往事無法更改。
這件事萦繞在她心頭,催生出從未有過的名為後悔的情緒。
賀承流似乎感受到她的痛苦,睫毛顫動了下。
他坐在遲彌雪腿面上,認真思考她話裏的含義。良久,他捧住遲彌雪的臉,腦袋一嗑抵住她的額頭,修長的手指插.入銀白發絲之間,他說,“你說的,我不知道對不對,但我覺得我,值得你和我說說話。”
只是說說話。
這一刻,遲彌雪的心像被什麽東西擊中,恍然間粉身碎骨。酸澀的感覺密密麻麻爬像喉口和眼眶,她看着眼前幹淨赤誠的人,忽然覺得當下的分量比過去和未來都重。
“那你能原諒我嗎?”
賀承流點點頭。
又搖搖頭。
酒氣散了很多,他好像清明了一些。
他說,“我不覺得被冒犯。即使覺得,我有千百種自救的辦法,那是我家,管家那麽警覺那麽近。遲彌雪,你的信息素那麽好聞,我可能,從基因層面上就喜歡你的靠近……你就做你自己,我就會愛你。”
“你還記得嗎,我說過,如果不整倒你,我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遲彌雪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提及這個。
她點點頭,“記得。”
還說要學狗叫。
賀承流眼裏盛着一汪亮晶晶的期待,“你知道我的名字倒過來寫,是什麽嗎?”
他拉起她的手,前往泛濫的地方。
“流承賀,流成河。”他說,“我只對我喜歡的Alpha有感覺。”
說着,他抓着遲彌雪沾染過泛濫的手,擡到眼前。
兩個人都看見了指尖的晶瑩。
他看着她,伸出舌尖,缱.绻卷掠。
朦胧之間,兩束黑天鵝玫瑰在邊櫃相互依偎。
黑天鵝玫瑰的花語是:
你是飓風裏的黑騎士且唯我所屬,愛是相守相互,你放縱我的任性,我保護你所有堅硬和柔軟。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