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親滿情(三)

第036章 親滿情(三)

謝聽白自出了院子, 便帶着韶秋去找扶回。

母親不讓聽,她自有法子問。

扶回作為跟着哥哥身邊這麽久的人,肯定見過信中那位謝三娘。

“扶回。”

謝聽白招手将他喚來,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樣。

“你快和我說說哥哥同謝三娘的事。”

郎君的事他哪敢随意說道, 但眼瞅着韶秋也立在一旁, 眸中好奇得很, 扶回猶豫了一會兒, 便挑了些郎君知道也不會責怪的事兒,同二娘細細地說道起來。

這方謝聽白聽得正起勁兒,便見身前人忽地收斂起來,倉促滅了話頭。

還未轉頭就聽哥哥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在講什麽, 聽這麽仔細?”

扶回讪笑一聲,抓着喬游快快溜了。

謝愈叫住他,垂手道:“今日是王離離京之日。”

被謝愈這麽一提,扶回恍然想起來了。

他擡頭看天, 忙道:“我這記性, 郎君我們快快啓程,日頭瞧着快到午時了。”

謝聽白最是閑不住性子, 聽這話, 湊到跟前,“哥哥我能帶着韶秋上坊間逛逛麽?”

“你在家中乖乖陪着母親, 等我回來帶你去坊間轉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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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聽白撇嘴,目送兩人離開。

馬頭揚了幾番, 在柱前打了個轉兒, 謝愈将缰繩系在一旁,望向延興門下, 王離早已等了半柱香的時間。

王離将背上物什放下,抱臂道:“謝清讓,我還以為你不來替我送行呢。”

“怎麽會。”謝愈朝他走去,笑言:“則禹兄的面我可不敢拂。”

他望了一眼城門外,進進出出長安城的人群車馬一波又一波。

謝愈回頭問他:“當真想好了?”

“這一出長安,可就再難回了。”

“想好了。”王離将布袋一提,拎在肩上,“這深州,我王離闖定了。”

謝愈心中澀然,“你自有抱負,但戰場之上,伏屍百萬,流血千裏,你切記不可逞匹夫之勇,我在長安等你封遷之喜。”

王離扯唇一笑,将肩上的布袋晃了晃,“封遷之喜也不知有生之年能不能瞧上,倒是我們這一別,不知道何時能再相見。”

謝愈垂目,視線落在王離腰間的橫刀上。

“你一人在長安,萬事小心。”王離忽正色,手拍上他的肩,“愈兄,權欲二字,我希望你只指染前,莫沾染後。”

他又笑,“我可不想,有一日回長安,連你謝清讓都認不出來了。”

不等謝愈開口,他便跨步上馬,回頭言:“走了!謝清讓。”

馬蹄飛舞,揚起一陣塵沙。

掀起的灰霧罩着一人一馬,有些模糊不清。

謝愈駐足原地,目光追随着王離的背影。

馬背上的少年走得決絕果斷。

謝愈低喃,“希望他所選的這條路,能勝過,這科舉之道。”

因着這番舊案謝愈升官,聖人對他又頗有幾分倚重,如今在長安聲名鵲起,母妹剛進長安便被遞上了京中貴女的宴帖。

坊間的風言風語中也添上了他的名字,更何況,這還是位未娶妻的年輕郎君。

辛歡初入長安坊中未有幾日,各處夫人貴女的帖子就遞了三四張。長安比不得潤州,她自是不敢拂面。其中還有單獨邀謝聽白的帖子,辛歡盯着便犯了難。

“阿娘你就讓我去吧,好不好。”謝聽白挽着辛歡的胳膊晃來晃去,求個不停,見母親不松口,又可憐兮兮的給哥哥使眼色。

謝愈無奈瞧她,笑道:“聽白想去,母親就讓她去吧,左右也是在外踏青游船,比困在旁人屋宅裏自在多了。”

辛歡将那帖子放下,又朝謝聽白望去,神色憂慮,“我是不放心你一人在外頭,長安權貴家的請帖比不得咱們在潤州,你不論是受了委屈還是得罪了,人哪裏說是像在潤州那麽好辦。”

謝聽白垂頭絞着衣袖,悶悶不樂低語,“兒也不是去就闖出禍事來。”

這崔家小四娘子的請帖,辛歡終是讓謝聽白去了。

貴女們的賞花泛舟之地,約在那修正坊漱玉湖上。

因着魯南绾,李知便也應下了薛家四娘的帖子。兩人剛上了游船,薛四娘子笑吟吟地過來招呼,“李姐姐魯姐姐來啦。”

身後的一衆娘子也從畫舫裏頭起身,過個點頭之交。

魯南绾四處瞧上一圈,羞赧起來,朝李知咬耳朵道:“我瞧這宴席全是待字閨中的娘子們,把我叫來作甚,早知便不來了。”

李知拍手安慰她,自己掃了一圈也是奇怪,這薛四娘子怎麽偏偏給魯南绾一人下了帖子。若非魯南绾應下,自己也是斷然不會來的。

貴女們進了畫舫裏頭,薛文君便開口。

“這位是謝補闕的妹妹,謝二娘子謝聽白,妹妹初到京中,一切可還适應?”薛文君側身将謝聽白引薦,方才在旁打量的娘子們這才知道身份。

“多謝薛娘子挂懷,并無什麽不适。”

“原來是謝補闕的妹妹,那你該同李三娘相識相識,你哥哥原是在三娘府上做過習字先生呢。”

謝聽白聽這話眼睛亮起來,問道:“哪位是李阿姊?”

李知原瞧見她們将話頭引在謝聽白身上時,便擡眼盯着,謝清讓的妹妹年紀看着尚小,但卻水靈。

她又想起那把折扇來,如今,這扇子也不知道是該送還是不該送了。

“這位便是呢。”薛文君望向李知笑了笑。

李知眸子向旁落了一寸,同謝聽白對視,淺笑言:“聽白妹妹空閑可來府上坐坐。”

“一定。”謝聽白雖知這客套,卻仍忍不住視線落在李知身上。

她生得清麗,眉似新月,面若芙蓉,氣質卻是獨一衆的淡雅清綽,連帶着桃粉色衣裙也如山露浸過,薄霧撫之。

李知仍淺笑着,謝聽白心中微動。

這位李阿姊,看起來很是溫柔和善,原來這就是哥哥的心悅之人。

她可一眼就對這位嫂嫂喜歡得緊!

“聽白妹妹初上長安,定是還未好好瞧過長安的景,這修正坊漱玉湖雖不如江南的小橋流水之美,但也勝在別有風趣。”薛文君踱步過來,引她靠欄而望。

謝聽白朝外瞧去,點頭言:“長安的熱鬧與美自是獨一份的。”

她轉回過身,又眨巴眼道:“潤州的白牆黛瓦,小橋窄巷雖美,年年倒是瞧得膩慌。”

“如今聽白妹妹同令堂俱已上京,怕也是難再回潤州。”

“倒也是。”謝聽白眉眼彎彎,“不過,我很喜歡長安,卻也沒太多離鄉苦悶之情,我呢,是到一處便喜愛一處。”

衆人聽這話便也都笑起來。

薛文君轉過頭,偏朝向李知,“未想到謝補闕的妹妹這般有趣,三娘曾做謝補闕的學生,想來也是早知謝家妹妹。”

這游船宴薛家四娘提了自己兩次名姓,李知坐在那兒,眉心微動,倒是猜到幾分意思了。

她轉頭望着薛文君,彎唇言:“薛四娘誤會了,我也是才知謝補闕有位妹妹。”說罷,視線與謝聽白相對,報以歉笑。

這話一出,薛文君倒像是松了口氣,轉眼又岔開了話題,船間頃刻變轉了熱鬧。

魯南绾拉着李知去了畫舫一角,那薛家四娘還同那謝家妹妹呆在一處談笑,她便收回眼嘀咕:“我算是瞧出來今日這游船宴是為得什麽了,将我請來也只是想從三娘你嘴裏探探話。”

李知盯着船舫破水所蕩起的漣漪,只笑不語。

“往後我必叫人打聽清楚宴上都請了哪家的娘子夫人,再來應下。”

“倒也沒什麽。”李知牽起她的手,“薛家娘子想聽什麽,我順着卻也無妨。”

魯南绾氣不過,憤憤道:“可三娘你,你不是——”

她“哎呀”一聲,拿李知沒折。

李知的視線便又落到那水波上,她想起阿耶的話來。

那日在馬車上她也未多想父親那話的由頭,這幾天細細思索一番,只覺怪哉。

往日不說是父親的打趣,還是母親的認親,都昭示着不排斥謝清讓同李家有瓜葛。

如今謝清讓升了官,父親反倒避得遠。

李知眉心微皺,手輕擱在欄上,又細細地捋了捋。

左補闕。

隸屬門下省。

舉薦謝清讓之人是尚書省的薛相公,與左相向來有些龃龉,可父親在朝中并未站隊,同右相既不相熟,也無過多情分。

李知垂眸,父親這般反應,想來謝清讓這左補闕之位呆不安定,必有風波。

今日薛家四娘分明是對謝清讓有意,薛文君雖不是右相之女,但是到底也是有些彎彎繞繞能搭上邊的遠方親戚,更何況薛四娘子家常去右相府中拜訪。

手心傳來些晃動,李知擡眼,就見魯南绾輕聲道:“三娘瞧那水花這般入迷作甚,這游湖快要結束了,過會兒便要下了船,去梨臺園賞花呢。”

不遠處正好傳來薛四娘的聲音,“船舫将靠岸了,各位姐姐妹妹随我一同下去吧。”

衆女下了船,梨臺園離岸邊有些距離,此處不同長安市中,已是較為偏僻之處,街上行人也比不得市中那番擁擠,娘子們走走笑笑倒也不覺煩悶。

不知是誰突然驚呼了一聲,停下步子,擡着手指向一處。

“那不是程六娘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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