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話音落下，十七俯低的頭還沒埋入雙膝間就高昂起，她眨巴着那葡萄樣大小的眼，眸中盡是疑惑。“大人這麽說，原來奴才的魂魄是被人給偷藏了嗎？”
她面上的神色不似作假，眼中的懵懂更是恰到好處，讓閻王也不由開始思考起她究竟有沒有參與那抽魂再生一事。
雖說普世之下也就天上那位下凡渡劫時幹過這事，還不幸被天帝給查了出來，但難保底下頭的人不會有樣學樣，也跟着起了潑天大的狗膽。
再者，前不久天帝也曾派人下冥界傳話，說是司命算得凡間有那心存歹念之人，還在行此秘法意圖逆天而為，要爾等速速去查。
可他又哪裏有頭緒？
盡是群會趾高氣昂，光說不幹的假慈悲，面上倒是擺着一副悲天憫人的慈悲模樣，可背地裏呢？手段卻也談不上有多輕縱，如若不然，那當初又為何要狠心拆散他們？
縱使閻王心中仍有氣在，可到底該幹的差事也還是要幹，他口氣帶着股沖勁兒，語調一出也沒了好脾氣。“是與不是，你自己心中清楚。”
“那人既是奪了你的魂魄去，若不是為你，恐怕也沒有其他所求了…”
“大人冤枉啊！奴才可是半點不知！”
十七聞言半點也跪不住了，她撲騰起身，将手邊一面拉扯着自己腳步，一面又啃食着血肉的魂魄一把踹開。
這話不是飛來橫禍又是什麽？自己真真是清清白白一個姑娘家被扣了好大一頂帽子，更何況她這半分好處沒得還壞了名聲。
“莫說是現在為鬼，便是從前做人時，十七也是兢兢業業，勤勤懇懇，是萬不會想出此種烏七八糟的事情來擾世間法度的…”
女鬼随即又看了眼面前猩紅的忘川河水，手臂還在因着恐懼而不斷打抖，她可不想再挨一遭剛才的疼痛，故而連向來嘻嘻哈哈的臉色都有些認真到嚴肅。
“倘若真是奴才一手作亂，有如此通天的好本事使出，只怕是現如今您還尋不到我回冥界呢。”
這話說着在理，閻王僅思索不過片刻後，又定定拿眼打一個冷風朝十七嗤笑，不知是在笑她愚昧無知，還是在笑她自不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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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十七卻不在意，眼見閻王沒有再揪着自己不放的打算，她也适時将他的注意力轉向了別的地方。
“大人且放寬心，許是凡塵間那些個癡男怨女生了執念，不知從何處得來的法子，左右也掀不起什麽風浪，不如…”
女子的話頭忽頓了頓，不知為何她腦中突然想到了詹天一，那個膽大包天的男人，也不知他現在怎麽樣了，會不會被自己那樣突如其來的離開而吓到。
“不如什麽？”
剛想着，心頭一陣大喝就打斷了十七的思緒。
她随即又擡眸望向閻王，聲音帶着點點氣虛力竭的嘶啞又道。“不如大人也就由着他們去，再多的情深也抵不過歲月久長，說不定到時候他們多撞了幾次南牆也會知難而退的。”
畢竟…畢竟又不是所有人都是詹天一。
對啊，又不是所有人都如他一般死腦筋，性子又那樣執拗，偏要和上天搶人，明明知道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十七不懂情愛，只覺得他是執念，是舍不得，是放不下，即使是事到如今，她也依舊如此想。
但閻王聽着女鬼這話卻不住擰眉，便是他給時間有什麽用，天界的那群神仙可不是好糊弄的，如此陽奉陰違，自己這小命還要不要了？
“不行，等不及了。”
他當即睨了眼下頭的十七，面上挂的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看戲姿态，又冷聲嗆道。“你倒是愛發善心，便是做了鬼也不吝啬替他們說話。”
可閻王是在陰曹地府當了一輩子的冥界之主，自是冷心冷情涼薄得很，他哪兒又會不懂十七口裏心裏的小計算，只是懶得搭理罷了。
不過，聽那日天上派下來傳旨的神仙說，那逆天的法子也是邪門得很，故而即便是外傳了也沒有多少人能成功。
光就是讓殘魂心甘情願引入體內這一步便已是望而卻步，更別提其成功後死生不複相見的後果了…
而今閻王看着眼前這女鬼面目懵懂，像是絲毫也沒有計劃謀算的樣子，怕應該也是受了秘法的影響在無意間将魂魄給吸走了，只是有一點他卻怎麽也沒想明白。
自己當初投她下界時明明是靠魂魄牽引到死前的地兒，不應該到如今什麽也沒有發現才對啊。
末了，閻王又縱身投入一團烏蒙蒙的黑氣中，他雙眸在眼眶中滴溜直轉，一眼就叫人瞧出了幾分不好的算計。
“怎麽？此番下界你便是什麽也沒探查到？”
十七剛被上一句話噎住了心思，聞言下一句額間又生出了津津汗意，止不住的心發虛。
倒不是她自己有什麽記不得光的錯處，只是她生怕這閻王老兒又多問兩嘴将詹天一給明明白白點出來。
他本就生了對不該長在身上的眼睛，更遑論詹天一還真就是閻王口中那意圖想要将魂魄給偷走的人，要不是看在他對安姑娘還有幾分情真的份上，自己也不會替他隐瞞這事兒。
事到如今，光只盼着眼下閻王不再去細問是不可能了，十七随即又轉了話頭，語氣從剛才最初的緊張無措漸漸到含藏了點點怨念起。
“說起這事，我倒是還想問問大人您，怎麽将我随便丟到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地兒？”
十七只當閻王是半點不知自己下界的事，又急急忙忙将過往一切都細細說了一遍，更何況她也對詹天一感到莫名好奇，但到底還是從中删删減減替男人隐瞞了許多。
她抿直了唇角忽而一頓，腦中不斷閃過二人過往的畫面，從相遇到相識，但直到如今細品才發現，原來大多時候十七都不懂他，她不懂詹天一的心思。
女子沒有昂頭，只是直直地定眼盯着腳下如血般紅顏的忘川河，不由喃喃地皺眉低語。“這世上…真的會有能看見魂魄的凡人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