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第 46 章
這不是平白給了他抓住自己小辮子的機會嗎?
女鬼略一垂眉思索,打死也不願意張開口為這話辯解一二,兩人就這樣靜默地站在山包兩頭,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傍山的小徑籠在無邊的夜色下,晚風恣意搖曳,吹打着樹木草叢窸窣作響,似野獸低吼,似惡鬼嗚咽,叫人恐懼不已。
“怎麽?姑娘這是答不出來了?”
詹天一犀利的目光掃過十七的面目,他雙眸微眯起,眼裏含着幾分若有似無的笑意,可倘若要是人仔細看去的話,便又能輕易發覺裏頭藏着的深深嘲諷。“好,既然十七姑娘不願意開這個金口,那我便來替你說,如何?”
這話聽着像是在切切實實為人考慮,可十七卻知道詹天一絕沒有那麽好心,他這是在明明白白逼迫自己。
女鬼不由得緊皺了番眉目,連最初對眼前這厮沒什麽太大防備的心思也隐隐有些動搖,雖說自己而今偷偷摸摸不顧主家的意願來打擾亡故之人是為欠妥,但左右想來,這事于男人而言也并非沒有好處。
因為比起動聽的花言巧語,她倒還是更相信自己眼見的人性,沒有誰會平白無故拿自己的性命去換另一條性命,仇恨不可以,恩情不可以,那麽情愛也就不可以。
十七迎着目光,定定看向詹天一,二人對上眼的瞬間,男人唇角又勾起了一抹淺淡到意味不明的輕笑,像是在嘲她事到如今還在嘴硬一般,不自量力。
“三日前我夜半出行,姑娘便也就跟在我屁股後頭步步走着,容我像逗貓兒狗兒一樣肆意擺弄着你。竟不知,來人世間走了兩遭,你還是什麽都沒學會嗎?也還沒有看清我的面目嗎?”
“是以為我當真如此蠢笨,如此愚昧到了極點才會毫無防備的喝下那碗茶?又亦或者是你對自己拙劣的手段太過放心了呢?”
這樣一連串的質問聲落下,十七當即便眸光轉冷,她眼中原本平靜的神色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下又一下在額頭上猛跳不止的青筋。
不想她堂堂一界在陰曹地府天不怕地不怕的幽魂,而今在凡界卻落得一個被人堵塞到無話可說的地步。
如此一想,那些個鬼差們在閻王老兒眼皮子底下偷雞摸狗算什麽事,自己這才是真真一朝熬鷹,又生生被那養不熟的畜牲給啄瞎了眼。
但一旁的詹天一卻沒察覺到女子的不對勁,又或者可以說即使是他發覺了也熟視無睹,只見男人狀似不經意的拍了拍衣袖,仿佛剛才那個滿心滿口惡意的人不是自己。“怎麽,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Advertisement
他眨動着那雙如麋鹿般清澈的眼,一身素白的長袍襯得人恰到好處,在月光下仿若仙人,不染塵埃,不辨疾苦。
可十七本就怒火中燒,見此僞善又做作的動靜自是回嗆起來也毫不客氣,刺喇喇就将心中的怨氣給一股腦兒倒了出來。“公子的本事自然是上好,次次都能料事如神,只是…”
女鬼話說到一半又突頓了頓,她微掀起眼簾,将目光從男人身上掃了一圈後又收回,緊接着開口冷淡道。“只是不知道你這腦袋再靈光,手段再高明又有什麽用呢?到底也換不回一個死人啊。”
要說起這傷人心的本事,詹天一敢稱第二就沒有人敢争第一,但畢竟十七在他跟前瞎晃悠了這麽長的時日,怎麽說也能學到三分皮毛。
她随即也學着男人的樣子扯起嘴角,語氣中沒有絲毫眷戀可言,淡然的好像此時此刻只是在說着與自己無關的閑事。
可下一瞬,也不知是突然戳中了詹天一的哪一根筋不對,他整個人驀然不對勁了起來,身形晃晃悠悠的,仿佛項上的那個不是自己的腦袋而是一個沉甸甸裝滿了砂石的米袋子,壓着人喘不過氣來。
“你是誰?”
?!
十七被如此莫名其妙的一句話給問呆滞住了,她匆匆幾步上前想碰一碰詹天一的腦門,看看是不是自己剛才的狠話太過毒辣,把他的腦袋給呵斥壞了。
她是誰?她是這厮需要日日夜夜磕頭上香的活菩薩,他信不信?
不等女鬼再思索幾番詹天一這是又在玩什麽新的花樣,男人忽然猛地一步上前捏緊了十七的肩胛骨,他邊手上用着狠勁兒,邊聲聲如錐子般刺人道。
“你是誰?你又是什麽身份?你又有什麽資格來對我和她的事指指點點?不過是同你說了兩句,難道姑娘還真以為自己可以做我的主了嗎?”
詹天一脫口而出的話尖利又冷然,直攪得一旁十七的心止不住抽痛,複而又将唇邊即将緩和氣氛的玩笑話堵回喉中,腳步也不敢輕易再向前挪動半分。
是啊,自己到底在奢望些什麽呢?
不過是與他相處了不到上月的日子,怎麽還留戀不舍了起來?說到底,詹天一這話也沒說錯,是她自己鬼迷了心竅,想差了心思。人與鬼又怎麽可能談合作,談共贏呢?
随即,十七又兀自在心中輕笑了一陣,像是在嘲弄自己的愚昧無知一般,是個很空洞的笑。就這樣,一直到山野的風從東頭吹過西頭的時候,她才将将收回了自己居無定所的心,語氣不善的開口回答道。
“好,既然公子與十七将關系掰扯得這樣幹淨,那我也明明白白直說了,這個安氏你保不住。”
女子挑眉,俯首逼近,二人的距離瞬間便只隔一個拳頭的大小,氣氛也在此刻凝固,連山間的蟲鳴聲也漸停了下來。
“無論如何,她,我都要查。”
詹天一聞言這話也變了面色,他突然欺身上前,幾欲将十七抵靠在背後粗壯的大樹幹上,男人眼神如寒鐵,冰冷又刺骨。“姑娘大可一試,我就在這裏拭目以待。”
瞅見他如此不依不饒的死性子,女子終是憋不住,大口喘着粗氣又急怒道。“詹天一,你在怕什麽?”
十七從未覺得有如此心累難捱過,她抿緊了唇,掩去自己眼底一掠而過的霧氣,而後才擡眸啞着聲音吼道。
“你究竟是在怕我查她,還是在怕我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