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

第 50 章

那年椿城的冬天出奇的冷，滿天的雪飄散在十裏長街上，過往行人皆無一不瑟縮着肩膀，裹緊了衣衫，只恨自己走的不夠快，躲避不了風雪。

路面上，馬車吱呦吱呦的輕響，拉着一座裝潢精致華麗的車廂從前走過，阿雅步步跟在旁側，昂頭瞧了眼前頭糕點鋪面上排起的長隊，複而又高挑起眉，低聲沖着車內道。

“姑娘今兒個可算是有口福了，趕巧高老板開門，不若奴才去買些您最愛吃的桂花糕來？”

話音落下沒一會兒，只見那剛才還遮蓋得嚴嚴實實的車廂窗戶左側便掀起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口子，緊跟着一張玉白的小臉就湊了上來。

“還要些栗子糕。”

那開口的女子面色紅潤異常，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天生體寒氣虛的緣故，所以一掀簾子，熱哄哄的暖風便撲面掃來，攪着阿雅先頭遭冷風吹白了的小臉也跟着一道紅暈。

她當即又急急忙忙擡手，将窗戶口子又拉小了些，低聲細語一下輕道。“姑娘仔細着風吹，不然到時候老爺又該罰奴才照顧不好您了。”

還不等這話剛從喉間道出，恰逢此刻，一陣寒風又夾雜着細雪飄進了馬車內，那裏頭的女子一時不察，狠狠嗆了一口冷氣，好半天後才又勻了勻嗓子眼的不适，嘆聲道。

“不礙事的，哪裏就有這麽嬌貴了？”

“可是，可是…”

阿雅的語氣躊躊蹴蹴，此刻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才好，畢竟老爺交代給她的任務就是照顧好姑娘，可眼下不是自己不盡心力，實在是這二人都是主子，自己而今聽誰的話都會違背了另一個主子的意願，着實是難辦。

但馬車內的女子卻沒在意這些個彎彎繞繞，她只是聲音低弱弱的，又擡手壓在窗框邊上皺眉道。“好了，別可是可是的了，要是再遲點那些糕點可都要被別人買走了。”

見此一句，那阿雅也不好再說些什麽勸慰不勸慰的話，只得得了吩咐，緊趕慢趕着腳步又匆匆跑向了更遠處。

就這樣，約莫又過了半柱香的時辰，大約是見人還沒有回來，那車廂內的女子也有些坐不住了，她撩起門簾又沖着馬夫随意囑咐了一句後，便就要起身去尋人。

長街上，行人寥寥無幾，甚至是連日日都支起的茶水鋪子也早早就關了門，女子當即又捂緊了長襖，也跟着阿雅離開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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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不待人在雪地上再踩下三兩個腳印，她身旁的角落處就忽而響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而後緊接着就是一下很大的落地重響，像是有什麽東西被人從高處抛了下來。

那女子初聽着也覺得古怪，可在好奇心的趨勢下，她還是顫巍巍着步子走了上去，因為那聲響太過悶厚沉重，不似是丢棄雜物該有的哐當聲音。

“是誰？有什麽人在嗎？”

女子探頭欺近了上去，只得見一個黑黢黢的麻布袋子癱倒在牆角落，時不時還散發着難聞的，叫人隐隐作嘔的氣味。

就在她以為這只是一袋子被人胡亂丢棄的雜物，而剛剛也只是自己的錯覺的時候，猛然一下清清楚楚的動響卻又将女子的心神給叫喚清醒。

分明，這袋子中裝的是個活物！

此一想法剛一冒出，恰巧布袋子裏頭的“東西”竟也跟着應和地動了三兩下，随即女子被吓得登時踉跄着癱倒在了地上，渾身發軟，是無論如何也站不起來了…

“诶呦，我的姑娘啊，您怎麽在這兒呢？遭了風寒可如何了得？！”

下一瞬，身後的一聲低喚将此間瘆人的氣氛盡數消散去，那久久未歸的丫鬟也不知是怎麽找來的，直直就撲到了人面上。

待女子将她那閃着濕意的眸子一擺，向後轉頭的時候 也只得見阿雅的雙手提着滿滿當當的油紙包，裏頭赫然是自己先頭吩咐過叫買的糕點。

“你去瞧瞧那兒，那個布袋子裏頭是個什麽東西！”

她此刻根本沒心思關系其他，遙遙用手輕點了一下牆角落，複而哆哆嗦嗦地開口，仿佛好像自己要是再用些勁兒就能将本就沒什麽氣息的活物給點死了一般。

“什麽？”

相比之下，那丫鬟倒是鎮定了許多，她順着女子手指的方向投去目光，自然也看見了那破爛不堪的麻袋子，當即便上前輕踢了兩腳。

但只這一腳落下，先頭還奄奄有氣的動靜頃刻間便淹了氣息，阿雅随即又上前幾步，将手中叮鈴當啷的物件放下，又俯下身子望去。

“瞧着倒像是個人。”

她不确定的喃喃說了一句，而後又擡手想扯開袋子去看，但那上頭結結實實的死結卻叫她停了手，最終那丫鬟也只能透過袋子上的破洞去瞧。“這…這分明就是個大活人啊，姑娘。”

這下，便是連阿雅也渾身起了一層綿密的盜汗，要說起高門大戶發賣丫鬟小厮的事也不少見，可狠厲點的人家無非就是打發了他們去青樓小倌裏做做苦力罷了，再如何也不會像這般純純折磨人啊。

倘若不是這麻布袋子四處漏風的話，莫說是在這樣的天氣被凍死了，怕是也得先活活被悶死。

可怎麽會有這種事呢？又怎麽會有如此殘忍的行為呢？

一旁的女子聞言丫鬟的話，也忙不疊支起身子探了過來，她雖說是體弱不堪了些，但到底也不是個什麽都不懂的蠢笨小姐，哪裏還會不明白這袋子中裝的是活人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究竟是什麽人如此喪盡天良，要将他給活生生折磨死！

就這樣，大雪又紛紛揚揚下了好一陣子，那一動不動的麻布袋子也随之被風雪掩蓋。女子靜默着閉口不語了好一會兒，最終她還是看不過去，伸手狠狠将口袋撕出了個大口子。

“救他，這個人我們要救。”

阿雅許是也猜到了女子的意思，匆匆忙忙收了手中的物件又開口輕道。“好，奴才聽姑娘的。只是馬夫還在等我們，不若先将他暫且擱置在這裏，待屆時引了馬車前來将他一并帶走便好。”

“再者姑娘您也不便在雪中久待，反正他也跑不了，要是您再出了什麽岔子，老爺那兒更加不好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