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幽靈管家
“大家的時間都很充裕，讓我們來玩兒什麽游戲呢？就玩兒管家跟貴族小姐的游戲吧。這裏有奢華的房間還有美味食物，保證我們的游戲生活足夠舒适；先生帶來的仆人們正好可以繼續履行職責，也許還有幸嘗試社交舞會的滋味；可愛的女士扮演貴族小姐，本色出演一定讓人驚喜；幽靈會是她最忠實的管家，絕不讓任何煩惱打攪她的悠閑時光；她的美貌與富有當然難免吸引膚淺魯莽的追求者，但小姐的矜持會讓她去找我，她的管家，她的管家……”魅影的唱腔仿佛陰冷滑膩的蛇行，歌曲的旋律與他在04年音樂劇裏化妝舞會上的獨唱發生了驚人的雷同，而艾琳對此甚至有種詭異的榮幸感。畢竟，這首曲子原本可是魅影賦予他心愛的女孩克莉絲汀的枷鎖。
“貴族小姐會盡量信任她的管家，只是年輕的追求者雖然膚淺魯莽，追逐美麗的事物卻并非不可原諒的過錯——但願英偉的管家足夠寬宏，別對愛情的傻瓜處随意處以重罰。”艾琳發誓，自從成為夏尼家高貴的小姐，尤其是在明面上發展起自己的産業後，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委婉地奉勸過誰了。
“噢，我親愛的小姐，您怎麽會對我有這樣的擔憂——倘若您承諾永不收回寶貴的信任，并願意順從管家的安排，幽靈就将永遠是您最有道德的仆人。”魅影嗓音更加低沉，且忽然流露出驚人的缱绻，“我親愛的小姐，服侍您已占據我所有的思維，不自量力的追求者倘若甘心被驅逐……”
“正義的騎士絕不會被魔鬼驅逐！”天知道英勇無畏的子爵大人為什麽總是能夠讓妹妹的苦心白費！
“就讓他被驅逐吧！”艾莉絲小姐仿佛急不可耐地接口，聲音裏帶着凜然的氣勢，清透的綠眼睛卻透出懇求的意味，“小姐的地位已經足夠高貴，實在不需要一位年輕有為的追求者來擡高身價。”
“艾莉絲！”年輕的子爵大人發出英雄末路般的哀鳴，那雙永遠快活鮮亮的藍色眼睛似乎都在一瞬間黯淡了光彩。
“哈，美麗的公主為了國家的安寧自願對惡龍獻祭，然後憑借自己的智慧與傲慢的惡龍周旋；而無私的騎士理直氣壯丢下心愛的姑娘，忍受屈辱逃之夭夭，直到他帶着國王的軍隊回來，攻陷惡龍的巢穴，及時救回公主，成為被全國人們統一稱頌的英雄，順帶獲得公主珍貴的愛情……多麽打動人心的劇本啊！” 即使隔着冷硬的假面，魅影尖銳的惡意也絕不會被錯認，“可惜，我可不是那愚蠢的惡龍——美麗的公主送上門來卻從來不記得及時享用……”
“您為什麽會覺得年輕人的小聰明能夠勝過時光沉澱的智慧？”
“傲慢是因為羞于表達愛意，愚蠢是因為對漫長生命中唯一鮮亮的色彩過分縱容。我想，公主之所以能夠安然無恙地等到騎士的救援，不過是仰仗惡龍先生對她的深情。可惜純真的公主總是難免盲目，不屑于惡龍先生笨拙的守護而流連于騎士溫暖的懷抱……”
最後，年輕子爵并沒有被驅逐，而是被默許留在別墅一樓——雖然勞爾認定那裏藏着他的戀人，但通往二樓的階梯遍布機關，假如艾琳不出手幫忙，它們就足以使別墅二樓成為年輕子爵的禁區。 自負的幽靈甚至都不屑于給他套上枷鎖，反而對艾琳時刻注意——他仿佛真的成了一位傑出的管家，優雅，細膩，謙卑，甚至……緘默。
艾琳從未懷疑過魅影索居生活的寂寞痛苦，就像她堅信音樂是導師的靈魂所寄。
明顯的違和感轉化為焦躁不安的情緒悄悄彌漫在少女的心扉，她開始變着花樣玩耍導師布置的機關，由易到難，試圖證明他依舊是她所了解的那個“幽靈”。而管家先生也絕不阻止，只是在她離開之後耐心地修複順便加以改造，就像一位自信的伴侶縱容情人的胡鬧。不得不承認，這無聲的浪漫實在太貼合少女心事，以至于她被一擊致命——在曾經游走于巴黎歌劇院地下的每一幀時光裏，女孩孤獨而謹慎地觀察着撫摸着冰冷的機械，卻不止一次地幻想導師就跟在自己身後諄諄教誨。偶爾被困在某個精妙的機關裏，聽到導師惜字如金的指點就高興得像偷了腥的幼貓。
但當真正的夜晚降臨，管家先生就悄無聲息地消失了，連同他貼心的問候。慘白的月光透過紋飾素雅的窗棂刺進別墅裏，蝕碎了脆弱的幻夢，使這座洛可可風格的美麗建築也像是經歷了一段由生到死的嚴肅歷程，原本纖細明媚的裝飾變得輕浮虛弱，像是過早枯萎的妓/女。
“艾莉絲，倘若你知道些什麽，求你，別向我隐瞞。克莉絲汀……克莉絲汀她對我十分重要。”年輕人的神色誠懇而迫切。只是被這樣一雙天真澄澈的藍眼睛注視着，許多人大概就什麽拒絕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你的禮儀呢？年輕有為的追求者可不會像你一樣急躁！”可艾琳顏色柔和的眉毛居然微微皺起，語調雖然還算平穩，但對比她以往的好脾氣，這幾乎已經算得上是疾言厲色了。何況艾琳甚至沒把這位焦急的年輕人讓進房間裏。
勞爾呆呆地看着艾琳，一時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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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從跟着他闖進這座別墅開始，或者說從看到那場奇跡般的盛景開始，少女身上就一直有種奇異的氣質。而這種氣質在她與那個魔鬼對峙時表現得尤為明顯。那當然區別于她平常惹人憐愛的羞怯或嬌俏，卻也并不是浮于表面的迫人凜冽。如果一定要找一個較為精準的形容，那應該是克制。是的，就是最不可思議的克制。雖然艾莉絲一直保持着從容不迫的模樣，但勞爾直覺她正盡力克制一種過于複雜飽滿的情緒，而那其中絕不包括對于未知事物的好奇與警惕。
“抱歉，艾莉絲妹妹，請原諒我的無禮。”謝天謝地，魯莽的年輕人沒有做出更加失禮的行為。但他眼中深藏的焦躁并不能讓人心情愉快。
“好吧，勞爾，我原諒你啦。”艾莉絲小姐眼裏顯出十分明顯的嘆息，“也請接受我的歉意吧，你知道，我并不總是這樣。”
“我當然知道這一點，可是克莉絲汀……”
“勞爾，聽我說，我并不比你了解得更多……好吧，或許我的确比你多知道一點兒，但大多數都還是不太切實的猜測而已。”艾琳的聲音柔和下來，與少女房夢幻的粉紅色紗幔格外相襯，“還有，你這年輕的傻瓜，作為追求者，最好記住別在我面前反複提起另一個女孩……”
“啊，可愛的小姐，請相信我只深愛你一個人。而向你反複提起克莉絲汀只是我想藉此了解您的過去，觸碰您純潔高貴的靈魂。”當年輕的子爵對情勢有所了解，他立刻找準機會，在幽靈的劇本限定範圍之內以甜蜜的語言做僞裝打探情人的消息……這時候，他身上才隐隐約約顯示出類似于哥哥菲利普的特質——一種夏尼家男士所特有的溫柔多情的氣質。
“勞爾，你知道，我曾在巴黎歌劇院有過一段窘迫的時光。只是原諒我對你有所隐瞞——那段時光遠比你所認為的要長。那時候克莉絲汀還是還默默無聞的伴舞女郎，而我也只是一個掙紮在歌劇院這攤泥沼中的小小演員。在那段最卑微最艱苦的時光裏，我們曾無數次互相安慰、告誡，出借溫暖的懷抱和可靠的肩膀，我們是彼此最親密的朋友。幸運的是，克莉絲汀近幾年已漸漸發掘出她無雙的音樂才華，名聲傳遍了整個巴黎；而我也已經是夏尼家最出色的小姐了。”少女的嗓音依舊輕得像晨間的薄霧，晶亮的眼眸卻像是草尖的蜜露，湧動着奇幻的光彩，“勞爾，你不會知道我有多感激你當初對我施舍的善心。或許你只是一時興起，但那已經是一個總是被人輕賤的小姑娘唯一救命的浮木了，尤其是在那次可怕的騷亂過後。”
“啊，抱歉，我有些情難自抑……現在讓我們言歸正傳吧。”艾莉絲小姐做了一次深呼吸，試圖讓臉上的紅暈消退一點，“其實我們也很久沒見面了，我和她甚至不如你們之間聯系緊密。但我确定，克莉絲汀水晶般純淨的靈魂對幽靈擁有致命的吸引力，而她美妙的歌聲更是幽靈為自己精心雕琢的來自天堂的聖音。”
“呵，那可憐的幽靈，他難道以為占有了克莉絲汀就能得到上帝的垂憐？”
“這我不能确定，但他确實很早就開始迷戀克莉絲汀……不過，他為巴黎歌劇院寫了許多美妙的歌曲，尤其是最近幾年，其中大半是為克莉絲汀量身定做……”少女的聲音和神色裏都隐約透着羨慕，卻又有幾分憐憫，“被幽靈寵愛可真是特別的運氣。”
“首先，抱歉打攪兩位的閑聊——尊敬的夏尼小姐，管家大人派遣他最欣賞的仆人來向您問安，并且讓可愛的艾倫代老主人囑咐您：安睡的時間已經到了，為您寶貴的嗓音着想，請這位膚淺的紳士立即離開。”敲門聲響起，打斷了夏尼兄妹的談話，露出艾倫不同于其他仆人的狐假虎威的神情——在年輕子爵雇傭來的所有随從都為幽靈的震懾而戰戰兢兢、惶恐不安時，他這副标準奴仆的表情倒的确顯得格外特別了。
勞爾顯然已經在艾莉絲小姐隐晦的提醒下認清了自己的處境，于是停止用更刻薄的語言刺激不知在哪個角落裏窺視的邪惡幽靈。
為我寶貴的嗓音着想？艾琳抓住重點，焦躁的心情瞬間平複——雖然不知魅影的靈魂是被什麽攝去了，但只要他還迷戀音樂，出色的壞學生就有把握讓他回心轉意。
而且……艾琳注視着艾倫虛僞的神情，心中豁然開朗：說不定導師只是也沉浸在自己編織的幻夢中了？
作者有話要說： 唉，又啰嗦了一章，下章放克莉絲汀出來溜溜，還是那句話，求評論留言收藏啊啊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