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全)

第30章 (全)

根本沒有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伴着吊燈上的玻璃飾物噼噼啪啪地碰撞聲,只聽沉悶的一聲巨響,巨大的金屬架子重重地砸在觀衆席的前四排座位上!

整個劇院的頃刻間充滿了驚叫和慘呼。

舞臺上的演出停下了,臺下的樂團扔下了他們的小提琴和鼓槌,朝吊燈落下的位置沖了過去。那裏坐的都是劇院的貴賓,而且有一半以上是女賓。只看到她們驚慌地互相推擠,華麗綢裙的裙撐卻讓大部分人跑不出來也沖不進去。還有幾個人倒在座椅之間,也不知道是受傷了還是昏過去了。

這個枝型大吊燈是巴黎歌劇院的驕傲之一,可以插上數百支牛油大蠟燭,從中心延伸出去的十二根支架都是實心的,砸一下足以斷骨。但是最可怕的卻是大吊燈中心那個洛可可風格的旋轉凸出裝飾,支架還能夠被椅背擋住,它卻比支架要低得多,也厚實得多。

包廂裏的費爾明和安德烈從吊燈落下之時就跳了起來,好像被砸到的是他們一樣。現在跑到席前看到這一片混亂的情景,兩個人腿軟得像面條一樣,不得不彼此緊緊拉住對方。雷耶爾先生大聲吼道:“救人啊!快去叫巡警!”

不止是被砸到的部分,後排的觀衆席也騷動起來。不少人一邊尖叫一邊往外跑,慌亂中卻根本找不到出口。也有些人想去救助傷者,幾撥人流一交彙,就有被撞倒後再被踩過去的。

“哦,上帝……”三樓包廂裏的王爾德已經被這幕慘劇驚呆了,他撐在欄杆上看了幾秒,轉身就往下跑。跑了一層想起魅影,卻看到他剛剛走到樓梯口,神色十分平靜。

“你——”王爾德在驚慌失措之下突然心口一涼,手抖得都有些握不住樓梯扶手:“難道……這是你……”

魅影優雅而迅速地下了樓梯,對他說道:“愣着幹什麽,趕緊去救助傷者。”

“不是……”王爾德一時都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魅影已經迅速繞過了他,走到前面去了。

王爾德一腳深一腳淺地下了樓,人群幾乎已經失控。這時候,他看到魅影靈活地從人流的縫隙間穿到了舞臺前,單手一撐躍上舞臺,抓起那些又長又輕的布條往人群上方甩去。

剛剛歷經一劫的人們對空中飄下來地東西分外敏感,又是一陣喧嘩過後才發現是布條,不由安靜了一下。

“女士們,先生們!”魅影站在舞臺上,明明并沒有大聲喊叫,衆人卻都能聽到他的聲音:“剛才發生了可怕的意外,但是現在已經不會有新的危險了!我的左右手邊都有通向外面的出口,請大家不要推擠,有序離開,給救助傷者的人騰出地方來!費爾明先生,安德烈先生,請分頭帶領客人疏散。想要留下來救助的,請站到樂團指揮雷耶爾先生那邊去!”

他的話音未落,人群就穩定了不少。許多沒有受傷的婦女和兒童在家人的陪伴下排成兩列長長的隊伍往出口走去,隊伍中不時傳來抽泣聲。也有不少人聚集到了雷耶爾先生那裏,卷起袖子準備救人。

王爾德默默地朝樂團的方向走去,腦中卻一直記得剛才魅影在樓梯口的表情,極其的平靜,漠然中帶着一點自得,和臺上那個滿臉憂急的魁偉青年判若兩人。他走過觀衆席前排的時候,看到那裏一片狼藉,幾個椅背上染上了鮮明的血跡,有人在咒罵,有人在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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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爾德突然發現,其實他從來都不了解魅影。

“小夥子們,我們把吊燈擡起來!”雷耶爾見恢複了秩序,連忙叫道。這時場地空了一半,他們跑到吊燈砸下的那幾排,才發現傷亡并沒有想象當中那麽嚴重。

因為魅影的安撫,貴賓席兩側沒有被砸到的貴族都跟着人群一起離開了。吊燈雖然沉重,但是燈架分的很開,所幸劇院座椅的椅背都比較高,許多支架直接架在了椅背上,被砸到的人數就少了很多。

“來,我們喊一,二,三!”

一個體型高大的中年男子指揮道,他們兩兩站在支架旁一起發力,硬生生地把大吊燈擡了起來。

這時,貴賓席正中傳來了一個女子悲痛的哭喊:“親愛的!你就這麽離我而去了啊!!!”

王爾德也扛着一個支架聞聲望去,只看到一個穿着淺黃色衣裙的女子撲倒在擡起的燈架下,她身下的那個人簡直讓人目不忍視——不光是血,滿地黃白之物,那個人的頭顱都已經被砸開了……

他兩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景象,一時幾欲作嘔,只覺得剛才喝下的酒都化作苦水反了上來。身邊那個幫忙的也是包廂裏下來的貴族,他低低地抽了一口氣說道:“耶稣啊,是萊昂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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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說,周圍的人不由都發出了驚呼。在巴黎,貴族可以說是滿地都是,但是擁有像萊昂伯爵這樣的血統的,那就幾乎沒有了。即使是現在的法國皇帝,深究起來也未必有他身份高貴——高舉拿破侖大旗的拿破侖三世只不過是那位大帝的侄子,萊昂伯爵可是他的長子。雖然是私生子,但是當年皇帝對這個兒子的寵愛是舉國皆知的。可以說整個劇院其他所有的貴族加起來,都未必有萊昂伯爵的分量。

王爾德盡管已經有所意料,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腦中還是不免‘嗡’地一聲。當他在法庭上汗流浃背的時候,王爾德不是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能力。為什麽上輩子剛剛三十歲;幾乎沒有接觸過正常社會的魅影可以完美地解決這件事,輪到他卻左支右绌,無法應付?但是現在,他明白了。

王爾德轉頭看向魅影,他正蹲在地上看顧傷者,臉上滿是同情與關切。那個老人的左臂血流不止,魅影按住傷口的手絹浸透了鮮血,他的雙手也沾染了不少,衣袖都被染紅了。

王爾德看着他,就看到了手染鮮血的自己。

‘我殺人了,’他暗自想到:‘我們殺人了。’

上一世身敗名裂,使得他發誓此生定要活得清白無垢。可是此時身邊的人明明背對着他,他卻覺得他們的眼睛都在審視他;地上的那些不幸的人的呻/吟聲中,仿佛都在詛咒他的名字。

王爾德茫茫然地後退,想要逃開這些審視和詛咒。他剛剛走了幾步,就感覺後頸猛地一沉。

魅影一手撐住他下滑的身體,一邊喊道:“這裏有一位先生暈血昏過去了,誰知道他的仆人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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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醒了,請問您現在要起身嗎?”

王爾德在被子裏翻了個身,立刻覺得後頸一陣悶痛。他睜開眼睛,含糊地問道:“幾點了?”

“現在是下午兩點,大人。”貼身男仆半跪在床邊恭謹地回答。

“兩點?好……”王爾德只覺得頭重腳輕,一時對自己怎麽會睡了這麽久十分不解。

只聽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卧室的窗簾被拉開了,盛夏明亮的陽光頓時讓他眯起眼睛。

男仆手腳伶俐地為他放好靠墊,把他扶坐起來,低聲問道:“大人,請問您想要先讀一讀今天的報紙嗎?”

王爾德随意點了點頭,男仆馬上在床上架了小幾,把報紙展開放在他面前。

他一低頭,就被報紙上占據了半幅版面的插圖拉回了神智。在頭版頭條旁邊,印着一盞破碎的枝形吊燈。插圖上方以粗體寫道:

“《莎樂美》的詛咒——數人喋血巴黎歌劇院”

“大人,您怎麽了,需要請裏克曼醫生過來嗎?”貼身男仆見他一頭倒在靠墊上,有些驚慌地問道。

王爾德閉起眼睛說道:“不,讓我一個人呆一會。”

巴黎歌劇院的意外事故轟動了巴黎,關于事故的調查和對死難者的報道成為熱聞,而這起悲劇的元兇——新劇《莎樂美》也因此人盡皆知。剛開始,公衆的注意點在于事故的起因和後果。在詳盡地報道了這些之後,報社就轉而挖掘一些關聯事件,比如當晚有哪些知名人士在場,歌劇的主演是哪些人,劇作者是誰等等。有些小報甚至把事故和《莎樂美》劇情中的死亡意向聯系起來,認為吊燈墜落是幽靈(ghost)所為——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們還真沒有說錯。

“你哪裏也不用去,什麽也不用說。”這是知道萊昂伯爵罹難後,卡特夫人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她的神情一如往常,絲毫不見歡喜之色,反而有點微微的感慨,“剩下的事情,我會處理。”

那天過後,王爾德接連幾日稱病不出,只是在家中浏覽每日的報紙。讓他吃驚的是,在經過多番調查之後,這起事件被定性為是幾個同時在歌劇院的激進革/命分子所為,這些人已經被一網打盡,等待他們的将是法律的嚴懲——公衆呼籲盡快把他們送上絞刑架。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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