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流光

流光

周圍的空氣瞬間被帶動,形成一股風,吹拂起桑寧額前的碎發。

尋木神樹那茂密的枝桠間,一體型龐大吓人,身披寒光鐵鱗的妖獸正盤旋其上。

那是蟒蛇?

蛇頭巨大,蛇信赤殷如血,長約摸有數尺,尖牙銳利似刀,吐息聲嘶嘶森冷,只一口就能吞下整個人,渣都不用吐!

原身的記憶中也不曾見過這樣子的蟒蛇。

桑寧呆了好一會兒。

她這是什麽運氣?

一穿就穿成個惡毒女炮灰,差點被一劍捅死,泡個溫泉怎麽還能遇到這麽吓人的妖獸。她下意識便拔腿要跑。

卻見那蛇頭仰天一嘯,倏然發動攻勢撲咬而來!

濃烈的腥臭味近在鼻尖,桑寧來不及反應,忽然面前豎起一道透明的屏障,“嘭”的一聲,蛇頭撞到屏障上,在上面撞出了蜘蛛網一般密集的裂紋。

蛇身動作靈活,一擊不成,立刻扭轉身體,換了方向去追逐另一抹玄色身影。

與此同時,擋在桑寧身前的透明屏障也散成點點微光,消失在空氣當中。

桑寧瞪大眼睛。

對比水桶粗的蟒蛇,那抹玄色身影實在有些渺小。

蛇尾輕輕一翻攪,打到池面,便能掀起巨大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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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回躲閃下來,蟒蛇狂怒不已。

蛇頭又一次張開血盆大口,一團火焰如火龍一般咆哮着沖向對面的男人。

為不可察的一聲輕笑中,男人不躲不閃,直沖蛇口而去。

火龍纏住他的同時,尖利的蛇牙也穿透了他的肩膀。

桑寧見狀倒吸一口冷氣。

完了,他大概是要被燒熟成為蟒蛇的食物了,而她今天也要涼涼了。

半空中,蟒蛇咬住雲時宴肩膀時火焰便熄滅了。

它正企圖将嘴裏的食物吞下去,一個法術陣圖忽然兜頭而下,仿佛一張巨大的網,将它牢牢罩住。

磅礴的靈氣自陣法中湧出,蟒蛇被壓迫地一下掉到地上,到嘴的食物也滾落了出去。

桑寧愣愣地看着玄色身影朝她倒下,下意識伸手扶住他,由于慣性,随着他一起倒退幾步到池邊才堪堪停下。

他身量很高,此時垂着頭,靠在她頸窩處。一頭長發淩亂散敞,幾绺覆蓋住了面容,肩膀上兩個洞穿的血窟窿,血紅珠子濺下,顆顆落在池面上,如昙花綻開。

不會是死了吧?

桑寧連忙伸長脖子想去看他的傷,忽地聽見他虛弱的聲音:“陣法困不住它多久。”

“用鳴霜琴對付它。”

桑寧慌忙點頭,手忙腳亂将他安置在尋木樹下:“我去拿,你——”

“我靈力已耗盡,”雲時宴打斷她:“你來。”

話音一落,一把似冰如玉的古琴便乍然出現在了桑寧手邊,還不等她反應過來,他便又将口訣教給了她。

桑寧:“......”

關鍵是她不會這玩意兒啊……

另一頭,因為符陣松動,蟒蛇已經能夠微微動彈。也許用不了多久,它就可以掙脫符陣。

桑寧瞥了眼,一咬牙,拿起琴正要撥——

不是,誰家好琴沒有弦啊!

“化靈力為琴弦。”

行叭。

桑寧深呼一口氣,雙目微閉,極力壓制住手指的顫抖。

一念之間,有數道瑩白色的光芒自她手腕翻轉間流竄而出。

指尖落到琴弦上的時候,仿佛有什麽在牽引着她一般。

随着指尖的撥動,輕靈通透的琴聲響起,周圍的靈氣開始彙聚凝結,形成一層層的冰晶,冰晶中閃爍着寒光,向掙脫了束縛的蟒蛇激射而去。

瞬息之間便将那蟒蛇釘在了地面,再動彈不得。

成了?

她有這麽厲害?

桑寧不敢松懈,兩眼直勾勾地盯着倒在地上蟒蛇。

也不過幾個呼吸間,那蟒蛇額頭忽然亮起一點淺金色的光芒。

下一刻,桑寧便對上了一雙金黃色的豎瞳。

“看什麽看,沒死呢。”

是個少年的聲音,還挺傲嬌。

“別以為你用個破琴就能打死我,要不是那琴裏有一絲大能修士的神魂之力,你根本動不了我。”

這樣的嗎?

桑寧眨了眨眼,下一瞬,她眯起眼,朝他笑笑,然後抄起了手中的鳴霜琴……

打不死,難道還砸不暈嗎?

“住手!”

蟒蛇猛地掙紮起來,無奈冰晶給它死死釘在了地面,眼睜睜看着那琴就要砸到腦袋上,它忽然喊道:“我是神獸我可以認你為主你給我停下!”

被鳴霜琴碰到的它的蛇頭一角已經結了一層冰晶。

桑寧眨巴了下眼睛,沖它微微一笑:“我讀書少你莫驢我。”

蟒蛇:“?”

桑寧:“你是個什麽東西?”

東西?

他堂堂神獸,竟被個修為淺薄的女人給打了,還被她叫做東西?

他忍了又忍,壓抑住火氣道:“我叫流光。”

“哦。”桑寧應了聲,又問道:“你為什麽會被封印在這裏?”

流光一頓,凝神想了想,道:“我睡了很久,不太記得了,但……我應當是在此守護這棵尋木樹吧。”

尋木是神樹,有守護獸倒也說的過去。

但山洞裏的封禁符陣總不能是擺來看的吧?

這蛇也忒不老實。

桑寧睨了它一眼,也知道它應當是無法掙脫那些冰晶了,索性也不管它,抱着鳴霜琴回身走到了雲時宴身側。

他的肩膀被咬了兩個大洞,傷口處滲出的鮮血染紅了衣裳,翻開的皮肉焦黑,血肉模糊。

桑寧看向昏迷不醒的男人,癟了癟嘴:“你可別死啊。”

說起來,他昨夜幫了她,今天又保護了她,也算是她的恩人了。

恩人死在面前,她這良心可是過不去。

“我可是有毒的,再加上炎火灼燒,他的傷口中會滲出火毒,炙烤他的經脈肺腑。”流光笑了聲:“你幫我解開封印,我可以認你為主,什麽都聽你的,我也可以幫你救他。”

“你人......蛇還怪好的咧。”桑寧哼了聲。

“它沒說謊。”清冷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桑寧一怔,知道這是有人在傳音給她。

“但普通的締結契約無法牽制它。”

聲音頓了下,意識中便出現了一個精妙的符文圖案。

“這是什麽?”

“禦神咒。”

桑寧點點頭,将符文的畫法記住了,這才回頭對流光道:“那我就信你一回。”

流光滿意地眨眨眼,有些迫不及待:“那開始吧。”

它被困在這裏已近千年,要不是昨晚封印陣法突然被沖破了個缺口,此時它恐怕還在沉睡中。但它力量被封印,若不借助這個女人,它不知道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出去。

結契後,它不僅無法傷害主人,還得聽命行事,但也無妨,普通契約只能制約這具蛇身,待它恢複真身,這契約到時候也不過是個空殼子罷了。

這個女人,恐怕結契怎麽結都不知道吧。

流光張了張嘴,正要好心将結契之法告訴她,眼前便已經起了一個法陣。

桑寧按照雲時宴教她的,用靈力虛空畫出符文的同時,又跟着他念出咒術口訣。

“不對不對!”流光見狀大驚:“不是這個,你給我停下來!”

她用的分明是上古流傳下來的結契之術,要知道這書法不同于普通結契方法,那契約可是要刻在神魂上的。

天殺的!

究竟哪個龜孫子教她的法子!

桑寧對它的大喊大叫充耳不聞,輕輕劃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液滴到流光額頭那一抹金色印記上。

法陣和印記融合,滲入流光額頭消失不見。

流光瞪着眼,眼神從驚愕到憤怒,語言也從驚慌失措轉到罵罵咧咧。

可惜契約已成,它就是在罵也沒有絲毫作用。

陡然間,他額頭金印一閃,刺眼的金光霎時籠罩他全身。烏黑似沉鐵的鱗片在這片光芒中漸漸變得透白,鱗片間有細碎的金色碎微閃,身子腹部也多出了一對鋒利無比的白色爪子。

桑寧第一眼瞧過去,還以為是條白龍,但仔細一看,雖然長得像龍,但它頭上分明沒有龍角,這又是哪門子的神獸?

“是螭龍。”身後的人像是知道她的疑惑,替她解答道。

螭,形狀似龍,無角,與龍一樣是象征祥瑞的神獸。

“啊。”桑寧呆愣須臾,緩緩說出一句:“還挺好看。”

眼前這一幕實在太過奇異,簡直讓她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金光散盡間,流光身形一轉,又一瞬化成了人形。

眉宇挺揚,鼻梁高挺,一雙圓亮的大眼,束成發髻的黑發中夾雜這數縷雪白,竟是個秀氣又漂亮的少年。

除了一張好看的臉,身材......

桑寧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過一瞬,一雙帶着血腥氣的大掌便驀然捂住了她的眼睛。

男人冷冽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穿上衣服,或者滾回水裏去。”

流光不屑地哼了聲:“我又不是人,我不愛穿。再說了,你又不是我的主人,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閉眼。”

這句話顯然是對她說的。

桑寧心道你管得還挺多。

但她識時務,生生将這句話給咽下了肚,只軟聲應他道:“嗯,我不看。”

流光見狀,嘴角挂上了一抹挑釁的笑:“你放開她,我得讓我主人好好看看我——”

身後寒意更甚。

“噗通!”

濺起的大簇水花打濕了衣衫。

桑寧被這動靜驚了下,腳步往後退了退,恰好貼到了身後人的懷裏。

濃濃的血腥味充斥了鼻腔。

桑寧忍不住皺眉,抓住捂在眼睛上的手挪開,這才發現兩人已經回到了之前她醒來的地方。

身後就是石榻。

桑寧扶着他在石榻上躺下,看着他的傷口有些不知所措:“你這傷該怎麽治啊?”

雲時宴掀起眼皮瞧了她眼:“沒事。”

桑寧無語。

這都快厥過去了,嘴還挺硬。

她從地上撿起自己的儲物袋,一打開,卻見鳴霜琴赫然便在其中。

桑寧微微一愣。

難不成這琴會自己鑽到她儲物袋裏?

她一時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将這個疑惑放到一邊,只在儲物袋中翻找起聚靈丹。

聚靈丹是原身自己煉制的低階療傷丹藥,效果有限,但眼下也沒得挑了,總比什麽都沒有強。

她從瓶子倒出丹藥:“這個聚靈丹你吃一點?”

雲時宴看都沒看便拒絕道:“不——”

話未說完,唇上已經貼上了一個柔軟的觸感。

一息恍惚,丹藥已經被塞進了他嘴裏。

雲時宴的眉心跳了跳。

“快吞啊。”桑寧催促道。

昨夜還只會哭着求饒,今日竟然就敢這般跟他說話。

他都不知道她是真的膽大,還是當真眼瞎,竟認不出來他是誰。

雲時宴視線定了片刻,許久,終是将丹藥緩緩吞了下去。

他按下浮動的心思,閉上眼,開始運轉體內所剩無幾的靈力來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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