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煎藥
煎藥
山洞裏安靜下來,桑寧才有時間整理自己的思緒。
這裏除了流光,并沒有什麽厲害的妖獸魔獸,想來石壁上刻的符文大陣應當就是為了封印流光而設。
也不知道這流光究竟是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封印一層又一層的。
至于眼前這個男人,大約就是和她一樣一時迷了路,才會在這裏躲雨。結果這一躲雨,不僅自己的清白給丢了,現在還受了這麽嚴重的傷,簡直就是無妄之災。
桑寧看着他毫無血色的臉,心虛地摸了摸鼻尖,一時都不知道該感謝他昨日做了好事,還是該替他覺得後悔。
但……他應當也不算吃了太大的虧吧。
等說服了自己,她才拿上儲物袋離開了山洞。
腳步聲漸遠,女子的氣息被山洞口的結界徹底隔絕,石榻上的人驀地睜開了眼。
這女子是當真不認識他?
她不過堪堪煉氣期的修為,又是如何能跑到雲渺宗禁地來的?
昨夜和她那番......
罷了,她雖對他下藥,但也帶着鳴霜琴闖入山洞,打開了封印的缺口,他不殺她,還幫她得了神獸。聽上去雖然荒誕,但也勉強算是兩清了。
再者,這禁地她一人也出不去,若她當真別有目的,屆時再殺她也不遲。
雲時宴眼底劃過一抹涼意,緩緩閉上了眼。
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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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碧澄,纖雲不染。
桑寧搖着扇子,擡眸望着遠處湖面上那道任勞任怨的白色虛影,十分滿地地彎了彎眉。
有細微的“噼啪”聲響起。
桑寧表情一斂,尚不及退開,面前的巴掌大的紫晶煉丹爐便“嘭”地一聲炸了。
黑色濃煙撲面而來,嗆得她連連咳嗽。
“你行不行啊,不行別浪費靈草。”
方才湖面上的虛影落在她身邊,化作一個拉着臉的漂亮黑衣少年。
他将手裏采來的墨葉蓮往她懷裏一扔,沒好氣地:“你把我當什麽了,我是狗嗎?整天對我呼來喝去,總有一天我一定讓你們好看!”
桑寧擡手壓了壓耳旁的亂發,聽他咬牙切齒碎碎念,提醒他:“你不是狗,你是螭龍,那可是神獸,怎麽能和後相提并論。”
流光話一頓,哼了聲,擡起下巴:“算你識相。”
又大發慈悲般地道:“說吧,還要點什麽?”
桑寧拿過炸開的紫晶爐看了眼,從裏面拿出一顆黑乎乎的東西,拈在指尖,還隐隐有黑氣不斷往外冒。
這要是吃下去了,不死也得被毒死吧。
“你真的學過煉丹?”流光也探過頭來瞧,臉上的笑容十足欠揍:“要我說,你也別費這功夫了,反正他身上的火毒我已經幫他解了,那些個皮肉傷,疼幾天又有什麽要緊。”
桑寧忍不住瞪他一眼:“你還好意思說,也不想想這都是誰幹的。”
“我幹的。”流光坦然道,依舊笑嘻嘻的:“我厲害吧?”
桑寧也不再理會他,自顧自翻看着儲物袋中的靈草藥材。
青蓮果、蛇脫花、佛焰根、墨葉蓮,都是修真界中珍貴的靈草。
修士不比凡人脆弱,一些輕傷只需吸收天地靈氣自可修複,嚴重些的,輔以天才地寶煉制的丹藥,只要不傷及要害,便于性命無礙。
可惜桑寧儲物袋裏只一瓶低階聚靈丹,于療傷的效果不是太理想,這才想嘗試着按照記憶中的丹方來自己煉一些治傷的丹藥。
但顯然,她在煉丹一途上實在沒什麽天賦,短短一個時辰,便已煉廢了兩爐。再煉下去,恐怕也煉不出個什麽好東西來。
她将紫晶丹爐放回儲物袋,擡頭環顧四周。
眼前一大片湖泊碧波蕩漾,映襯着遠處的翠綠山峰,湖邊綠茵萋萋,不知名的淡藍色野花點綴其中,空氣中隐約漂浮着淡淡芬芳。
桑寧閉眼伸了個懶腰,方才煉丹失敗的頹喪之氣一掃而空。
煉不成丹,換個法子就是。
她朝流光勾了勾手指:“你去找一個藥爐來......還要個藥罐。”
“你要藥爐做什麽?”流光問了句,随後才想到什麽,嚷嚷道:“這地方連個人影都沒有,怎麽會有藥爐藥罐,你耍我是不是!”
桑寧朝他笑起來,眉眼彎彎地道:“你可是很厲害很厲害的螭龍,什麽事情辦不到,不就是一個藥爐一個藥罐,多大點事啊,你一定能找到的對不對?”
流光聞言,脊背一挺:“你給我在這等着。”
話落,白光一閃,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桑寧看着半空中虛影遠去,哼着歌,轉身朝山洞走去。
煉不成丹,她可以煎藥嘛。左不過這些東西放在一起,一個煉一煉一個煮一煮,效果也一樣。
嗯,應當一樣吧。
***
外頭天朗日清,山洞裏卻依舊不甚明朗。
幾乎是在桑寧踏進山洞的一瞬間,雲時宴就睜開了眼。
她已經換下了他的那身白袍,穿着一身水藍色的衣裙,花容月貌。沒了藥物的影響,她臉上那股子媚意蕩然無存,一雙眼眸清亮,清麗動人。
“你醒得正好。”
桑寧将捧在手上的石頭藥罐放下,燙紅的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耳垂,看向他:“那個......我本來想給你煉些治傷的丹藥,但我修為低,怎麽煉都煉不好,所以只給你煎了藥。”
她一邊念叨着,一邊重新端起藥罐遞給他:“你趁熱喝。”
雲時宴的目光不由地落在她的指尖上,她皮膚白皙,指尖被燙出的紅痕便顯得格外明顯。
他不由想起前夜瘋狂時他在她身上留下的那些印記。
盡管他那時已盡力克制自己不太過失控,可即便他只是輕輕一握,她也要嬌嬌地喊疼。
實在是嬌弱。
“你不喝嗎?”清脆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桑寧更靠近了些,将手中的藥罐往他面前送:“我煎了很久的。”
距離近了,他能聞到她身上一股隐約的香氣,像是下過一場春雨,泥土露水,草本根莖,輕而清,沖散了他留在她身上的氣息。
雲時宴觑了她一眼,須臾,伸手接過藥罐:“多謝。”
随後看都不看一眼便仰頭喝了。
桑寧忍不住出聲阻止:“慢一點——”燙。
而且你都不看看這藥有沒有毒嗎?
“燙”字都沒出口,他已經将藥一飲而盡。
雲時宴擦了下唇角的暗褐色藥漬,眉頭因這藥的苦澀不着痕跡地擰了下,問她:“熬藥的靈草是你去采的?”
他一聞便知這藥裏加了哪些東西,可之前她的儲物袋裏并沒有這些。這藥雖然對他的傷有益,但經她這麽一折騰,效果也并不很大。
若是為了他,倒是完全沒有必要在這對她來說危險重重的禁地裏亂跑。
“不是啊,”桑寧絲毫不知他在想什麽,笑了下,誠實道:“我是讓流光去采的。”
雲時宴:“......”
桑寧瞧了眼他蒼白的臉色,眨了眨眼,像是想起來什麽,低頭在儲物袋裏翻了翻,取出一個油紙包,小心翼翼打開。
裏頭是原主來參加宗門競魁之前在雲渺宗山下鎮子上買的桂花酥,沒吃完,便收在了儲物袋裏。
或許是因為收得時候比較匆忙,這桂花酥有大半都被壓碎了,零零散散的,樣子瞧上去有些磕碜。
桑寧本着不吃獨食的美好品質,将油紙包往前遞了遞:“你吃嗎?”
雲時宴一怔。
他活了一千多歲,自從辟谷後就沒再吃過凡間食物。
即便修真界中也有許多靈草靈獸肉烹制而成,既能滿足修士口腹之欲也能增加靈力的食物,他也從來沒有吃過。
桑寧見他不動,利落地收回手,笑眯眯地:“你不餓哦,那我吃啦,我都快餓死了。”
話才說完,她已經捏起一塊還算大的桂花酥放進了嘴裏,慢慢地嚼,靜谧的山洞裏很快便響起輕微的“窸窣”聲。
桑寧吃得專心,也沒注意雲時宴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少女捧着碎得不成樣子的桂花酥,臉頰鼓鼓的樣子,叫他想起自己幼時養的那只饞嘴小肥貓。
又笨又貪吃,還愛撒嬌。
空氣裏多了絲香甜味。
雲時宴眉心跳了下,陡然回過神,眼裏立即籠罩了一層暗色。
“你怎麽了?”
桑寧見他臉色不好,連忙放下桂花酥,還以為是方才的藥喝出了問題,有些着急道:“哪裏不舒服嗎?”
雲時宴靜靜與她對望,黑漆漆的眸子裏倒映出她略帶憂心的眼神。
半晌,他垂下眼,低聲道:“沒事。”頓了下,又問她道:“你還沒辟谷?”
桑寧“啊”了聲。
原主确實是早就辟谷了的,但是吧,人生在世,若是沒有美食相伴,那得多無趣啊。
她方才說“快餓死了”,其實也只是張口一說,她真正想說的是她快饞死了。
穿到這裏快三天,她什麽都沒吃過,這讓一個從小長在美食之國長大的人來說,是一件多殘忍的事!
“我就是餓啊。”
她含糊搪塞了句,眼珠子一轉,問道:“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你也是來參加宗門競魁的弟子吧?你是哪個宗門的?萬藥宗?飄渺宗?落音谷?還是……”
“雲缈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