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風刃
風刃
方才還輕柔溫和的微風,霍然間變得狂嘯又蠻橫。
衣袂裙袍“啪啪”騰舞,桑寧受不住狂風力道,整個人都撞向了身旁人的胸口。
雲時宴順勢扣住她腰身,挺拔的身形帶着她,一起牢牢釘在原地。
他擡眸凝視着風起的地方。
“哪來的怪風啊?”桑寧被風吹得睜不開眼,腦袋抵在身前人的胸口處,聲音悶悶的。
雲時宴注視着遠方,片刻後,淡聲道:“我們該走了。”
走?走哪去?
桑寧還沒問出聲,便聽得耳旁雲時宴的聲音從她額頭落下來:“抓緊。”
說罷,便攬住她的腰身,往半空中一躍。
伴随着一聲嘶吼聲,桑寧看見一條渾身雪白鱗片的螭龍從雲海中沖出,帶起一道銀白色光芒,正往二人飛來。
是不知何時恢複了原形的流光。
雲時宴抱着她落在流光頭頂,地面景象盡收眼底。
分明是同一片萬丈蒼穹,然而蒼穹之下,大地仿佛被一個巨大的無形屏障隔開,一邊山清水秀綠草茵茵,而另一邊,則是一片蒼涼的黃色。
此時,那片黃色的荒漠邊緣不知因何風氣雲湧,攪動得沙礫漫天飛舞,一片狂暴之象。
桑寧兩只手緊緊拽着雲時宴的衣袖,生怕自己從流光頭上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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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突生的異變,說話都不利索了。
“這這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啊!”
***
“這裏是雲渺宗的禁地?”桑寧詫異道。
流光手指搭在眉骨往遠處看了看,啧啧兩聲:“你這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麽進來的?”
桑寧也很無奈。
她怎麽會知道啊!
那天晚上烏漆嘛黑的,她腦子都成漿糊了。誰知道會那麽背,随便一走,竟然就糊裏糊塗走到了雲渺宗的禁地了。
這禁地她倒是進來的容易,想要出去可真是難了天了。
據雲時宴所說,除非拿到雲渺宗宗主的令牌,否則其他人一旦進來這禁地,便只能通過那個唯一卻不定時出現的出口出去。
至于出口在哪,長什麽樣子,也都是随時會變的。
桑寧嘴唇嗫嚅了下,有些沒底氣地道:“我不都說了我是迷路了嗎?”頓了頓,聲音又大起來:“但你這話說的,好像你就知道似的,你不也是從雲時宴嘴裏聽說的。”
半斤八兩,誰好意思說誰。
流光聞言,嘴角也禁不住地一抽。
他确實丢失了很大一部分記憶,甚至可以說,他記得事只有自己是螭龍這一件,至于為什麽會被封印在這裏,這裏又是哪裏,還真當是半點印象都沒了。
一想,他頭就疼得不行。
桑寧還在補刀:“還有這出口的陣法,我看你也是半點都不懂。”
流光哼了聲,“你弄弄清楚,我才是和你結了契的,我們才是一夥的,那個男的可不一定是什麽好東西。”
“噢,說得對。”桑寧頓了下,朝他一笑:“可你還不是要靠人家才能出去。”
“你......”
流光話沒說完,似乎是看到了遠處有什麽東西,也不跟桑寧鬥嘴了,有些興奮道:“你在這待着別亂跑,我到前面去看看。”
“去吧去吧。”桑寧揮揮手:“你最好在雲時宴探路回來前回來。”
話音未落,面前人影就消失了。
性子也太急躁了些。
桑寧長長嘆了聲氣,百無聊賴地坐在巨石上打量四周。
正是落日時分,滿目都是蒼涼的荒漠之景,大片砂礫綿延至遠方。有些地方零落着一些形狀怪異的樹木,半掩于沙礫之中,虬枝橫斜,稀疏幹枯的樹葉,毫無生機。
幾只黑色烏鴉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叫聲凄慘。
這畫面,着實悲涼而又傷感。
桑寧垂下眼睫,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明明不久前她還沐浴在陽光微風中,着實沒料到短短一個時辰,便已孤零零一人身在這片了無生氣的荒漠裏。
都說世事無常,古人誠不欺我!
就在桑寧抱着膝蓋默默畫圈時,背後似乎忽然有一股無形的危險氣息襲來,她的意識都沒有反應過來,身體便立刻本能地後退。
說時遲,那時快,就這麽一個後退間,一股風便從她剛才停留的地方削過,在巨石表面割出深深的劃痕。
那股風一擊未中,竟然轉了個方向,又朝她襲來。
“什麽東西!”
桑寧狼狽地躲過了幾次,可後面風的攻擊越來越密集,她躲避也越來越吃力。
又一次,風刃險險擦過她的頭發,她雖然勉強躲過,可是自己也重心不穩,摔倒在地。
後背被亂石咯的生疼,桑寧顧不得看自己的手,立刻想要站起來,結果稍微一動,腳踝處就傳來一陣鑽心的疼。
風刃再一次襲來,她避無可避,只得按照記憶中的方法,雙手結印,念出口訣。
一道淡藍色光芒自她指尖發出,光芒如蛇,纏繞住風刃,收緊,絞斷,光芒連帶着風刃似點點繁星自半空中飄落而下。
然尚未等她松口氣,下一瞬,四面八方都出現了同方才一樣的風刃,直直向她襲來。
還有完沒完了!
桑寧一咬牙,眨眼間,鳴霜琴便出現在她的手上。
琴弦撥動間,她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被凝結住,第一波風刃在靠近她的一瞬間便被凍結,随後消弭于無形。
緊接着又是第二波......
雲時宴回來時,看到的便是渾身滾得髒兮兮,衣衫上沾滿泥塵沙礫的女子,抱琴背對着他,無聲仰望天空的畫面。
周遭岩石枯樹上布滿了深刻劃痕。
他眸光驟然一縮,抿緊了嘴角。
“流光呢?”
聲音冷冽。
桑寧聽到動靜,緩緩轉過半邊腦袋,露出被風刃劃出了數道血絲的臉頰,着實有幾分狼狽。
她睜着一雙微微泛紅的眸子,裏頭霧氣朦胧,仿佛下一瞬就要哭出來似的。
雲時宴眉頭微微一擰:“你——”
話未說完,卻見桑寧彎了彎唇,竟是朝他露出了個笑容。
“我沒事。”她嗓音輕快道:“你看,我還是有些厲害的吧。”
風吹過她淩亂的長發,發絲飄動間,她眼眸中的光,比漫天星辰還要漂亮。
雲時宴怔了下,良久,心底卻莫名生出一股煩躁,久違的戾意緩緩開始在體內翻騰。
這八方疾風陣中,風刃确實不難以對付,可......若是再厲害些呢?
她是不是就要死在這裏,像他們——
“你怎麽了?”
耳邊忽然響起一個婉轉悅耳的聲音。
淡淡的香甜味也随之沁入鼻尖。
雲時宴一垂眸,驀然撞進了一雙氤氲缱绻的眼睛裏。
桑寧不知什麽時候湊了過來,就在他身前,微微仰着頭,直勾勾地看着他。
“怎麽不說話?”她問他:“是傷口又裂了嗎?很疼?”
她細白漂亮的指尖攥住了他的衣角,語氣中隐隐帶了些擔憂。
雲時宴短暫地愣了下神。
她這是在……
擔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