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劍冢
劍冢
以前只在災難電影中見到過的畫面,此時出現在自己眼前,才知道那有多震撼可怕。
整個天地間都充斥着令人牙酸的轟然巨動,廣袤的荒漠被狂暴的風力卷起,翻騰而起,無數的碎石,沙礫,枯樹以及所有肉眼可見的物體都被卷上了天。
“別看了,快跑啊!”
幾乎是在意識到危險的一瞬間,桑寧便一把拽住雲時宴的手,轉身撒腿就跑。
雖然隐約意識到這風就是沖着他們而來,但這時顯然不是傻站着不動的時候。
拜托,龍卷風哎!
就是鋼筋水泥也要被絞成渣渣,更不要說她這凡胎□□了。
不跑,等死嗎?
這種驚慌失措的時刻,桑寧的下意識反應還停留在普通人的思維中,半點沒意識到自己是修士,只是用力拽着身後的人,靠兩條腿去逃命。
她沒有回頭看,便也沒發現雲時宴的視線落在兩人緊緊握着的手上,嘴角勾起了個似有若無的弧度。
一道低低的笑聲傳出。
“不用跑,”他動了動唇,輕聲道:“你跑不了。”
桑寧能感覺到龍卷風正在不斷向他們逼近,沙塵不斷灌進她的耳朵鼻子,她心跳如鼓,似乎聽見身後人說了什麽,但聲音被風嘯掩出散大半,并不真切。
剛想回頭問他,下一刻,腦海中便響起了男人冷靜清冽的聲音。
“別跑了,陣眼就在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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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寧這會兒腦袋裏嗡嗡響個不停,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
什麽陣眼風眼......
陣眼......在風眼裏?
等等,陣眼在風眼裏!?!
身子由于慣性,桑寧又往前跑了幾步才停下。
她氣喘籲籲地回過頭,額頭上都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你的意......思是......是我們要進去那......那裏去?”手指顫顫巍巍地指向那猶如連接着天地的巨大狂風,她遲疑着擡頭看了眼身旁的人。
隔着一層沙塵,桑寧看到男人的唇動了下。
“對。”
桑寧:“?!?”
明明親起來是溫暖柔軟的唇,怎麽說出來的話就像西北大漠的風霜一樣冰冷!
桑寧腦子都木了。
她轉動了下僵硬的脖子,看向距離他們仿若近在咫尺的龍卷風。
衣衫被風吹得獵獵翻飛,絲絲縷縷的淩亂長發擋住了她的視線。可即便如此,她依舊能清楚地感覺到那龍卷風不停向他們的方向席卷而來,越來越大,越來越寬。
整個天空像是拉上了一條黃沙的幔帳,太陽早已沒了蹤影,昏天黑地的。除了一直站在她身側那個身影,漸漸地,便只剩耳邊越發狂躁的風聲。
桑寧心裏實在沒底,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句話:在大自然面前,人類是渺小而又無能的。
所以修仙,就是要這樣與天鬥嗎?
風勢愈發嚣狂蠻橫,她受不住狂風力道,整個人撞向雲時宴胸口,身軀幾乎就要被卷走。
一個溫柔卻不容她拒絕的力道恰在此時落到了她的腰上。
雲時宴勾住她的腰,往懷裏帶了帶。
“抱緊我,怕就閉上眼。”
話方才落下,不出意料地,兩人便一同被風卷上了半空,眨眼間就随着狂亂的風沙被吸卷到了龍卷風的邊緣。
桑寧身子輕,在這般猛烈的狂風中,她就像被不斷拉扯着的樹葉,身體完全由不得自己做主。
她不得不牢牢抱緊身前的人,十指絞在他腰際,菟絲花一般整個人都纏到了他的身上。
風灌入她的衣袖裙擺,同樣往氣流吸絞方向逆飛,她睜不開眼,耳畔只聞彼此衣袂啪啪騰舞聲。
遠處,一身黑衣的少年還在慶幸躲過一劫,擡眼間,卻瞧見個熟悉的身影一起消失在了風中。
來不及阻止,他爆了聲粗口,一個輕躍至空中,随後跟着被吸入了風眼。
“噗通”一聲。
水花重重拍打在桑寧的背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水?
桑寧死死扒着雲時宴的脖頸,身體在水中不斷沉浮。有水瘋狂湧入她的鼻翼,她猛地嗆了口水,好在腰間那雙手依舊有力,緊緊摟着她,不至于叫她給嗆死或者讓亂流拍到水底去。
她掀開眼皮。
沒想到,龍卷風的風眼裏竟然是一條無比寬大的河流,河中都是漩渦,暗流湧動,還有河水不斷拍打的沖擊力。
桑寧忍不住發麻,她縮了縮身子,将自己更往身前溫暖的懷抱裏擠了擠。
耳旁有淺淺的呼吸聲,似有若無地拂過她的耳廓。
她尚不及喘口氣,卻見眼前似有一道滔天巨浪襲來。
河水淹得她眼睛刺痛,她可以感受到水流擠壓帶來的沉重壓迫。
然而抱着她的那個懷抱卻始終沒有松開。
在水中不知漂了多久,他們才終于到了一處平緩的岸邊。
桑寧手腳并用,在身後人的幫助下,爬上了岸。
緩了好一會兒,她才擡起頭打量四周。
微風拂水而過,血色一般的寬廣河面上漾起道道漣漪,有細細的水珠飄到她的臉上。
河岸邊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花海,大朵大朵妖異濃豔的花朵盛開着,如火,如血,如荼,瑰麗詭異地如同夢幻一般。
這是......曼珠沙華?
不不,雖然像,但這花和現實世界中的曼珠沙華還是有區別的,起碼在它的根莖底部,有生長着一片片細長的葉子,是......血靈草。
傳說修士寂滅後,殘存的神魂便會在靈氣濃郁之地長成這樣的血靈草,無毒,也無法用來煉制丹藥。
這地方怎會有這麽一大片的血靈草?難道他們還沒離開雲渺宗的禁地?
桑寧目光才落在岸邊那抹白色人影上。
她忍着渾身劇痛,咬牙站起來向他走去。
男人一頭烏發淩亂,清隽的一張臉上毫無血色。前幾日被流光咬穿的傷口又裂開了,鮮血混着河水一起自他身上流淌而下,在他周身鋪散開來,紅豔至極。
他唇角不斷有血絲溢出,經脈似乎都斷了不少。
“你沒事吧?”
她慌忙喊他,手忙腳亂地從身上拽下儲物袋,這才遲滞地發覺自己身上還裹着那件由火羽雞雞毛做成的火羽披風。
可那時她明明将披風還給他了......
桑寧思緒一頓,趕緊取出瓶子裏的聚靈丹,掰開他的嘴往他嘴裏塞。
原還做好了他咬緊牙關喂不進去的準備,可她的手方一落到她下颌,便見他尺關一松,丹藥順順當當地入了他的嘴。只聽“咕嚕”一聲,丹藥便吞進去了。
瑩白色的光自他經脈間穿梭而過,汨汨湧出的血液漸漸凝注。
雲時宴睫毛顫了顫,睜開了眼。
“我沒事,扶我起來吧。”
聲音雖虛弱,意識倒還算清醒。
桑寧輕輕松了口氣,彎下身子,扶着他靠在一旁的石頭上。
其實雲時宴只是閉目在養神,靈識也看見了她的一舉一動,只他經脈斷了許多,實在是沒力氣動作,這才躺着多歇了會兒。
“這又是哪兒啊?”桑寧喃喃問了一句。
雲時宴掃了眼四周,很快垂下了眸,淡聲道:“雲渺宗的劍冢。”
低垂的眼睫下,眸光微動,分不清是不耐又或者是厭煩。
桑寧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甚至對他如此熟知雲渺宗之事也不覺得怪異。
她睜大了眼,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作為一個劍修,她是知道劍冢的。
修真界中,将修煉的等級劃分為煉氣、築基、金丹、靈寂、元嬰、出竅、分神、合體、渡劫和大乘。而劍修自然是以煉劍為主,每一個劍修在修煉到金丹期結丹後,都可以選擇自己的本命劍。
本命劍有靈,一旦選定,便能與自身感知,修煉至後期,修士便可與本命劍合二為一,練成心劍。
可修煉一途本就是逆天而為,若不能真正飛升,哪怕是修煉到了大乘期,說到底也只是個人。是人,就有生老病死,即便修士活得時間比普通人長許多,終究也有天人五衰的時候。
這些劍修在死後,本命劍就會失去靈性,大多數會被置于劍冢之中,少部分則有可能散落在任何地方,靜等下一個與之契合的主人将它喚醒。
原文中,男主宋霁塵的本命劍墨星就是在劍冢裏拿到的,據說是由某個上古劍修親手鑄成,世間難得的一把名劍。
也是因為有墨星劍的加持,男主這之後的修煉才會一日千裏,逐漸成長為修真界最出色的劍修。
不過桑寧有自知之明,她這才煉氣期的修為,倒是也不想着能在這裏找到本命劍,但漲漲見識總是可以的。
只是這劍,都藏在哪裏了呢?
看了一圈兒,桑寧也沒在這一片花海中看到類似于劍冢的所在。
她倒也不覺得太失望,轉回頭老老實實坐到了雲時宴身旁。
他身上的衣衫多了好幾道口子,雖稱不上破爛不堪,也沒好到哪裏去。也不知是在卷入風眼時被風刃割破的還是被河中礁石劃的,衣衫破碎,隐約可見裏面傷口同樣慘烈。尤其是肩上那塊,血已然在方才便浸透了衣衫。
眼下雖已經止住了血,但他臉色蒼白如紙,發絲濕漉漉地貼在額角,瞧着失血過多的樣子,實在不大樂觀。
桑寧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碰又怕弄疼他,猶豫了下,道:“我給你把肩膀的傷口包紮一下吧,別一會兒又裂開了。”
至于其他地方,那是想包也無處下手,好在那些傷口并不太深,血一止住,問題應當不大。
雲時宴剛要拒絕,一擡眸,卻見她已經自儲物袋裏取出了一件白色的……
裏衣?
眸光不自覺地一怔。
桑寧這廂卻毫無所覺,她擡手給衣服施了個清潔術,又用力撕出幾條還算完整的布條,打量着應該夠用了,才又看向雲時宴。
“衣服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