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好人

好人

雲時宴的靈識并沒有完全封閉,只是因為被封印在九闕劍的這股強悍的力量離體太久,如今與他的身體不能很快融合,導致他一時無法動彈,意識也如同一盞微弱的蠟燭,在黑暗中搖曳不定,時而明亮,時而昏暗。

身側的女子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說着話,她的聲音慵懶軟糯,像是春日裏最纏綿的風,話語間都透着股水潤。

“......這事咱們也就一筆勾銷啊,日後也莫要再提起了......”

一筆勾銷?

想的倒挺美。

“......除了你就是流光,萬一以後遇見更好......”

呵!

既然招惹了他,她以為她還有那個機會?

“流光......”

又是流光?

不過一個沒甚腦子的家夥罷了。

......

朔風輕拍窗棂,一夜鈴铎輕響。

翌日,雲時宴的五感全部恢複,封存在九闕劍中的力量已與他融合了七八成。靈氣流轉于他的內府靈臺,自成另一片雪一般的銀白色天地。

一柄通體銀白的冰霜劍漂浮在半空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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攤開手掌,只輕輕一握,識海中的冰霜劍便轉瞬出現在他的掌中。

他目光閃了閃,指腹摩挲着劍柄上“九闕”二字。許久,嗤笑了一聲。

莫不是以為把劍還給了他,他就會感激他罷?

還真是......虛僞又愚蠢。

狹小的屋子裏光線昏暗,鼻尖隐約可聞的淡淡的草藥香,桑寧并不在屋內。

他緩緩站起身,用靈識粗粗一掃,便将自己所在的這座院子模樣全數印入了腦海中。

這是一座四方的宅院,座北朝南,半新不舊的。泥土砌築的牆頭上長着幾叢荒草,草尖上霜雪凝結,在寒風裏搖曳不止。院子裏除了牆邊一口井,只有棵梅樹,現在這時節梅花正盛。紅蕊褐枝覆白雪,倒是難得的人間美景。

就在這時候,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一個女子端着藥,小心翼翼探頭進來,乍見雲時宴就這樣站在床榻前,墨黑的眼眸裏滿是冰寒之意。

他眼神恣睢,聲音冷得像是淬了冰。

“你是誰?”

歲屏只覺得喉頭一緊,心頭的驚恐瞬間攀升起來。

“你......”

歲屏的話沒能說出口。

男人輕輕一擡手,就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将她吸了過去。

手中的藥罐掉下,被男人穩穩接住。

而他的另一只手,則死死捏着她的脖子,越來越緊,氣都要喘不上來,她只覺得自己的頸骨好像就要被他活活捏碎了一樣。

歲屏渾身顫抖,身上的汗毛都不受控制地豎立起來。

這個男人......究竟是什麽人?

太可怕了!

就在歲屏以為自己就要命喪于此時,有輕微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桑寧一邊輕快地邁着步子,一邊喊:“歲屏,他醒了嗎?”

雲時宴這才松開歲屏,冷着臉,扯過一旁的床帳擦了擦手,他看着歲屏動了動唇:“閉嘴!”

歲屏還在哆嗦。

她明白過來,男人的意思是,不許和桑姑娘提起方才他要殺了她的事。

看來桑姑娘也并不知道此人的真面目。

她有心提醒桑寧,可自己的命還在他手中,又能怎麽做呢?于是她只得顫抖着點了點頭。

“歲屏?”

桑寧從外面推開門,一個擡眸,便瞧見了站在床榻前,長身玉立的人。

“你醒啦?”她迎向他,眼眸彎彎的,眸中微芒躍動,像是盈滿了喜悅,宛如春花明媚。

“你傷怎麽樣啦?我還以為你這回得昏迷好幾天呢。”

她也不知從哪弄來的衣服,穿的是一身翠綠色粗布羅裙,衣襟上圍了一圈柔軟的白毛,白皙的臉頰貼着軟毛,長發挽了松松垮垮的發髻,發間簪了一支蝴蝶簪子,一串細細的琉璃珠垂到耳後,走動之間泠泠作響。

雲時宴烏黑的眸子裏頓時一深,眸底的光華,竟比往日還要深沉些許。

他低聲道:“我沒事。”

桑寧應了聲,她一雙眼睛轉了下,看到杵在一邊木頭似的歲屏,想起來什麽:“對了歲屏,他叫雲時宴,也是個修士。”

又對雲時宴道:“這是歲屏,這裏是她的住處,是歲屏救了流光,還收留我們在她家裏住。”

雲時宴不置可否地應了聲。

桑寧便笑盈盈道:“竈下還給你熬了雞湯,我去瞧一眼,可別燒糊了。”

說罷,便拉着歲屏一起走了。

等桑寧和歲屏走出了十來丈遠進了廚房,兩人的說話聲都還能傳進雲時宴的耳朵。

桑寧道:“歲屏你怎麽了,我瞧你好像一直在發抖?”

歲屏猶豫了下:“沒......沒事。”

“真的?”桑寧有些懷疑。

歲屏憋了好一會兒,憋出來一句:“那個男人,我瞧着他有點兇,不......不大像是個好人。”

桑寧笑聲清淺:“不會啦,他雖然看着冷冰冰的,但人還是很好的......”她頓了下,忽然放輕聲音,又補充道:“唔......起碼,很願意做好事。”

歲屏的聲音驚訝極了:“他......還會做好事?”

桑寧一臉正氣,無比肯定地道:“那當然,他那會兒不認識我的時候就幫了我,後來還救了我好幾回呢。”

雲時宴:“......”

歲屏合攏嘴,又支支吾吾地:“他是個修士,應當很厲害吧?”

桑寧卻搖頭:“他哪裏厲害了呢?你沒瞧見他那樣,都快被人給打死了。”

說完她又嘆了聲氣,好像真的很憂心似的:“他什麽都好,就是身子骨太差了,我每天都在擔心他會不會死掉。”

歲屏:“......”

雲時宴:“......”

那廂歲屏算是看出來,那個男人不僅可怕,還是個騙子,竟把這個小姑娘給哄騙得團團轉。

可是她也不敢對桑寧直說雲時宴的恐怖,畢竟她也不過是個外人,就算說了,看桑寧這樣也不會相信。

她只好暫時放棄對桑寧的暗示,轉而道:“那我去曬藥材了,順便去看下小白蛇。”

歲屏口中的小白蛇正是流光,是她前日上山采藥時從雪地裏撿到的。彼時流光蜷縮成一團一動不動,歲屏還以為他死了,這才想着撿回家泡藥酒用的。

結果還沒回家,她便遇上了一群餓狼被困在了樹上。

流光也不知這麽回事,從禁地出來以後便只維持了個木棍大小,乍一看,跟蛇還真是一模一樣。

最關鍵的,桑寧還從歲屏口中聽出來,流光竟然......

冬眠了。

一條螭龍,冬眠了?

桑寧當時一腦袋的問號,她可一點也不懂這螭龍的習性,也不知該問誰去,索性就當他是條小白蛇,拜托歲屏這幾日照看着點。

這會兒桑寧便只應了聲,想了想,又對歲屏道:“你離他遠一點,他醒了說不定會咬人的。”

歲屏一噎,心道你不覺得那個男人可怕,怎麽反倒害怕一條冬眠的小白蛇呢?

小白蛇不咬人,那個男人可是會殺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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