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2. 請在春天表白吧!
Chapter 2. 請在春天表白吧!
時間倒退回14年前,對于當時的我來說,喜歡A是很順理成章的事情。
27歲的我已經記不清13歲的情窦初開到底是為什麽,我甚至不記得我第一次見到A時他是什麽模樣。總之我們之間是一個典型的壞女孩vs乖男孩的故事。
我天生一身反骨,青春期時更是叛逆不羁、愛唱反調,是所有老師的眼中釘、所有同學避之不及的存在。校規12條,條條點我名。
A和我是100%相反的人——安靜、沉默、從不惹事生非、存在感極低。就連我最好的朋友也說,她對A幾乎沒有任何印象,如果不是因為我當時暗戀A,她可能早把他忘了。
我能記得的和A最早的交集,始于我們的前後桌關系。
我們之間是水象星座vs火象星座,或因如此,我們從故事的開始就“水火不容”。
A一向寡言少語,卻熱衷于和我鬥嘴,積極反駁我的每一句話,并且在碰上我時自動由i切換為e,進入嘴炮模式。而我天生是個做噴子的料,各種缺德段子信手拈來,從無創作瓶頸。我們的相遇就是天雷地火。
盡管吵架內容無非是“你800米跑太慢”和“你快,你最快”這種小學雞水平,但戰火時常殃及周圍的同學,以至于後來他成了我同桌後,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成為同桌後,我和A的關系總算變得和諧了一點。嘴上鬥法不會停,但是距離變近了,彼此都懂得克制,開始搞起了友善外交。
那時候年紀太小,談人生談理想無非是說一些很抽象的東西。我叽叽歪歪的時間多,A一般只是聽着。我朋友後來評價他是一個冷漠、有距離感的人。現在想來的确如此。他好像天生比較疏離,和大部分人都不怎麽來往。即便我自認為和他挺熟,也幾乎沒有聽他說起過自己的事情。
但是他也有對我“例外”的時候。比如他會耐心地聽我說非主流發言,比如他偶爾會提起家裏管得太嚴……那時我成績很差,大概率不寫作業第二天早早來學校抄別人的。通常而言,被要求抄作業的那方會為避免糾纏而松口,畢竟老師要罵也舍不得罵好學生,肯定罵抄作業的那個人。
A作為我的同桌,當然是我抄作業的首選對象。但是他很有原則,從來都是嚴詞拒絕,還會在我轉頭央求別人時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大概是想勸阻又怕我噴他。我經常覺得他不夠意思,連這個小忙也不肯幫。不過和他這種木頭生氣也沒用,被氣死的大概率是我自己。
有些時候,A也會縱容我幹壞事。比如電腦課上他必然會帶頭玩CS、黃金礦工、潛艇大戰、金山打字等不聯網小游戲,還會主動幫我望風看老師來沒來。
A還短暫地教過我打乒乓球,很快就被氣得跳腳然後放棄。
之所以會記得這些無聊的細節,是因為在那個不懂事的歲數,這已經算是很甜的瞬間了。
雖然不寫作業,不過我每天都會認真地記作業,因為A在這方面記憶力堪憂,幾乎每晚都要發短信跟我核對作業是啥。在那個iPhone沒流行的年代,我和A很巧合地用着同一款諾基亞手機,這何嘗不算是情侶機呢。
有時候也會通過短信聊會兒天,無非就是“你在幹什麽”這種。我們當時的經典對話就是——
A:語文作業是什麽?
我:(立馬回複)
我:你在幹啥呢?
A:……準備寫作業。
我:然後呢?
A:睡覺。
我:無聊。
A:……
我曾經想加A的□□,他卻說他沒有□□。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覺得這是他拒絕我的說辭,故意拿喬不加我,後來才發現他其實沒騙人。
只是等他終于注冊了□□後,我已經沒機會成為他的好友了。
我倆的來往很明顯,所以很快全班都嗅到了八卦的味道,開始故意拿我跟A開玩笑。
比如音樂課期末考試要求每個人自選一首歌去唱,那會兒比伯、艾薇兒、Super Junior正火,也有人選了華語歌壇的流行曲,唯獨我和A,好巧不巧選了同一個動畫片主題曲。
我上場的時候還沒人察覺到異樣——除了A。但那還是得用U盤拷歌的年代,所以他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上場、前奏響起,全班寂靜幾秒後默契地“哦——”了起來。
A的臉“唰”地一下紅透了。
而我臉皮很厚,盡顧着龇牙傻樂。
一開始,我沒打算告訴任何人我喜歡A。不過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朋友。
她在一天放學後把我騙到肯德基,親切地和我分享完一盒雞米花後,她猝不及防地問:“你是不是喜歡A啊?”
我頓時意識到這盒雞米花不是白請我的。
但是好姐妹之間豈能有秘密,我痛快地承認了。
她嘿嘿一笑,旋即附耳過來,告訴我一個小秘密:“我覺得他也喜歡你!”
你胡扯。
這是我下意識的反應。
“真的。”她卻很篤定,雖然也說不出具體為什麽。
也許是受了她的幹擾,在那之後,我心懷鬼胎,忍不住暗中留意A的一舉一動。
你還真別說。偶爾我也懷疑A恰好也喜歡我。因為面對這些起哄,他只會臉紅,從不反駁。還因為他看我的眼神總是很溫柔,卻又會在一些時刻突然說出一些暧昧的、擦邊的話,卻也會在另一些時刻不說那些不該說的話。
十幾歲的男生腦子裏都挺髒。雖然我那時也挺猥瑣的,但他們肯定比我黃。
有一次,班上一個同學過生日,買了蛋糕和全班分享。最後剩了一些沒吃完。放學後就有幾個好事的學生留下來開after party:拿蛋糕互相抹臉。我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熱鬧。A那天值日,也沒有走。
嬉鬧中我朋友抄起一塊蛋糕就朝我臉上拍來,幾個男生立刻怪叫起來。我知道此刻我滿臉奶油必然讓他們聯想到了不該想的,我朋友也立刻叫他們“閉嘴”,但是這種時候,女生的反應越激烈,那些沒素質的男的只會越興奮。
A并未參與我們的打鬧,卻忽然從走廊上走進來,不太高興地問那個幾個男生:“你們鬧夠了沒有?”
他很少流露出負面的情緒,所以那幾個人收斂了一些。A接着勸那幾個人別鬧。雖然他沒有明說,用的是“差不多得了”、“時間不早”這種話術,但我覺得他是在解圍的。
還有一次體育課後,A支支吾吾醞釀半天,費了很大的勁婉轉暗示我,有沒素質的男生(又是那幾個人!)議論我跑步時胸晃的問題。他說出來後我們彼此都尴尬,我打了個哈哈混過去,A的臉紅了,那一天都沒再說話。
我願意相信這樣的提醒是善意的。從前是,現在也是。
可能就是類似的細節最打動人。
漸漸地,我和A之間有點火花這件事成為了公開的秘密。由于我是壞女孩那方,所以大家按照常識默認是我單相思A。
我覺得單相思這個詞還挺浪漫的,于是欣然認領。當然,嘴上我還是堅決否認,申斥他們造謠。
A從未回應過這些八卦,不過在這種情況下,被動方一般都會沉默。這是年少時常上演的戲碼,後續也是年少時慣有的劇情:不知從何時起,有人說A喜歡我們班最漂亮的那個女生。
那個女孩确實很好看,而且人美心善。回頭想去班上起碼一半男生都喜歡她。她是那種哪怕你有一點不開心都會主動來安慰你的人,而且多才多藝、能歌善舞。盡管我覺得她是個天使,在聽到A喜歡她以及發現她居然也和我們用同款手機後,我還是感到了一絲難過。
可是是自慚形穢吧。
我無法嫉妒她,也無法求證A到底是不是喜歡她。我只是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卑的滋味。
時間平靜地滑過去。初一、初二……若無意外,和所有青春疼痛文學一樣,我和A會各奔前程,這段暗戀會無疾而終。
然而那時我的生活裏發生了一些不必贅述的事情,給我造成了很大的打擊。我想,我當時的見識和心智不足以讓我處理那種痛苦,所以我試圖在別的地方汲取溫情。這導致我在一個晚上貿然給A發去了一條短信,上書“我喜歡你”。
這是我第一次和別人表白,也從此注定了我直球、簡潔和沒頭沒尾的表白方式。
我等了很久也沒等到A的回複,那個春夜漫長無比。
最後我昏睡過去。夢裏什麽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