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1.漫長的前搖

Chapter 1.漫長的前搖

我在小紅書上刷到過一個帖子，叫做“再遇見年少時不可得之人是什麽感覺”，底下的評論看了叫人眼前一黑。泰半是令人失望的，譬如曾經的crush變成了荒野大瓢蟲，抑或白月光發來“看看腿”……

在重逢學生時代的暗戀對象前，我也有過許多幻想，甚至具體地想過再見時我要穿一件卡其色的風衣，搭配經典小黑裙和貓跟鞋。

後來我的确穿着這樣的衣服去赴約。那是在2021年深秋的上海。我達成了從前驚豔亮相的幻想，卻一點也不開心。

我是一個內耗嚴重而且懷舊的人，我會在深夜因為突然想起來十年前說過的一句蠢話而失眠，自然也會把從前喜歡的人放在心底多年不曾遺忘。

其實，我原沒有期望會重逢學生時代的暗戀對象——我知道白月光只有不走下神壇才能永遠是那不可亵渎的高嶺之花——但是我也确實有意無意地去推動所謂的重逢。

最後老天都看不下去，讓我夙願以償，給我一個move on的機會。在這樣的命運戲耍之下，我接受了三個同時成立且彼此兼容的事實：

1. 人可以重複愛上同一個人。

2. 他最大的魅力是我的想象力。

3. 勿将一瞬心動誤以為是一生。

我想把這個故事寫下來。寫給我自己，寫給放不下從前的女孩們，寫給午夜夢回時仍會想起的那個人。

成年人的世界裏沒有童話。少女時代那些纏綿悱恻的心事，一旦過了某一個年紀，似乎就再不會有。那時候的想法固然幼稚又矯情，可是那份懵懂已然随着時間推移，被粉碎在日複一日的奔波之中。

我從來沒有寫過這樣的小說。所以可以預料到的是，這大約只會是我流水賬般的碎碎念。

那麽，我該從何處開始說這個漫長的故事呢？

若按初遇他們的時間算，A和B都是初中時喜歡的人，和C則是在高中相遇。

若按重逢的時間算，先遇見B，再遇見C，最後才碰到A。

若按分別和重逢的時間跨度看，與C隔了6年，與B隔了7年，與A呢，足足10年後，我們才再一次見到彼此。

他們在這個故事裏不會有名字，反正名字只是一個代號。

他們只是我生命中的匆匆過客，卻在不經意間串起了我的一段段的歲月。

他們有的人已經逐漸忘了我，有的人還記得我。有的人還能記住我從前最愛吃的東西，有的人卻連曾經的告白都不屑于去想起。

似乎大部分情況下，會沉浸在過去，或者記住多年前的細枝末節的，都是女孩子。

我曾經和B探讨過一個問題——為什麽女人總是被視作感性的那一性別？

B答不上來。

這是一個過于宏大的問題，三言兩語說不清。

不過，我對此有一個衍生出的觀點：社會強化了性別印象并規訓了兩性分別應該是什麽樣的，譬如女人感性和男人理性一說，除卻對女性的貶低和剝削，其實這個論調也貶低了男性情感外露的一面，像被訓斥後流淚這種事，即便在青春期，男生也會因此招來嘲笑。而一部分男人之所以不願意承認性別問題的客觀存在，不僅因為他們吃夠了紅利，還因為他們過于膽怯，直面不了自己的需求。

B對此表示了同意，并且此後毫不介意在我面前流露出所謂感性的一面。

不過這不妨礙他貶低女性，正如他裝作感性只是為了博取我的好感——當然，這是後文會說的事情。

我後來也意識到，這和感性理性壓根兒沒關系。所謂的愛情只是一個美麗的謊言，铐住了女性，将鏈條交給男性。

男人們渴望愛情麽？不一定。他們或許渴望愛，但是愛情只是無用的東西，只是他們通往金錢與權利道路上的點綴，只是他們功成名就後解悶的玩意兒。

但是從沒有人告訴女人們這一點。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我過得比從前爽多了。心中無男人，做事自然神。

這個故事并不是關于女性成長的。我自認還沒有足夠的見識和筆力去擡高到那個高度。

我只是想寫一寫濾鏡碎裂的過程，順便記錄下時間可以讓一個人改變多少。

現在是2024年了，這個故事将橫跨14年時間。再好的記憶也會模糊。我已經記不清一些細節了，卻還記得他們從前的樣子，例如總不好好穿的校服、笑起來時嘴角的弧度、摘下眼鏡的那一瞬間……每一個人的青春裏都會有另一個人。是發紅的臉頰、汗濕的掌心、對視時加快的心跳、擦肩而過時難壓的嘴角。

14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已經占去了我目前人生的一半有餘。足夠讓我們都變成和從前不一樣的模樣。

其實他們後來也沒有都變成令人生厭的樣子。這反而更讓我難過。我不知道自己更願意看到他們變得平平無奇甚至叫人失望，還是他們依舊熠熠生輝、引人注目。前者會讓我反省“我從前怎麽會喜歡他”，而後者卻讓我難過于仍要錯過他。

你看，雖然我聲稱不需要愛情，但我的心弦還是會被觸動。畢竟我只是一個凡人。

大家讨論起年少時的白月光，往往會說放不下的不是那個人，而是當年無憂無慮、青春洋溢的自己。

真的嗎？

對此，我是不太認同的。

和很多人不一樣，我的青春頗為陰暗，當年的我也沒什麽值得懷念的地方。随着年齡增長，我的世界越來越寬廣，日子也越來越好。按理來說，我不該總想起他們。可是冥冥之中，總有一些東西讓我不能全然放下。

我想不通這個——是因為從未得到才難以忘懷，還是我渴望穿越時空去彌補年少時的遺憾？

我的童年好友也曾經把一個男生放在心底好多年，即使她談了幾場戀愛，也總說後來碰見的人都不如他。

但是她的釋然也來得很突然。有一次，她偶然在一家麥當勞裏碰到了那個男生和他的女友。他主動加了她的微信，卻又一句話不說把她屏蔽。

朋友淡淡地對我說：“應該是女朋友的要求吧。”

而她不高興的點在于：既然如此為什麽要加好友呢？

在那之後，她就徹底放下了。

而我比較不幸，兜兜轉轉，還是沒能等到這個契機。

說回到“重逢”這件事上，如我所說，這些重逢并不全然是天意。人生有太多偶然。我并不完全相信“念念不忘，必有回響”那一套，但我也有自己的執念。我堅信凡事有始必有終，也堅信我的直覺是在有所暗示。所以在我一次又一次聽從了“偶然”，也一次又一次看到本應結束的故事又被續上一段。

但是所有故事都會有結束的那一天。

我想，在說完這個漫長故事後，我會找到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