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6.致遙遠的你

Chapter 6.致遙遠的你

大部分青春小說都始于高中,但是很遺憾,我的高中氣氛壓抑,并無羅曼蒂克色彩。

我原以為國際高中應該是自由活潑的氛圍,殊不知宣傳手冊都是騙人的。從入學伊始我就在後悔,然而路是自己選的,只能含淚走下去。

在這樣壓抑的環境下,我很快學會了以寫小說來抒發不快。我的第一本小說就是高中寫的,雖然是長篇累贅、啰裏八嗦、中二無比的同人文,但實不相瞞,它曾經還小小火過呢。

除了小說之外,我還寫明信片。大概半個月到一個月寫一張,無非是絮叨一下慘淡的生活順帶展望一下并不存在的未來,像日記更像是自言自語。

這兩盒明信片是離開家鄉前我朋友送我的。因為我倆的學校都管制手機,她擔心開學後我們會失聯,所以囑咐我有心事就寫在上面,定期寄給她看。

可是上高中後她很快談了戀愛,沉浸在粉色泡泡裏不能自拔。我自覺不應該拿這些雞毛蒜皮的破事去打擾她。那麽這些明信片該寫給誰呢?第一次提筆時,我索性寫下了B的名字。

我想象着B在做什麽——想必已經從中考的失利中恢複過來,開始在高中繼續發光發熱,他的身邊會環繞着一群新的好友,也依舊會有很多女孩把他引為知己當作男閨蜜。一切都沒有變,至少他的生活好像不會變。

“Hi,遙遠的B。”我這麽寫道。

這成為了每一張明信片的固定擡頭。

可能很多事從一開始就是錯的。那年杏花微雨,我将B誤視為一個在遠方的朋友,也許從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注定了收場難看的結局。

“B最大的魅力就是你的想象力。”——這個真相是C戳穿的。

C是我高中時的crush,也是真正意義上符合“怦然心動的一瞬”的一位。不過,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我們都只是異性朋友而已。

我和C的關系起源于一次課堂随機提問。問題是“你們最近喜歡的一款游戲是什麽”,我和他被先後點起來回答,旋即發現我們都喜歡玩《模拟人生3》。這款游戲當時在高中生群體裏還沒有那麽熱門,因此我和C的關系被瞬間拉近。

當然,差距還是有的。比如——

“你是多少錢買的?我當時全款,一點折都沒打。”

“Sorry,我是盜版玩家。”

C感到很無語,不過他很快折服于我的mod庫存和關于《模拟人生4》的第一手信息,迅速放下了對我是個盜版玩家的介意。

熟一些之後還發現,我倆對很多東西都有近似的偏好。比如我們吃漢堡都是一層一層吃,再比如我們都喜歡芝士和所有奶味重的食物。于是我們又成了外賣搭子。

C教過我一個罪惡但美味的漢堡配方:進任何一家快餐店點一個雙層堡,再要一份薯條。把漢堡裏夾的番茄生菜葉子酸黃瓜等先吃了,然後把薯條夾進兩片漢堡肉中間。

“好吃,但是吃完很有罪惡感。”我拿肯德基做過實驗後,如實說。這個加工過的漢堡高低得有一千大卡,每一口都在尖叫着提醒我“你在長胖”。

“這個叫脂肪轟炸機。”C說,“配一杯帶芝士奶蓋的茶才叫絕,可惜外賣買來奶茶味道已經不好了。”

“那你試試我的方子:麥當勞點一杯冰咖啡,要一個甜筒,把甜筒一半撥到咖啡裏就成了低配雪頂咖啡,剩下來的甜筒拿來蘸剛出爐的薯條吃,那才叫天下無敵。”

“為什麽一定要麥當勞的薯條?”

“脆!而且鹹味重。”我說,“你試一次,包好吃。”

鹹甜永動機誰不愛。C試了一次之後立刻把我引為知己,甚至信誓旦旦地許諾,等《模拟人生4》上了之後他要送我一套正版本體。

“能順便承包之後的資料片嗎?”我問。

C說give you an inch you run for a mile。

我說:巴山楚水凄涼地,responsibility。

我學會展露出良好的精神面貌以及玩抽象,就是從我認識C開始的。

交情深了之後,自然會聊到彼此的感情。那會兒的友情都有一道坎,非得交代清楚過去的純愛往事,彼此才能坦誠相見成為朋友。

我省去了A那一節,重點說了和B的故事。其實那時有一件事困擾我:我一直沒覺得我有多喜歡B,但也不知道是被寫小作文的那個朋友點破,還是因為離家太遠不适應,我似乎越發頻繁地會想起他。

“所以,我好像越來越喜歡他了。”

在聽完我的青春疼痛文學後,C對此不置可否,只是銳評:“你只是喜歡想象裏的B。”

我很不痛快,卻又無從反駁,只好東拉西扯一堆無用的辯駁。C壓根兒沒聽我扯淡,而是很篤定地告訴我:“不信的話,來日方長,時間會證明我說的是對的。”

我試圖踩他的痛點:“拉倒吧,也不知道是誰在游戲裏搞網戀然後發現對方是個男的……”

“我已經有下一個了。”他輕飄飄地回擊道。

C也寫明信片,但是不同于我,他的明信片真的會寄出去。C是Dota資深玩家,沉浸網戀和遠距離暧昧不可自拔,也因此被一個男裝女的猥瑣男騙過。心碎一段時間後,他又認識了一個遠在甘肅的同齡女生。兩人發展為筆友,大約一個月會互寄一次明信片。

說起她的時候,C會露出幸福的笑容:“她笑起來真好看。”

真好啊,別人的愛情總是令人豔羨。

“你們會面基嗎?”我問C。

“不知道。”C說,“甘肅有點遠。”

C嘴上說有點遠,心裏還是蠢蠢欲動。他有一個完整的計劃:高三畢業的暑假帶着禮物去甘肅面基,成則快樂脫單,敗則畢業旅游,橫豎都不虧。

我實在是佩服他的這一份豁達。

不過,我和B的重逢比C和筆友的面基來的快得多。

高一的暑假,有人組織了一個小範圍的初中同學聚會。

這個小範圍指的是小于10人,更具體而言,是指以B為核心的那個朋友圈子。

所以我一開始根本沒聽說有聚會這回事,直到某天突然收到B發來的消息:“我們準備在17號中午聚餐,你來嗎?”

我受寵若驚,要知道畢業後我和B僅僅聯系過一次。在那一次交談裏,我剛來得及問他近況,B就推脫說要去洗澡就寝了,敷衍之意溢于言表。

現在收到這條邀請的我簡直大喜過望,都沒問有誰會出席就立馬回複了“去”。

B說OK。

我們順勢聊了幾句後,B對我說,他在高中過得不怎麽開心。

“很多事情都變得複雜了。”他說。

“具體指什麽?”

過了很久,他才回複:“很多……比如人和人之間的相處,就變得難了許多。”

“是嗎?”

“很多拉幫結派還有抱團的,還是想念以前。”

不知為何,我鬼使神差地跟他說:“其實我以前喜歡你。”

我以為B又會半晌沒動靜。然而,沒等我來得及開始焦慮,他就回複了:“哈哈,真的嗎?不過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想必他現在也是一臉的莫名其妙:這女的突然說這個幹什麽?

我也回了一個“哈哈”:“恭喜!我就是突然想起來,你不用放在心上。”

C對此的評價是:……

“你都說了喜歡他,為啥還要強調以前?”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到他的恨鐵不成鋼。

“如果我說了現在也喜歡,那豈不是很尴尬。”

C殘忍地戳穿真相:“其實他不一定談戀愛了。”

“只是拒絕的借口而已。我懂,我懂。”我問,“你覺得我有很喜歡他嗎?好像也沒有吧。”

“這個問題,你應該問問自己的心才對。”

可是我的心說不知道。

C真誠地問我:“這個同學聚會一定要去嗎?”

“去!為啥不去?”

C欲言又止,聊天框停在“對方正在輸入”很久,然後才發來一句話:“那你多吃菜少說話,別玩尬的啊。”

該說不說,他還怪了解我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會突然跟B說那句話,真的很突兀。

也許是第六感,也許是潛意識,也許是冥冥中上天的引導。總之,在某一剎那,我的腦海裏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告訴他!”催促着我去坦白。

至于B說談戀愛的事情是真是假,好像沒那麽重要。說出口之後,我心裏松快了很多,有種錘子落地的釋然感。這種感覺在A當年回複我時也出現過。我覺得這是我性格的底色:一定要讓每件事都有始有終才行。

C不能理解,很多人都不能理解。這種執着也未必是壞事。至少,它引導我走向了之後的一次又一次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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