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5. 再見了，15歲
Chapter 5. 再見了，15歲
“搬運”風波後不久，又出了另外一樁事。
随着中考日期的迫近以及《那些年》電影的影響，班上很多人都給“畢業”二字加上了特別厚重的濾鏡，也由此衍生出一些花頭。其中一個非常缺德的行為，就是用圓規在課桌的角落刻上自己的名字以作紀念。
B也這麽幹的。
然而，他怕弄壞自己的圓規，就未經許可拿了我的。
更不幸的是，我的圓規本就陽壽将盡，不偏不倚，恰好折在了他手上。
B一開始還嬉皮笑臉：“我明天買一個新的給你。”
我勃然大怒：“你趁我不在的時候動我東西。”
“沒有，沒有，我就是想……”B自知理虧，囫囵半天編不出一個妥當的理由。
我發現，他真的是個偷感很重的人。
于是我跳起來，氣勢洶洶地叉腰怒視他。最近本就看他不爽，新仇勾起舊恨更是讓人怒火中燒。我的聲音拔高八度，有了審判罪犯的氣勢：
“想什麽？”
B支支吾吾，說不下去了。
周圍的人都安靜下來，半是驚訝半是好奇地望着我們。
“道歉。”我說。
“對不起。”
“大聲點！”
B的臉漲紅了：“對不起。”
我愈發趾高氣揚：“對不起什麽？”
在全班所有的人注視下，B的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青，硬着頭皮說：“對不起，不該動你的東西。”
算他識相。
“很好，這次原諒你了。”我自覺扳回一城，得意洋洋道，“下次注意點，不然容易被當成偷盜未遂。”
經此一事之後，B奇跡般地對我尊敬了幾分，我們的關系也有所回暖。
他給我買了一個新圓規以及一個很漂亮的玻璃罐子作為賠禮，并且特意強調那個罐子另有用處：“你可以每天折一個紙星星放進去，我估計等罐子滿的時候，我們也該上大學了。”
“你說的對。”我把他的建議升級了一下：每天在紙條上寫一句話，然後再疊成星星。
寫的無非是一些有的沒的，現在看可以投稿“矯情文字品鑒小組“的東西。
這時候距離中考還有不到30天。
我們所在的是一個教育大省，前一年剛好進行了一些高考應試改革，鬧得滿城風雨。傳聞從我們這一屆之後，中考也要改革，所以我們趕上了“小年”，也就是難度會低一些的年份。也有小道消息說我們這屆的錄取分數線會被整體上擡，所以難度更大。
從後續來看，前一個消息是正确的。
然而當時大家都很緊張。不知是誰帶頭，說去某某寺廟求學業特別靈。我之前之後都沒有聽過那所寺廟有此盛名，但是班上很多人都信以為真，甚至組織周末集體去上香求好運。
我不信這些，但是大家都去，所以我也去了。
那個寺廟既可以求羅漢也可以挂紅布條。我覺得後者比較浪漫，就跟我朋友一起去買了布條。
我朋友很快寫好了：“希望能靈驗。”
其實那時我家裏已經安排了我後續去上國際高中，中考成績對我而言并不重要，不過這件事我沒有和任何人說。
想了想，我提筆寫下：“永遠開心，永遠自由。”
我倆個子都不高，挂也挂不到高處。我朋友很急，生怕挂得不夠高就沒法被上天看到。我轉念一想，出了個主意：“我們別挂這兒，去後山找棵樹吧。”
我所說的後山其實也屬寺廟景區內，只是爬上去比較辛苦。後山有一座寶塔，據說供奉着舍利子，寶塔附近種着很多樹。因為上山的路遲遲未翻修，所以香客們一般只在山下活動。
“這兒香火旺，我們想求的東西菩薩不一定聽得到。後山清淨，保管心誠則靈。”
我自覺很有道理，朋友也深以為然。我們便悄悄離了人群，往後山而去。
誰知道，像我一樣“聰明”的人還挺多。後山的樹上稀稀拉拉挂了不少紅布條，有新有舊。我朋友一眼就看到最新的幾個：“哎，有人已經來過了。”
我們走上前，發現這些紅布條上署着幾個同學的名字，其中也有B的。
然而環顧左右，并沒有看見其他人的身影。
“他們肯定直接就上來了。”朋友說，“我們挂他們邊上吧，順便沾點學霸喜氣。”
“好。”我正求之不得，趕緊把我的布條挂在了B的旁邊，順便看了一眼，他只簡短地寫了“中考順利”四個字。
當年還流行讓同學們在校服上簽名以作紀念，我也拿了一件舊校服湊熱鬧。B見了，立刻湊上前來，殷勤地在肩膀的位置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并說：“我要為姐遮風擋雨。”
“有點惡心，能正常點嗎。”我說。
B做作地說：“我是真心的！”
那會兒剛結束二模，我問他：“你打算報什麽學校？”
B的笑容略微淡了些。本來他的成績還不錯，但可能是心态不夠好或者壓力太大頂不住，越臨近中考，他的成績下滑越明顯。二模考試中，他的名次甚至和我只差五名。我固然有所進步，然而他的退步更讓人心驚膽戰。
“不知道。”他說。
我知道他原本計劃報的那所學校，但是以他現在的成績，肯定是考不上的。
“加油。”我說。
“你也是。”B頓了頓，忽然又補充道，“其實你挺聰明的，如果想學，肯定能學好。”
我倒沒想到他會這麽說，而且神色還很認真。
“真的。”他又強調一遍，“總之，我們都加油吧。”
“好。”我跟他碰了一下拳，“希望我能把聰明用到正道上。”
在這之後還出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我那件校服上莫名其妙多了一句沒有署名的留言，問遍了人也沒人知道是誰寫的。
“一切記憶保存在0與1之間”，我看了又看，懂不了一點兒。
所有的故事在十五歲那年随着我們的各奔東西而落幕。我雖然考上了超出預期的學校，卻因為打定主意不參加高考，所以按計劃入讀了國際學校。A之前成績中游，最後奮起直追，考入了一所我們當地很不錯的高中。B則像預料之中那樣失手，但是也擦邊進了還可以的學校。
我當年口出狂言制定的強吻計劃早就被抛之腦後，但是來學校拿畢業證的那天，卻發生了另外一件事——
我曾經的一個朋友親手給了我一封長信。這是我第一次收到來自女生的小作文。
“這個給你。”她冷冰冰地把那兩張紙塞到我手裏，然後跑了。
我莫名其妙。
她曾經是我最親密的朋友之一，卻在知道我和A的事情後突然與我疏遠。對此，我一直摸不着頭腦，卻也沒有追問過為什麽。我們默契地漸行漸遠，我一直以為是成長路上必經的不合，直到看到她寫的小作文，我才知道，居然是因為她也喜歡A。
不是不驚訝的，因為此前她沒有流露出絲毫蛛絲馬跡。
那篇小作文長逾千字，密密麻麻，一半都是對我的控訴。
“……你們總是一起放學回家、一起吃飯、一起聊天。那段時間，你們幾乎形影不離，我都看在眼裏……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而他居然因為你拒絕了我，憑什麽？……別以為我不知道後來你喜歡B！”
這麽明顯嗎？我一直覺得，我把對B的那點情感隐藏地很好。
我很想跟她說，A拒絕你是你們的事，跟我沒關系。然而，她不知何時已經删掉了我的□□，讓我回一個“已閱”的機會都沒有。
好憋屈啊。
無論如何，最後這麽一個大瓜讓我郁悶了好幾天。她藏得可真夠深的，這麽大一件drama居然能憋到最後一面才告訴我，徒留我一人風中淩亂。
不過你看，A還挺受歡迎的呢。
也就是在中考後的那個暑假，我偶然發現A訪問過我的空間，失敗後還發送了訪問申請。我點了拒絕。
說來真是遺憾，我們關系好的時候他不用□□，聊天全靠短信、動态全靠猜。等到他終于注冊了，卻再也沒有加好友的理由。
不過我也有點懷疑這個訪問痕跡其實是他家長留下的，但是，我沒有證據。
這些也不重要了。我告訴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