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9. 在聖誕節一個人吃火鍋
Chapter9. 在聖誕節一個人吃火鍋
再次見到C是在那年的芝加哥。
聖誕節前夕,我在朋友圈問有沒有人想看芝加哥交響樂團的一場演出。消失已久的C出現了。
演出時間是下午,我們約在一家牛排館吃午餐。我先到——多年以來,我始終習慣早到——并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
C遠遠地走來時,我一眼就認出了他。而他也敏銳地捕捉到了我的注視,露出了微笑。
“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他隔着窗子用口型對我說。
“你也是。”我說。
午餐期間,C神色自若,談天說地毫無障礙,仿佛我們從未疏遠過一樣。
他說他會在芝加哥呆三四天,然後去波士頓玩兩天,再到紐約呆一周左右,等跨年之後再回學校。我說好巧啊,我的安排幾乎跟你一樣,唯獨沒有波士頓的行程。
“那你這幾天是一個人嗎?”
“是。”
“你呢?”
又互相問了問,發現不僅在芝加哥,包括在紐約也有幾天我們的行程是空着的。C說那可太巧了,不如我們一起玩吧。我說OK,既然如此,在芝加哥的這幾天就由我來帶路吧。
其實我和C的旅游方式以及行為模式都不太一樣。C屬于随心所欲,去哪都可以、去哪都沒計劃。而我屬于特種兵式旅游,瘋狂打卡,凡是計劃的就一定要去。
我估計,我做導游的那幾天,C應該被折磨得夠嗆。
但是他很有風度地沒表現出來,只是到了後期越發随和地表示“去哪我都行”。
C在芝加哥的最後一天,我們從天文館往downtown走。恰逢午後,晴空萬裏、天色蔚藍。前一天剛下過一場大雪,密歇根湖被一道堤壩分為兩半:一半被冰雪覆蓋,一半則在日光下泛着盈盈微光。
這一幕太過好看,我們不約而同駐足,像是在等待什麽。過了幾秒,也可能是一分鐘,忽然有一群飛鳥從天空中掠過,幾度接近湖面,旋即振翅高飛向遠處的天際線。
我們默契地同時打開相機抓拍這一幕,然後相視一笑。
C說:“既然在芝加哥主要靠你做導游,那到了紐約後就聽我指揮吧。”
“好。”
平安夜那晚,我原有個同學應該來芝加哥與我彙合,然而天氣惡劣,她的航班被取消了。
其實一個人在外時,最怕遇到這種過節的時候。
各色博物館、旅游景點統統不開。大小餐館都早早打烊,甚至星巴克都只能外帶不能堂食,我不知能去哪裏消遣時間。
端着咖啡走在路上,行人寥寥,即便有人也多半是拖家帶口出來散步的。唯獨我一個孤零零地走在芝加哥12月的寒風裏。
那種滋味實在是不好受。
我有些難過。
這種滋味随着夜幕降臨變得濃厚。我望着窗外的彩燈、聖誕樹等,再也呆不下去了,穿起外套出了門。
我的目标是一家名為“一石二鳥”的火鍋店,不知道為什麽,谷歌地圖告訴我,這家在平安夜依然營業。
我抱着試試看的心态出門,發現這家店果然開着
好消息,可以吃火鍋。
壞消息,我是全店的唯一一個客人。
有點尴尬。但我還是坐了下來。
平安夜的大堂注定清冷,我點了滿滿一桌菜,要了一個清湯鍋。
然而,這頓火鍋也無滋無味。服務員上完菜就迅速消失,暖氣不足的大廳愈發襯托出我的孤獨。也許,我高估了自己的抗壓能力,我不該一個人過節的。
我開始怨恨起北部的那場大雪,也開始怨恨起我的莽撞——如果多邀請幾個人一起來芝加哥就好了。
這時,微信提示我C給我撥了語音通話。
“喂?”
“你在幹啥?”
“吃飯。”
“吃什麽。”
“火鍋。”
“你一個人啊?”
“是啊,”我故作淡定道,“怎麽了?你在幹什麽?”
“我等會兒也吃火鍋。”他說,“沒怎麽,就問問你。”
C那裏的背景音很熱鬧。我記得他說過是去波士頓找同學玩,想必他們現在應該幾個人在一起談天說地、喝酒玩牌。
“我挺好的。”我的眼裏有些淚意,“你去玩吧,過兩天紐約見。”
“真沒事?我看到新聞說明尼蘇達有暴風雪。”
“沒事,我朋友改簽了明早的飛機,應該可以正常飛。”
“哦,行。”他說,“那……紐約見。”
“紐約見。對了,你做攻略沒啊?”
“這個你放心,不會讓你像無頭蒼蠅一樣滿大街跑的。”我聽見了他朋友喊他的聲音,C說,“那我挂了,拜拜,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
很快忙音傳來。
我收起手機,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那頓火鍋實在不怎麽好吃,所以後來發現它默默關門時我也并不驚訝,敢情那晚的空蕩蕩并不全然是因為節日的緣故。
回酒店的路上,芝加哥也飄起了小雪。
我想,我再也不要一個人過聖誕節了。
我很懷疑C的靠譜程度,因為他不像是會認真做攻略的人。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之後紐約再見時,他居然做了詳細的美食攻略。
我第一次吃到Lady M和Veniero's就是C帶我去的。那是到紐約的第二天,下着大雨、處處堵車。彼時天色已晚,我倆在曼哈頓中城迷路,谷歌地圖和蘋果地圖全部失靈,我們繞着同一塊地方反複走了很多遍才找到正确的路,終于搶在Lady M打烊前沖進去點了兩塊千層蛋糕。
吃完後我們都覺得意猶未盡,但是人家真的要下班了。C看了看我,說:“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我說:“走。”
我們憑着滿腔熱情從Lady M一路走到了Veniero's,雨很大,而紐約的路又實在算不上幹淨整齊,所以我們愈發狼狽,活像兩個homeless。當我說出這句吐槽後,不知為何我們同時在雨中大笑起來,我笑得頭疼,C的眼鏡都歪了。旁邊的路人驚得四下繞開,大概在想怎麽今天碰到兩個亞裔神經病。
在真的成為神經病之前,我們總算摸到了目的地。
只剩下最後一塊芝士蛋糕,我和C只能分享。橘色的燈光和暖風終于讓人安定下來,連窗外的暴雨都變得浪漫。
我突然想起和C通信的那個甘肅女生,于是追問起後續。
沒聯系了。C淡淡地說。
我也随之而沉默。
店裏的歌突然切到了一首歡快的新年曲。
C的聲音裏又多了一些振奮:“新年快樂!”
“還沒到新年。”我提醒他。
“從今天開始我會每天都祝你新年快樂。”他說。
“說起來,那年聖誕節你送了我游戲。”我說,“我好像一直都沒回禮。”
“沒關系。”他說,“現在你還玩《模拟人生》嗎?”
“當然。每一個新出的資料片都會買。”
“已經不做盜版玩家了?”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