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亡了
第32章 亡了
時元的嗜睡有一陣沒一陣。
這主要取決于崽子最近鬧不鬧騰。
阿芙羅的保密工作做的不錯,從他重新出現在星都到現在過去了一星期,提摩西連他的影子都沒抓到在哪裏。
剛上任的新人想要和連任三屆的大佬鬥法還有點稚嫩,如果是凱德,或許還能讓阿芙羅提起幾分認真對待的心思。
時元又回到了沒事澆澆花吃吃飯養養胎的日子。
起床,剛洗漱完,就聽見又有人在外面敲門。
時元無語的将牙刷投進杯子,才大步走過去開門道:“又有什麽——嗯?怎麽是你?”
門口的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然後越過時元徑直走了進去。
時元低低靠了一聲,轉身啪一下關上門。
“你怎麽過來了?”他趿拉着拖鞋走到冰箱邊開了一瓶水,“連個預約招呼都不打。”
時非:“我找我兒子還得預約嗎?”
時元笑着點頭:“也是,那您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時非是聯盟貴族,時家的家族歷史大概有三百年,最初他們也是平民,但有一代忽然出了個厲害人,直接用軍功兌換了貴族體驗券,從平民一躍改變了原本階級。
時元想了想,那應該是他爺爺的爺爺的爺爺。
總之家族發展壯大的輝煌史和眼前坐吃老本的時非沒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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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非雖然年近中年,但身體保養的還算不錯,外表透着點溫文爾雅,可惜被一雙眼睛破壞了一張臉。
那是一雙和時元同色系的眼睛,但更濃郁,偏渾濁的茶色,裏面總是充滿了無數算計,對親人的,對朋友的,甚至對妻子的。
時元懶洋洋坐在沙發上,又仰頭喝了一口冰水道:“三年了,您高貴的鞋子都沒有踏進過這裏,怎麽現在來了。”
時非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道:“這裏還沒有家裏的客廳大。”
時元:“要那麽大幹什麽,夠住就行了。”
時非看了他幾眼:“三年時間,你回家的次數一個手掌都能數得清,有時候我都忘了你長什麽樣子。”
時元:“忘了也挺好,省得給您添堵。”
時非:“諾伽死了。”
時元喝水的動作頓住。
時非:“前幾天我收到了好友的消息,說我兒子的丈夫在前線戰場犧牲了,我沒有想到這種消息還得外人通知我。”
時元側目。
時非眼裏沒有半分安慰的神情,他語氣平淡道:“既然諾伽已經犧牲,按照聯盟婚姻法,你們的婚約會自動失效,過幾天你搬回來住吧,我會給你介紹其他結婚對象。”
時元笑出了聲:“諾伽死了連一個月都沒有,你至于這麽着急?你怎麽不問問我傷不傷心難不難過?”
時非皺眉:“為一個平民傷心難過有什麽價值。”
時元語氣變低:“貝溫特也是平民,既然你這麽瞧不起平民,當初又為什麽和她結婚。”
時非眼神閃了閃:“那是我們大人的事情,現在在讨論的是你的事。”
“行。”時元點頭,“我的事沒什麽可讨論的,我自己會看着辦,就不牢您費心了。”
時非提醒他:“你沒有必要再為他耗費時間,你們的婚姻已經進入倒計時了。”
時元将瓶子墩在茶幾上,沒喝完的半瓶水震起來發出刷啦啦的聲音。
時非皺眉。
時元冷聲:“按照聯盟婚姻法,如果我不承認諾伽的身亡報告,那他這個人就不會被注銷戶口,我和他的婚姻關系也不會消失,因為能讓諾伽徹底消亡的一切文件,都需要我這個唯一直系親屬的簽字。”
時元不承認,那諾伽就會永遠卡在生存和死亡的交界點。
所有人都認為諾伽死了,但只要時元還認為他活着,那他就會活着,哪怕是活不見人。
時非:“你的堅持真令人感動。”
時元:“因為我不是你。”
時非臉側崩了崩,看起來在辛苦維持貴族的素養。
“如果你今天來就是勸我搬家的,那現在就可以走了。”
時非安靜的坐了幾分鐘。
時元也已經好久沒見這個人了,盡管表面維持體面,但時元依舊發現他的體态已經不如從前,但是作為貴族,哪怕逐漸落魄,時家也應該沒什麽值得時非費心勞力的。
哦,估計也只有他,會讓這位父親大人耗費心神的對付了。
正在時元就要開口送客的時候,時非忽然道:“軍部給你派發撫恤金了嗎?”
時非不提,時元還想不起來這事兒。
他打開手機看了看,親屬卡确實有一條新短信提醒。
阿芙羅是個大方人,算上雜七雜八的獎章和證書,整整齊齊的給他打了五百萬聯盟幣過來。
時元估摸裏面夾帶了阿芙羅的私貨,畢竟他丈夫那點錢按按計算器就能算清楚,撐死四百萬,絕對到不了五百萬這麽多。
時元沒覺得有什麽,他看過後就哦了一聲:“發了,發了五百萬,怎麽?”
時非似乎停頓了一下,然後才道:“家族整體利益是最優先級,歸根結底你是時家人,我希望你能回家發展,畢竟我們是血脈相連的親人。”
時元遲鈍了一下。
“你說什麽?”
在時非眼中,時元結婚這三年就是小孩過家家,他認為時元早晚會認清楚,只有具備身份地位的家庭,才會是他玩鬧後最終的歸宿。
“這裏的一切都不契合你,為什麽不把錢用在正确的地方呢?”
時元忽然安靜的看了時非幾秒鐘。
“你真令我感到陌生。”
時非:“我只是想讓你認清楚,不論你在哪裏,你都是我的兒子,是時家的後代,你的一切都屬于時家。”
時元自顧自道:“記得小時候,我們一家三口去湖邊木屋度假,那時候貝溫特烤了一條魚,你拿過來先喂了我一口。”
時非:“什麽?”
時元:“我真希望你死在那個時刻,那樣我就不用看見你現在的貪婪本相。”
時非沉聲:“生活不是童話,你已經不是小孩了,要顧全家族整體利益。”
時元拍了下手:“對,我已經不是小孩了,所以你怎麽還會有自信能控制我,或者企圖讓我顧念舊情?”
他站起身,徑直走到門邊拉開大門。
“請你離開我家,以後最好也不要來了,你就當從來沒有我這個兒子,我也當從來沒你這個父親。”
時非起身:“非要這麽鬧嗎?”
時元氣極反笑:“你如果因為諾伽多少安慰我兩句,我可能還會給你打兩百萬應急,但是你什麽都沒有,就算是隔壁鄰居見了我,都還得打量一下我是不是傷心欲絕,你倒好,一進門就不停朝我傷口上撒鹽,所以索要諾伽的撫恤金才是你今天來找我的最終目的吧。”
時非:“你——”
“離開這裏,以後不論在什麽場合見到,我們就當彼此互不認識,你也最好不要再惹我,我變态起來連自己都害怕。”時元微微一笑,“請吧,時非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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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元從來都沒有和時非隐瞞自己住在哪裏,也就是說,這三年間,只要他想,他随時都能上門來看他。
但時非一次也沒有來過。
直到知道諾伽死亡的消息。
早知道這樣,時元就應該徹底銷聲匿跡,因為如果再不小心見到時非,他可能會忍不住大義滅親。
時間很快又過去了一個多月,這期間時元以微笑醫生的身份去阿芙羅那裏打了幾次黑工,也算是變相的給崽子吃了點外賣。
聯盟戶籍的人催了好幾次讓他去注銷婚姻關系,都被時元無視處理了。
不知道是不是時元的錯覺,他最近又感覺精神不濟了起來。
幹什麽都覺得累,身體哪哪都提不起勁兒,甚至連諾伽的事情都沒什麽心思去想了。
為此他還專門請教了給他看病的阿芙羅的醫生,醫生一通檢查後眉頭緊鎖道:“這個孩子的成長速度已經超過了正常情況,再這麽下去,恐怕會給你造成很大的負擔。”
時元震驚:“他怎麽長這麽快?”
醫生搖頭:“我也從來沒見過,不過我在帝國留學的時候見過一個類似病例,也是男性懷孕,但那個病例也遠沒有你這個誇張。”
時元還有閑心開玩笑:“我這是揣了個什麽東西。”
醫生:“各方面檢測都确定它是個胚胎,所以一定是幼崽無疑。”
時元想到什麽:“你說,他該不會随他另一個父親?”
一直在旁邊沉默的阿芙羅突然開口:“為什麽不是随你,畢竟你這麽厲害,它另外一個父親的基因估計沒什麽優勢吧。”
時元眼睛一轉:“随我那更好了,我生的當然要随我。”
阿芙羅卻罕見的沒有開玩笑附和他,他轉頭朝醫生道:“所以現在是什麽情況?大人有危險?”
醫生:“暫時沒有,不過很奇怪,時先生的身體就像是一個處處都是漏洞的繁衍系統,因為問題很多,反倒維持了一種微妙的平衡,但我不敢保證,這種平衡會在什麽時候會被打破,因為孩子生長速度實在太快了,再這麽下去,父體的營養跟不跟的上都是問題。”
時元:“你就說我最多揣他幾個月吧。”
醫生吸了一口氣:“現在已經三個多月,最多再三個月,就必須手術拿出,否則你也會有危險了。”
這麽短??
時元皺眉:“拿出後能保證他的存活嗎?”
醫生:“我認為你更應該關注一下自己的存活率,因為這種手術也有很高風險。”
“我沒問題,但我也要他活,知道嗎?”
醫生沒應聲,他看向阿芙羅的方向,阿芙羅朝時元道:“不論什麽時候,我都會優先你的安全,如果它威脅到你,我就會采取措施了。”
“那我就真的沒有家人了。”
阿芙羅下意識:“什麽?”
時元後仰在豪華沙發上道:“阿芙羅,身邊空無一人的滋味好受嗎?”
阿芙羅沒說話。
時元:“我選擇再相信一次諾伽。”
阿芙羅:“你相信什麽,他已經死了。”
對,諾伽在所有人眼中都已經死了,撫恤金也已經在賬戶裏捂了一個月了,聯盟戶籍處整天打電話催他去辦業務,每一次都提醒他丈夫已經戰亡的事實。
對抗着全世界,還拖着不肯承認事實的時元看起來實在有點好笑。
但他也才二十一歲,年輕人有一點可笑的堅持不奇怪。
“我相信他留下的孩子,會比他自身更愛我。”時元語氣緩緩道,“這麽一個努力愛着我保護我的幼崽,又怎麽會真的傷害我呢?”